慕之明压下心里的寒意:“请问少谷主,此毒可有解法?”
曲千凝将方才放在桌上的木托盘端了过来,将上面的药罐一一递给慕之明:“这瓶,可验毒,取一碗清水,撒入一两药粉,将怀疑有毒之物放进碗中,若清水变黑,说明那物沾染鬼藤毒。”
“这瓶,是解药,日日服用,二十七天后可解,但你务必要记住,服解药期间,不可以再沾染毒物,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都记清楚了吗?”曲千凝将那些瓶瓶罐罐塞慕之明怀里,问道。
“记清楚了,多谢少谷主。”慕之明感激不尽。
慕之明顾不上手臂的伤,与顾赫炎拜别少谷主曲千凝和郡主傅秋白后,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去。
日夜兼程,两人驭马五日,赶到了荆州地界。
“哼,要不是秋白求我,谁会帮你们。”少谷主嘟嘴,抬着下巴就出去了。
既然慕之明体内的寒蝎毒已解,也获得了辨别鬼藤毒的办法,回京城调查毒物之事,刻不容缓。
“好。”慕之明点点头,走进客栈,找了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伶俐的小二上前招呼,慕之明点了几道菜,望着门等顾赫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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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多陡峭山路,夜间难行,这天月明星稀之时,两人赶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崇山山脚,见此处有一座客栈,于是决定在此歇息。
客栈里还挺热闹,大堂里有三桌食客,高谈论阔着什么道观之事,行至客栈门口,顾赫炎对慕之明说:“你先进去歇腿,我将马栓进马棚里,喂些草料。”
因为这人慕之明认得。
他是傅诣的暗侍,肖仁。
正此时,客栈门外走进一人。
他身着暗灰色衣裳,手里拿着把用布裹紧的刀,五官普通并不引人瞩目,但慕之明的目光还是一下定在了他的脸上。
客栈门外,正是那座巍峨高耸的山。
肖仁点点头,转身离开客栈。
肖仁走进客栈后,径直往柜台走去,掌柜的正拿着算盘毛笔写着账本,感到有人走到面前,忙抬起头笑脸相迎。
慕之明瞧见肖仁问了掌柜的什么,随后掌柜的答了他一堆话,又往客栈门外一指。
慕之明:“可否向您打听一下,刚才那位男子同你说了什么?”
“方才那位刀客吗?”掌柜的见慕之明点点头,笑道,“噢,他问了我玄清道观的事。”
慕之明坐在位置上静候一会,确认肖仁没有回头后,站起身走到柜台前。
掌柜的正嘟囔:“一贯钱,两贯钱……嗯?”他抬起头来,揣起手和气地笑着:“这位客官,您需要些什么?”
“我只是偶然路过此地,还请掌柜的答疑解惑。”慕之明作揖。
“这个玄清道观啊,就在这座玄清山山顶。”掌柜的指了指外面的山。
慕之明困惑:“玄清道观?”
“嗯?”掌柜的见他不知,惊讶起来:“客官游历至此,却不知玄清道观吗?”
掌柜的打开话匣:“这座玄清道观曾住过一位道士,他号称自己知晓前世之事。”
“什么?!”慕之明语气错愕蓦地喊出声,吓了掌柜的一跳,引得其他食客瞩目。
万里广寒清虚,客栈位于山脚,一眼望去看不清高山全貌,唯见满目漆黑无边,唯闻寒鸦落枝啼叫。
“此道观有何说法吗?”慕之明问。
掌柜的说:“他啊,已经不在人世了,享年八十六岁,梦中驾鹤西去。”
“不在人世……”慕之明喃喃,行了礼,“多谢掌柜的告知。”
掌柜的拍拍胸脯,笑道:“客官,都是别人传的事,哪知真的假的,不必这么惊讶。”
慕之明深呼吸两下,压住声音里异样的颤抖:“那位道士,现在如何了?”
掌柜的连忙走到后屋,屋里,一名妇人怀抱着一名小娃娃,轻声摇晃哄着。
见掌柜的进来,妇人问道:“方才大堂怎么了?好似有一惊一乍之声。”
掌柜的笑呵呵的:“不客气,客官,那位小二手里的菜是您点的吧,快去坐下吃口热乎的吧。”
等慕之明离开,掌柜的低头继续拨弄着算盘记账,正此时,他听见后屋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妇人的声音温柔似春风,她讲着讲着,怀里的孩子不再哭泣,安然入眠。
掌柜的吁了口气,走出内屋至柜台拿起算盘继续记账。
“没什么,有位客官询问玄清道长之事。”掌柜的走到妇人身旁,用手指轻逗孩子,哄他不哭。
“玄清道长?我还挺喜欢他的故事的。”妇人道,她轻轻晃着怀里的孩子,柔声笑道,“娃娃不哭,娘亲给你说故事,好不好?传说啊,玄清山上有位知晓前世事的道长,能未卜先知,后来,他爱上了一位女子,与其两情相悦,但女子身患重病逝世,玄清道长痛苦无比,不知该如何度过余生,就有人开玩笑地对他说,你前世没遇见过她,你只要忘了今生的事,不就可以不痛苦了?玄清道长闻言,又哭又笑地走了,无人知晓他去了哪,半年后,玄清道长重新出现在道观内,他竟真的记不得今生事了,一心修道,旁人问起,他反觉得疑惑,什么前世今生,我不明白,什么病重女子,那是何人。”
顾赫炎喂饱两匹马后离开马棚走进客栈,环顾四周找到慕之明,在慕之明对面的木凳上坐下,不过一眼,便发觉慕之明的神情不对。
“出什么事了?”顾赫炎微微皱眉。
慕之明询问完掌柜的回到木桌旁,心事重重,忧心忡忡。
顾赫炎:“等京城风波定,我与你同来。”
慕之明:“好。”
慕之明将方才看见傅诣暗侍一事,以及此地曾有个号称知晓前世事的玄清道长等事,悉数告诉了顾赫炎。
“若非赶着回京城,定要爬上山顶,去那玄清道观瞧一瞧的。”慕之明说。
慕之明跟着放下了筷子:“可傅诣派人来此,绝不是机缘巧合,我不知他想做何事,所以感到莫名不安,赫炎,我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告诉你,其实,傅诣他也有前世记忆。”
顾赫炎惊诧:“什么?”
话毕,两人持箸用菜肴,慕之明心里压着事,吃得食不知味。
顾赫炎瞧他这副模样,放下筷子,咽下嘴里的吃食,说:“多思无益。”
至于傅诣说喜欢自己一事,慕之明从未相信过。
说到此处,慕之明有些无奈地说:“我本想着,今生有前世记忆,识破傅诣诡计无需劳心费神,怎知一场步步为营的戏唱到如今,还是得与他不相上下地博弈。”
慕之明:“非但如此,我俩还互相知晓对方有前世记忆,我曾与他争执过此事。我见傅诣一如前世那般娶了禁军统领之女襄氏,所拉拢的人脉和试图揽进囊中的权势,比起前世有过而不及,说明他今生仍觊觎皇权。”
“但与前世不同的是……”慕之明将如今的局势分析给顾赫炎听,“我从他的幕僚,变成了他最大的阻碍。他要登上皇位,一除太子,二杀济安,缺一不可,今生,我全力扶持济安,又因一清二楚地知晓傅诣的狼子野心,所以对他额外警惕。他定视我为心腹大患,绝不可能放任我行事。”
好似一滴水珠落入无声的池塘,顷刻间打破水面的平静,撩起圈圈涟漪。
对啊,自己怎会一直没想到这件事。
“可是……”顾赫炎缓缓开口,“肃王应该不知我也是重生。”
慕之明一瞬愣住。
顾赫炎道:“别想了,吃饭吧,这些时日赶路辛苦,吃饱些。”
慕之明点点头,拿起筷子:“好。”
傅诣千算万算,能算到顾赫炎也是重生吗?
他瞒天瞒地,装作一副对权势漠不关心、只想保全自我的模样,会想到这世上,除了慕之明,还有一个人知晓他前世的所作所为吗?
慕之明和顾赫炎一商议,决定暂别,慕之明回侯府探寻茶叶有无毒一事,顾赫炎回将军府处理融焰军军务。
慕之明与顾赫炎告别后,驭马疾驰至侯府,守门小厮见他下马,忙上次伺候,并往里禀报:“侯爷回来了!”
离开荆州地界,两人继续风尘仆仆地赶路,十一天后到达京城。
两人数月未见,重聚时激动地小小拥抱了一下,慕之明心里惦记着茶叶的事,对闻鹤音说:“阿音,你替我往匡大夫府上跑一趟,让他把之前贤王给他的明前龙井拿些给我。”
“好!”闻鹤音领命去办,使出轻功跃起。
“阿音在吗?”慕之明边往府邸里走边问。
“少爷,我在!我在!”闻鹤音自从听说了慕之明回京的消息后,就按捺不住雀跃了,这几日天天在府邸门前等候,此刻听见慕之明呼唤他,一溜烟小跑过来,“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什么,皇上已经病重卧榻了吗?”暮鼓晨钟入耳,慕之明心颤。
那如今是谁坐在龙椅上独揽大权?!
慕之明打点了府邸上下,派人去告知慕博仁和贤王傅济安,自己已平安回京以及身体的寒蝎毒已解等喜事,让他们不必太过担心。
一个时辰后,闻鹤音回到侯府,可他两手空空:“少爷,匡大夫不在府上,当今皇上病重卧榻,所有的太医吃住都在宫里,根本出不来,他府上的人都不知他把茶叶放哪了,所以我没能拿到茶叶。”
正此时,外头有小厮来报:“侯爷,贤王殿下造访。”
慕之明:“快请!”
傅济安于书斋内室见到慕之明,他脸色铁青,一句令慕之明如坠冰窟。
“父皇因病晕厥,太子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