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贾三的骡车上,苏子辰还是有些胆战心惊,于是便把思路整理了一下,做出了一个决定,于是乎,回到六条巷子苏府后,为苏宬和贾三开后门的粗使丫鬟翠儿姐一眼看到的就是让她惊诧万分的一幕场景。
“太太、夫人,不好了。”翠儿姐跌跌撞撞的跑去跟瓜尔佳氏、喜塔腊氏报告道。“主子,主子和贾三出事了,他们、他们的脸······”
年节将至,喜塔腊氏正在屋里看账本,瓜尔佳氏则在老眼昏花半倚在床榻上休息,此时听到翠儿姐大呼小叫的,一个个面无人色,慌忙的先后走出了屋子,就看见苏宬和贾三都用布条把口鼻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院子当中。
“大孙子,你的脸怎么了?”兴许是看到两人完整无缺的站在院子里,瓜尔佳氏心神略定,于是开口探问道。“干什么用布缠上?”
“太太、额涅,让你们受惊了。”苏子辰先是瞪了翠儿姐一眼,然后向两位长辈解释道。“抬头巷出事了,帮厨的马家嫂子的儿子染了天花,太太,您怎么了?”
苏子辰还没说完,就看见瓜尔佳氏踉跄了一下,差一点摔断,唬的苏子辰急忙做出搀扶的动作,只是他立刻记起了自己现在还演戏,所以只是虚伸了一把,并没直接接触瓜尔佳氏的身子。苏宬想扶没敢扶,倒是边上瓜尔佳氏的伺候丫鬟喜鹊立马把老太太给架住了。
喜塔腊氏也眼明手快的走过去给瓜尔佳氏抚胸捶背,好半天,老太太才顺过气来。
等安顿了瓜尔佳氏,喜塔腊氏立刻转身向苏子辰质问道:“可是你也染了疫气?”
苏宬听出母亲话里的颤音,于是宽慰道:“孩儿暂时还没有得了天花,但和马家嫂子吃在一个锅里也几个月了,故而此事不能不防,毕竟沾了疫气也不是立刻就发作的。”
喜塔腊氏听出了苏宬的潜台词:“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把抬头巷的疫气都带回家了?”
苏子辰还没有答话,一边听到热闹跑出来的邓三姐已经吓得咕咚一下跪在冰冷的地上:“主子,我不知道,不是,我没坏心眼······”
“起来,这是不怨你。”男女授受不亲,所以即便邓三姐出过天花没有再度感染的可能,苏宬都不可能扶她起来。“谁能在几个月前就知道马家儿子身上带了病呢。”说到这,苏宬冲着邓三姐说道。“等一下,你过来拿几两银子给马家送过去,让他们请个好医生用些好药,能挽回就尽量挽回,另外他们不要担心还钱的事,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邓三姐听罢,直接在地上磕起头来,苏宬于是冲着喜塔腊氏的新侍女萍儿----喜塔腊氏原来的侍女东珠,在没挑中秀女后便于去年返家出嫁了,出嫁的时候喜塔腊氏还送了价值近佰两的首饰头面,让东珠的陪嫁档次一下子提升了许多,在婆家面前赚足了面子----使了眼色,萍儿会意的跑过去拉起邓三姐,并拖着邓三姐跑开了。
苏宬这才继续道:“是否把疫气带回家,孩儿不敢确定,但防患未然的好,所以儿子跟洋鬼子那边打听过了,有一种种痘的法子,能预防天花,所以,孩儿的意思是想办法给全家人都种一种,免得真得了天花,后悔都来不及。”
“种痘?!”清代设立有查痘章京专司八旗的防痘(天花)事宜,同时太医院痘诊科对治疗天花也有丰富的经验,不过清代的防痘治痘主要以隔离为主,所谓种痘当然也有,但种的都是人痘,危害性极大。“不成!”
苏宬当然知道祖母和母亲担心什么,于是解释道:“洋夷的种痘法与太医院的种痘法并不相同,所用的痘种也不是人痘,而是牛痘;种痘之后更是只发一阵烧便可痊愈,绝无卧床三、四十日之说,而且一样是此后再也无惧天花恶疹。”
苏宬说的神奇,喜塔腊氏和瓜尔佳氏却不敢相信:“洋夷说的岂能全信。”
苏宬苦笑道:“不信又能如何,总之试一试不会有错,总之不能坐以待毙。”
苏宬随即补充道:“孩儿当然不会第一个试药,这不,孩儿在抬头巷养了几个小厮,当先让他们试用,总之,妥当无事之后,再用在自身上。”
喜塔腊氏和瓜尔佳氏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这或许是个办法。”
见母亲和祖母的态度略有缓和,苏子辰又道:“而且孩儿觉得这事不能在北京城里做,北京城里捕风捉影、道听途说之辈几多,没有事都能说出事来,遇到孩儿用洋夷法子种牛痘的事,还不弄得满城风雨了。”
一直在为苏子辰将来仕途筹谋的喜塔腊氏深以为然,立刻下令封口道:“谁要是把咱们家可能染上疫气的事说出去,打死勿论。”
“这么说,太太和额涅可是同意孩儿去乡下种牛痘了?”苏子辰怕喜塔腊氏后悔,于是趁热打铁的问道。
瓜尔佳氏有心不同意,但天花眼下就是绝症,不让孩子去种牛痘,万一因此送命,她又怎么到苏宬祖父灵前回话呢?要知道,苏家三代单传,苏宬可是独苗,一旦出了事,后悔地都没有,所以,即便是担惊受怕,也只能强忍着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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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宬跪下来冲着喜塔腊氏和瓜尔佳氏磕了几个响头:“孩儿这边一旦种痘无事,便回来替额涅和太太也种上,另外,额涅在家这些日子一定把家里所有的衣服器具蒸煮晒过之后再用,非此不得隔绝疫气,至于邓三姐这边也不用深究。”
喜塔腊氏和瓜尔佳氏的眼泪都留下来了:“成,成,都听你的······”
“孩儿回房收拾衣物了,”苏子辰起身,冲着呆若木鸡的贾三吩咐道。“你不用回家,今天就住我的外屋,衣服什么让翠儿姐给你带过来,有什么话跟家里说,你也交代下去,明天等额涅安排好了,我们接了抬头巷的人,直接出城······”
瓜尔佳氏点头了,刚刚下令封口的喜塔腊氏也只能表示同意:“去齐庄吧,离北京城近一点,就在良乡,明天你就和贾三以及抬头巷的几个小子一起去。”
命都快没了,谁还顾得上朝廷禁令,所以此时清廷关于京畿八旗无事不得离开北京城四十里的规定对于苏家来说就是一纸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