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稀奇。”
苏玄笑道:“只怕这件事情对杨先生而言也有数不尽的好处吧,不然杨先生怎么会把所谓‘毒贩交易’的内幕情报告诉我呢?”
苏玄当了这么多年的国际刑警,不知跟多少阴险狡诈的犯罪分子打过交道,脑子自然不白给,我还是刚刚递出一个线头,他已经抓住了这根线上最大的那个死结。
“当然对我有好处,但同时,对我也没好处。”
这事对我的好处是无形之中的,要说看得见抓得着的好处,还真没有。
苏玄沉默了一会,随后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笑了笑:“近期,缅国独立军会和象国那边的犯罪分子进行毒品交易,跨国性质的犯罪,还是缅国和象国这个金三角的辐射范围,我想,国际刑警没有理由不管吧?”
“缅国的独立军?”
苏玄道:“其实这件事,我们要管也管不着,要不管,也还真能管到,不过这件事情比较复杂,缅国毕竟是个战乱国,我们没有必要去……”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用准备好的理由噎住了他:“缅国是战乱国象国总不能也是战乱国吧。”
稍顿,我又道:“对了,近期我会把这笔交易的内幕情报十分详细地给你,未免情报泄露,我就只给你好了,别的国际刑警部门我就不去送了。”
这句话就带着些威胁的味道了。
“杨先生,这件事情其实我们完全可以不管,涉及这件案子的一方是战乱国,我……”
不等苏玄说完,我便道:“内幕消息有了,只要准备妥当,这次的事情妥妥能办成,而且,那可是整个金三角一半的货,苏玄,你是个好人,我相信,一个好人,一个好警察,是绝对不会在知道了有人要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贩毒而不去管的。”
说完,也不给苏玄再说话的机会,我直接挂了电话。
给苏玄打这个电话,我就已经料定苏玄会按照我的计划,一步不差的走下去,正如我所说,他是个好人,是个好警察。而一个好警察,怎么可能在知道毒贩们的交易时间交易地点后而不为所动作呢?!
他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此两点注定,就算我不要求他做什么,他也会按照我的想法去做。
寻常别的事,能在国际刑警那借力我也不会借力,为什么?
就是因为我知道,真要是在苏玄那借力,搞不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纯粹的报复行动,跟利益不挂钩,有国际刑警插手,损失的是别人,而获利的人是我。
这边给苏玄打过电话之后,我又给肖涵打去电话。
“飞哥。”
“现在在哪?”
“我在赌城。”
“手头有事吗?”
“没大事,目前正帮着雪姐处理些‘杂活’。”
想了想,我道:“跟小雪说一声,最近你把‘杂活’先放一下,我这边有事安排你。”
肖涵道:“飞哥尽管说。”
我道:“动用我们的所有传媒公司,不管是纸媒网媒还是电视媒体,包括咱们现在有的几个电视台,都要用上。”
肖涵有些惊讶的道:“大动作?”
“大动作!”
嘴角勾起冷笑,我道:“近期先时不时的报一些独立军的黑料,静等一个大瓜。”
肖涵道:“好的飞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挂断跟肖涵的通话,此时车子也刚好回到医院里。
刚下车,顾铭的几个兄弟便急匆匆地奔向我,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激动。
“飞哥,铭哥醒过来了!”
我眼睛猛地一亮,术后昏迷了十多个小时了,终于醒过来了。
我大踏步的往医院内赶,刚上到顾铭病房所在的楼层,便看到好些个医生以及护士往顾铭的病房涌去,一个个的脸上无不是惊悸以及焦虑急切。
顾哥不是醒了?
怎么他们都是这个表情?
带着疑问走到病房门口,不等进去,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
“患者脾脏大出血,立即手术,快,立即手术!”
等这句话落下,我以步入病房。
“顾哥。”
此时的顾铭是醒着的,只不过状态非常的不好,满面虚汗,脸色苍白得跟雪似的,嘴唇都成了霜色,双目似乎逐渐被灰色所取代。
“小……小飞……你来……你来了……”
随着他张嘴,若如蚊蝇的声音传出,同时还有血丝如小蛇般自他嘴角以及鼻孔内缓缓流淌而出。
“患者不要说话!”
一名中年医生喝斥一声,接着迅速跟几个医护一抬医疗床,并立起床脚的轮子,把床直接往手术室退。
“顾哥,别说话,你会没事的。”
我一路跟着走,手紧紧抓着顾铭的肩膀。
“小飞……别紧张,死不死,无所谓……我真感觉无所谓……”
顾铭断断续续地道:“我这辈子,就我自己认为,活得也算是精彩。”
“活得精彩,人生就有意义,不然,岂不是白来世上走一遭?!”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顾铭连连咳嗽起来,这一咳不要紧,他的嘴中鼻子里,一股一股地往外冒血,甚至血水里还夹杂着内脏的碎块。
我震声道:“就算是去了阴曹地府,见了阎王,你也得给我爬回来,我这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手术室的红灯常亮不灭。
大概四十多分钟后,几个医护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看到他们,我心里当即就是咯噔一声。
“杨先生……对不起……”
我深吸口气,平缓地道:“怎么个情况?”
为首的医生道:“最开始只是脾脏出血,随着手术进行,顾先生的胰腺也出了问题……先前顾先生的几处枪伤都是致命伤,第一次的手术只是把顾先生的命吊着,而现在情况更糟糕了,我们已是……回天无术。”
等他说完,我微微怔住。
别的人此时也都受不了了,好几个顾铭的贴身保镖,心腹兄弟,一股脑的冲到了众医护面前。
一个人拎起医生的衣领子,额头青筋根根爆起:“你说什么?!”
另有人直接掏出了枪顶在了一名医生的脑门上:“干你娘,给老子回去救人,救不活铭哥,你们谁都别想活!”
“妈的,前两天的手术你不是说很成功吗?!”
“干你姥姥个腿,刚才铭哥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昂!”
七嘴八舌,兄弟们的咆哮,医护人员的惊呼尖叫,狭窄的廊道中,沸反盈天!
“患者现在……”
我问了一句,说话的,咆哮的,惊呼的,尖叫的,同时禁声。
“患者现在还……还活着,也还清醒着。”
为首医生正在被好几个人‘问候’着,听了我的话后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后忙说出了这个还算是不错的消息。
我点了点头,走入病房,顾铭的心腹兄弟们也纷纷一股脑地跟来。
手术室,顾铭正躺在手术床上看着天花板,很安详的样子。
“顾哥。”
听到我的声音,顾铭看了看我,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刚才做了个梦。”
我不由怔住。
顾铭又说:“以前老听别的兄弟说,临死之前能看到走马灯,我本来不信,现在我信了。”
似乎是回光返照,此时的顾铭不但说话声音大了些,也不断断续续的了,就连面色都红润了一些。
“可能正常人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子,一个全身都是黑色的人。不过我自己倒是觉得不错,在江湖这个大染缸里面,对上我当得起仁,对下我称得上义,不错不错,是吧,小飞。”
我点点头,笑了笑:“你就是太仁太义了,才会落到现在这一步。”
顾铭轻笑两声:“或许吧,不过我不后悔。”
对上我略带伤感以及黯然的双目,顾铭的眼睛变得晶亮起来。
“在江湖上混,不仁不义,不白当男人了。”
我抬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整条手臂,整个身子,都在微微轻颤。
要不是因为这里还有别人在,只怕我连站都已经站不住了。
“铭哥。”
顾铭的兄弟们此时一个个地都哭成了泪人。
这些人,平常可都是流血不流泪的汉子,而现在,无一不哭得像个孩子,面上带着怨怼,眼中流露委屈,一个个的神情中,皆充满了不舍。
“这辈子,跟大家伙当兄弟,我顾铭不虚此生。”
顾铭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那些人更是绷不住了,有几个直接跪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就如三岁小孩似的。
顾铭目光在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随后有些害怕地问道:“当初你们刚跟我的时候我说过什么,跟我混,有我肉吃就有你们的肉吃……这句话,我做到了吗?”
那伙人中为首一个汉子点燃一根烟,深吸,然后咬着嘴唇,都咬出了血来。
良久良久,他猛地大吼起来。
“铭哥!下辈子!我还跟你混!”
话音方落,他身后的人无不齐声大喊。
“铭哥!”
“下辈子!”
“我们还跟你混!!!”
顾铭大笑出声:“哈哈哈!我顾铭!不枉此生!”
“咳咳……”
笑了好一会,顾铭又咳嗽起来,不过这一次倒是没再咳血,但看得出,咳过之后他明显虚弱了很多。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飞哥单独待一会。”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分别冲顾铭深深鞠躬,接着退出了手术室。
“顾哥,你说我做错了吗?”
“怎么?”
“老六,他毕竟是我的私仇。”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话?”
顾铭幽幽道:“老六是个野心很大的人,跟我们撞上是早晚的事,况且……老大的事就是小弟的事,正因为老六是你的敌人,所以他也是我们的敌人,你能与我们同福同享,难道我们不能与你同甘共苦?!”
我默了一会,随后由衷道:“多谢。”
顾铭忽而道:“当老大,太累,哭不能哭,笑不能笑,吃饭喝酒都得中规中矩,太累!”
“我不是能坐上那种位置的人,跟着一个人,天塌下来有他顶着,下面的事情处理起来不说手拿把攥起码是游刃有余,这对我来说或许就是最合适的位置吧。”
我深有所感地道:“如果有个人能让我放心跟随,我也不想这么累……如果不是因为血海深仇,我也不会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坐上大元掌门人的位置。”
顾铭深深看我一眼:“都这时候了,说这些?”
我也深深看了顾铭一眼:“就是因为是这个时候了,才说这些。”
再不说,他就听不到了。
四目对视,我也好,他也罢,都露出浓浓的不舍。
对视良久,我俩都笑了。
“小飞,你懂的吧?”
“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如此,我也就无憾了。”
顾铭面上露出释怀。
“活得无愧于心,死得无怨无悔。”
“这辈子,潇洒走一回!”
“哈哈哈哈哈!”
听着顾铭的笑音,我闭上了眼,眼角滑落两滴泪水。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红尘滚滚,痴痴情深,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