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的天气,在午时终于放晴了,天边的山头上竟出现了一抹隐隐约约的青红蓝绿紫。
褚南玹跟周文方重新回到衙门,此时镇大人已经将名单整理好。
“褚解元,请过目。”
镇大人将名单递上去,抬起头余光瞥了一眼看不出情绪,一脸冷静沉着的褚南玹,若有所思道:“褚解元,粮仓的大米已经不多了,若按照现在的办事,怕是坚持不了几天。”
他做了一辈子镇大人,再过几年就到退休的年纪,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直到退休,晚年还能领点退休前度过余生。
这是他一辈子最大的宿求啦,不希望被突然冒出来的二人扰乱本有的计划。
获得晚年不保的名头。
褚南玹低头沉着的翻阅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问道:“这是最新清点所有粮食跟草药的账单?”
“嗯。”镇大人点头,眉头皱起。
对他不冷不淡的态度,不关心粮食问题很是不喜欢,在镇大人看来乱施粮,现在灾民们是开心了,可开心能坚持多少天呢?
反而没见过好的,没吃过好的,像先前一天一顿粮,每个人能有一口粥水喝就够了,至少能活着。
见过好的,吃过好的,一下子断了粮食,灾民们才不会听你解释呢。
他们想要的只有一个结果,只想要灾粮。
在他看来,粮食一旦彻底用完、断了,灾民的情绪只会比之前更汹-涌,更刁蛮不讲理,更容易引发暴-乱。
到时候这个责任,谁承担?
褚南玹眼尾角的余光看了一眼他,将他写在脸上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对于镇大人这种自私自利为己的人,见过太大啦。
对此,他不屑。
在做任何事情之前,褚南玹心中早有度量。
他合上清单,塞到周文方怀里,冷声道:“小镇上的草药充足,可以将多余的草药用以物换物的形式,跟其他地方换取粮食。”
用草药换取粮食大米,足够支撑灾民饥饱一段时间了,届时朝廷赈灾粮派放下来,饱的问题自然而然解决了。
吃的事情解决了,那就到温上啦。
灾民们不能一直依靠朝廷跟衙门施放救济粮,不然在多的粮食都不够吃,灾后重建家园必须提上日程。
他分析过小镇的情况,适合种植草药,可以利用这个点重新激发灾民们对生活的希望跟向往,重新建起家园。
不仅如此,还能依靠得天独厚的特点,发扬光大。
把小镇的草药做大做强,不仅是在小镇范围内收买,还可以运往其他地方,缺少草药的地方去,可以大大提高小镇跟大伙的收入。
这便算有所依,有所靠了。
“褚解元想法是好,可办起来难啊;现在特殊情况,哪里有多余的粮食?谁愿意用粮食换草药。”镇大人愣了下,眼底闪过一抹希望,紧接着似乎想起什么又颓了下来。
草药换粮食,他以前没想到过,根本不敢想。
天灾人祸面前,富贵人家早早囤好粮食,并且会死死的护住,一粒米都不会丢在地上,不可能会跟他们换的。
草药在多,有什么用呢?
褚南玹看着他的态度,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霾。
他不祈求不希望镇大人能为灾民们能做什么贡献,做一件好事,只希望镇大人不要拖后腿。
也难怪,小镇的情况一直没好,就是有镇大人这样无为懦弱的人。
周文方对镇大人的话不满,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算了,还说风凉话,道:“让你办就办,南玹自有解决的办法。”
对于褚南玹,周文方无条件相信。
这个世界上,褚南玹要么不开口,开口了就证明事情还有一线生机的希望,褚南玹不会做无把握的仗。
临县的情况周文方了解,待了一段时间就能看到大家对草药的宿求。
用草药换粮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是是是。”镇大人脸如酱色,被两个小年轻教训了,让他的面子十分挂不住,可两人的身份都比他大,只能有气憋心里不敢发。
罢了,他惹不起躲得起。
真出什么事情,他就当作两眼懵黑,什么都不晓得,跟他没半点关系;若真办好了,他也能捞点好处。
周文方看着屁颠离开的镇大人,回过神,看着沉着冷静的褚南玹,担心道:“南玹,他的话虽不中听,但并无道理。”
天灾人祸下,粮食是保障。
在缺心眼的人都舍不得家里的一口粮,宁愿放在家里发霉掉,也不愿意掏出一碗米捐出来。
什么时期,成就什么性格的人群。
褚南玹看向他,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冷静道:“临县现在什么情况?今晚回去后我们把小镇的情况说上去,粮食的问题自然会解决。”
现在的情况,草药对富贵人家同样重要,两个都是当下赖以生存的物什。
除此以外,褚南玹对临县各个地方的信息大概掌握。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像小镇适合种植草药,哪怕平时百姓们闲来无事,也会到山上挖些草药,走在乡野小路随处可见,开心就挖一点。
所以小镇的人没事时,每户人家都会挖点草药,囤些平时用到的草药。
其他小镇使用种植水稻,盛产稻谷,每家每户除了卖掉的大米,还会囤一些粮食,这类地方的有不少,就不一一举例了。
“好。”周文方听闻,心里仅剩的担心彻底没了。
南玹在,没意外。
……
除了解决两个紧急的问题,褚南玹跟周文方分成两个队伍,各自派人去到附近的村落看是否存在鼠疫的情况。
若是有,及时上报。
这个小镇草药多,哪怕真有也有草药来防御。
两人实地检查一番,将所有地方都排查一遍,可能因为这里盛产草药的原因,有草药与生俱来具备防鼠疫的效果,所以这里并没有出现鼠疫的症状。
但其他地方就没这么好了。
比如州判去的小镇,在看到民不聊生的状况,脑袋都大条了,他做父母官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严重的情况。
以前最多出现干旱,大伙仍旧有住所,水用少点也能扛过来。
只是这场洪水太大,情况太严重,许多灾民的住所都被冲走,要么就是长时间浸泡,泥土墙坚持不知,坍塌了。
灾民们没地方待,住地方都没有了。
现在灾民们饿得在地上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就算了,让他感到头大的是这里竟隐约出现鼠疫的症状!
州判见状,太阳穴突突直跳。
若不是褚南玹提起,谁会注意到这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