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麻沸散终究没有用到,我想着既然这东西这么重要自然是要去送还的,华佗却说他那里还多的是,这瓶就送我做防身之用了。防身......防身?麻沸散还能有这用处,虽然不认为我用得到这个去防身,但毕竟是华佗他老人家所赠,又算是这个年代的珍品,还是很欢喜的收下私藏了。
不知道有没有保质期?
谈及曹丕的事情,华佗摸着胡须感叹,“想不到此事竟用不着老夫出马!”
“唉!”我叹了一口气,暗道的确是不用你出马了,可我自己说的一番话都把自己说糊涂了,照理说,我不是很善良地应该站在董贵人的角度,觉得曹家赶尽杀绝,灭绝人性吗?怎么安慰曹丕的时候反倒变成了“理解”这个时代“斩草除根”的作法了?
我越来越像这个时代冷酷无情的人了?
“不是说二公子已经差不多没事了吗?”华佗疑问道,“你又叹什么气?”
我问出心中问题,“若华先生您处于司空那个位置,是否会对董贵人和她腹中孩儿赶尽杀绝?”
“如何能对一个行医之人问出这种问题?”华佗双眼一瞪,一甩衣袖,转过身去。
我自知失言,竟然在一个德高望重的医生面前提这种杀戮的问题,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好在华佗气度大,还是回过头来回答了我的问题,“如果处于司空的位置,也许会吧,毕竟董贵人是陛下的身边人,万一让她有机会反击,到时候出事的,可不止司空一家,还会连累许许多多无辜的人家,这样想的话,司空处置董贵人,无可厚非!”
竟然连身为大夫的华佗都这么说,那我也不多想了!
这日,我和曹氏在屋里低头摆弄着织机,听见有脚步声进来,任先从来都是这般不声不响的,我们早就习惯了。不用抬头,直接问了句,“怎么这么早就下学回来了?”
倒是曹氏抬头看了一眼,喜道:“是二公子来了,阿先他们还没下学呢!阿元,快去奉茶来!”
“诺!”我双手刚从织机挪开,还没来得及起来,只见曹丕指着我道:“我不久坐,是我阿母找任元有事,特意向堂姑母来借人!”
卞夫人找我?曹氏与卞夫人关系一般,我与卞夫人也除了上次宛城之战相处过一段日子外,基本也没什么交集!她找我会有什么事?
“阿元,既然夫人找你,你就随二公子去吧!”曹氏笑道,“只有一样,不准贪玩贪吃,让夫人笑话!”
出了小院大门,我跟着曹丕一直向前走,他一味走着,一句话都不说,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几句:“你身体感觉好些了吗?现在晚上睡得如何,还有没有噩梦?”
“那日你不是答应说不会走的吗?为何我一觉醒来你便不见踪影?”曹丕停下脚步,回过头瞪着眼睛看我。
“我不是帮你把被子盖上,枕头枕上了嘛,还是着凉了吗?”我反问道。
曹丕气结,“我问的是你明明答应我会陪我的,为什么离开?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生气的缘由,总是将我看作和任家兄弟一般.....”
“可是,你们本来就比我小啊?”我很无奈地看着他,还是没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
“宛城之事,你我共同患难,父亲心中早已认可,只是不曾明说。那日兄长的丧礼,相士朱建平也在,丧事之后他告诉父亲,你命中注定是他的儿媳。”曹丕看着我,像是叙述一般地很平静地说着。
什么跟什么呀?我们说的是一件事吗?
当年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总盯着我瞧来着。可是曹操会这么盲目的相信一个相师之言?“我”可是一个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啊。
也许吧,曹操如今的正室卞夫人还出身娼家呢,说明曹操并非一个在乎门第之说的人。况且古人对于算命一事更是有种特别的崇敬。可是为什么这件事我不知道,任峻曹氏也从来没提过?
曹操的儿媳妇,曹操那么多儿子中和我年龄最接近的是......
我难以置信的深吸了一口气,向后退了几步。
难道其实之前我一直念叨着的那个小炮灰,是我自己?任氏?曹丕第一个老婆姓任?听都没听过好吗?
我努力使自己看起来镇静,“看面相人之事子虚乌有,如何让人信服?”
“朱建平看相,从不曾出过差错,父亲自然是信极了的。再者说,当年你自己不也相信那个姓诸葛的村夫看的面相?如今怎么又说面相之事子虚乌有呢?”
这怎么能一样,诸葛亮那么出名,朱建平这么烂大街的名字谁知道他是谁!
“所以呢?你是如何想的?”也许我倒不用那么早担心,曹丕那么早熟,没准儿他自己也不愿意这种包办婚姻呢。换句话说,他大概看不上我。
“你应该清楚的,父亲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拦。其实......我们也算是认识好些年了。”
等等等等,也就是说,他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他不敢不能也不会违抗父命?所以那时候他说他有婚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瞒我这么久是几个意思啊?
可关键是我不想做这个炮灰啊,虽说萝莉时代曾经YY过自己有一天穿越变成陈阿娇,搞定刘彻,炮灰卫子夫王夫人李夫人钩弋夫人等一众桃花最终成为母仪天下的一代贤后的玛丽苏故事,可真遇到这种类似的情况,我承认我怂了就是了,不是谁都有那个勇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
“二,二公子,你看,我连我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又比你大上几岁,也许司空也并非是那个意思。不如你再打听一下,万一是误会......”我怯怯地开口。
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曹丕打断:“大几岁又如何,当今陛下还比伏氏皇后小上几岁呢。别说你至多大我个两三岁,若是我愿意,大个五,六岁又何妨?再说身份,就更不是问题了,你自是任峻长女,出身乡党名族,父亲看着长大的名门闺秀,谁人敢说不是?”
既然穿越到这里了,我就从来没敢想过有所谓“真爱”这回事,照理说嫁给谁都是无所谓啦,但问题是一早就知道自己是炮灰,这日子能过吗?
头疼,能先不提这事吗?我们出来是干什么来着的,“适才你说夫人寻我,究竟是何事?”
“不过是我见堂姑母在家,借阿母扯了个谎寻你出来罢了!”曹丕摇头,“我实在不知你有什么放心不下,若是想要找寻亲人也容易,其实我......”
“二兄,任姊姊,你们杵在这里做什么?”圆圆滚滚的小曹冲忽然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在去年曹彰与孙氏的婚仪上曹操的爱妾环氏带着曹冲出来认过人。
“仓舒,你从哪里来?怎么还抱着件破了的单衣?”曹丕停下刚才的话题,半蹲着与曹冲对话。曹冲,小字仓舒,所谓小字,大约便是小名爱称,足以可见曹操对此子的喜爱。
听曹丕一说,我暂时放心刚才的胡思乱想,注意到了曹冲竟抱着一件破了的衣服。
“这可不是普通的破衣服!”曹冲嘻嘻笑着,“可关系到一条人命哪!”
“哦,到底什么事说来听听。”我有些好奇怎么一件破了的衣服便关系到人命了。
“父亲过几日就要征讨刘备了,管理私库的小吏在整理父亲东西的时候发现他平日里最喜欢的马鞍被老鼠咬了,正准备去父亲那边求死呢,碰巧被我瞧见了,便将自己的衣服用刀划了个大口子,先去父亲跟前说是被老鼠咬了不开心,这时再让那小吏再去请罪,父亲便说‘仓舒的衣服自己在箱子里放着尚有鼠患,更何况是在仓库里的马鞍呢’因此并不曾治那小吏的罪!这件衣服,可不是关系到一条人命嘛?”曹冲小小的手将手中衣服一抖,呈现在我们面前,果真有一个大洞。
虽说这个故事作为儿童益智故事小时候我听了没有十遍也有九遍了,但如今听到当事人自己说,还是得夸一句,“好一个聪明的孩子!”
曹丕却笑了,“你还夸他,真当父亲糊涂,看不出来老鼠咬和刀划的区别吗?只是疼他,不愿戳穿而已。”
呃,其实这个问题我小时候也质疑过,之后因为没有机会实践,就不了了之了。现今我仔细看了看那件衣服,切口是平整的,老鼠咬和用刀划,确实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怎么看都是用刀划的呀!
“父亲自然是知道的呀,可是父亲最终也没有杀那个小吏呀,我的目的达到了。再者父亲既没有戳穿这小把戏,又夸了我聪慧,这对我来说也算是收获了!”曹冲笑着解释道。
不仅如此,曹操心中还会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肯为了个小吏的性命费心思,有仁者之风......看来说曹冲是神童,还真的是名副其实。我下意识地看曹丕反应,他先是一愣,又嘻嘻一笑,疼爱地点着曹冲的鼻梁,“我家弟弟果真聪慧过人,能将事事想得周全。”
我也忍不住蹲下在曹冲肉嘟嘟的小脸上轻轻揉了一下,“不仅聪慧,还很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