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1)

太后抓起那页纸,

揉成一团,狠狠地掷于地上:“明知故犯,屡教不改!老四媳妇,你实在是太让哀家失望了!”

四福晋低下头,

连大气也不敢出,

只得诺诺地道:“是孙媳的错,请皇祖母责罚。”

太后看也不看她一眼:“上一回,

你犯错时,

也是这么说的。哀家原谅了你,也要求你承受相应的责罚,可你是怎么做的!表面上你诚信悔改,

暗地里却找人替你接受惩罚!你说,

哀家还能够相信你吗?”

四福晋闻言,呐呐地跪伏于地,不敢再有别的言辞。

按理说,被罚抄书找底下的人帮忙代抄,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误。可谁让她被太后亲自给逮住了呢,

事情的性质自然就变得不一样了。偷奸耍滑是小,

没有诚心改过、试图愚弄太后是大。饶是四福晋在心里头找了再多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在太后跟前,

她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后看似是对她失望透顶了。

芃芃见太后似是动了真怒,

不由有些担忧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在芃芃看来,四福晋谎话连篇,为人又不实诚,还总是为自己做过的错事找各种理由……这样的人,若她不是自家嫂子,芃芃肯定是不会跟她有任何解除的。太后如今为了四福晋而生气,

完全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今儿个出宫的时候,太后是开开心心出来的,芃芃希望在回去的时候,太后也能够高高兴兴地回去,而不是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影响了心情。

哎,早知道应该先到三阿哥府和四阿哥府拜访,回宫之前再去固伦公主府了。凭着和敬和大外甥逗人的功力,哪怕三福晋婆媳和四福晋婆媳给太后带来了再多的不悦,都有法子化解。

芃芃似乎有一种奇妙的本事,有时候她哪怕不说话,也能够通过眼神把自己的情绪准确地传递给她身边儿的人。太后感受到小孙女对自己的担心,不由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悄声道:“芃芃乖,皇祖母没事儿,皇祖母是不会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而动怒的。”

“啊~”芃芃扒拉着太后的胳膊,歪着小脑袋,睫毛像蝶翼似的翕动了两下,她凑上前仔细地瞅了瞅太后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问“真哒?”

由于芃芃观察太后时,表情太过严肃认真,像是在研究一件大事似的,太后没忍住,又被她逗得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无奈地轻点了一下芃芃的额头:“真的。哀家何必要骗你呢?”说着,又开始数落起芃芃来:“你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对着哀家也要管东管西了。”

芃芃伸出小手捂住自己被太后戳的前额,在听了太后的话之后,又“哼唧”了一声,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控诉,似是在说,我明明是在关心你,你还凶我。那小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太后有时候甚至觉得,芃芃就是自己的欢乐源泉,自己与芃芃在一起的时候,永远也不必担心心情会不好。遇到再让人感到厌烦的事情,只要看到芃芃在一旁担心自己,或是焦急地手舞足蹈,试图为自己出谋划策,太后就会觉得,心中升起了一种由衷的高兴感和满足感。

有芃芃这么个开心果,足以抵消好几个四福晋或是嘉贵妃带来的负面影响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好不好?皇祖母知道,芃芃是在关心皇祖母呢。”太后一边儿拍着芃芃的背,一边儿柔声哄道:“皇祖母就是一时觉得,咱们芃芃实在是太可爱了,这才没有忍住……”

芃芃闻言,小脸颊似乎鼓得更圆了一些。

太后没有忍住,伸出一根手指,把她的脸颊给戳瘪了。

芃芃顿时别过头,摆出一副“再也不要理你了”的样子。

太后赶忙又开始哄自家小孙女儿。只是,她似乎意识到,普通的法子对于她的小孙女来说已经失去了效果,因此,这一次,她在哄芃芃的时候,换了一种思路。鉴于芃芃吃软不吃硬,且向来最是关心身边儿的亲人,太后决定,以情动人。

“芃芃啊,你关心皇祖母,担心皇祖母因为你四皇嫂而生气,但你可知道,皇祖母也同样关心你啊。你若是因为皇祖母的缘故而生气,皇祖母可是要寝食难安的……你忍心看着皇祖母焦虑吗?”

“坏!玛么,坏!骗!骗!”芃芃伸出小小的拳头,轻轻捶打了太后一下。太后肯定是知道她对她这一套吃不消,才会故意这么说。

这一拳在嘉贵妃和四福晋看来有些大逆不道,但在太后看来,却是一个和解的信号。芃芃根本没用什么力道,那一拳拳捶在太后的肩上,跟给太后挠痒痒没什么区别。于是,太后任由芃芃“伺候”了她几下,然后微笑着伸出了手,将芃芃小小的拳头包裹在她的手掌心中:“乖,哀家可没有骗你,哀家最喜欢咱们芃芃了,从来不对你说谎话的,你怎么能这样怀疑皇祖母呢?还有啊,哀家知道咱们芃芃孝顺,小小年纪就知道皇祖母累了,想着给皇祖母捶肩了。不过,皇祖母怕你累着,这等事,还是等你大些再做吧。”

好气啊!越来越气了!

有什么比你在跟人家闹脾气,而人家以为你在跟她撒娇更气人的呢?

芃芃把小脑袋扭到了一边,表示完全不想跟太后说话,就连太后又拨弄了她两下,她也没有理会太后。

谁知,太后很快就转变了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芃芃,你真的生哀家的气了吗?”

芃芃烦躁地伸出小手,把自己的两只耳朵通通捂上。假的,都是假的!肯定是自家皇祖母为了骗她原谅她,才在这儿故意卖惨装难过呢,作为一个见识过各种各样套路的人,她才不会上当呢!

可随着太后一声重过一声的叹息传入芃芃的耳中,芃芃还是不免迟疑了。

太后……当真因为她不理她而难过了吗?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芃芃就坐不住了。

她飞快地转过小脑袋,望进了太后的眼中,与太后四目相对。从太后含笑的双眸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芃芃:“……”

意识到自己被太后的“苦肉计”给骗了过去,芃芃却没法再像之前那样跟太后发小脾气。她能够肆无忌惮地跟太后撒娇,跟太后发小脾气,无非是因为她抓住了太后的软肋——太后在意她。可同样的,太后此刻也抓住了她的软肋,知道她最是受不了身边儿亲近之人冲着她露出失落的表情——哪怕可能是假的也不行。

看来日后,祖孙二人之间的“对决”究竟谁先坚守不住阵地,就要各凭本事了。

好狡猾啊,皇祖母,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芃芃想,幸而她还有自家汗阿玛可以“欺负”。想来,以乾隆要强的性格,应该做不出在女儿跟前示弱装可怜之事吧?

芃芃光是脑补着乾隆红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全然不见平时那傲气不可一世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中一阵恶寒。

她摇了摇小脑袋,使劲儿把这个可怕的联想从自己的脑海中摔了出去。

至于自家额娘……应该也做不出这等事来。自家额娘总是喜欢端着规矩,哪怕是在她这个亲生女儿面前,能够做到的也只是稍微不那么严肃罢了。想要让皇后放下架子,跟自家女儿装可怜扮柔弱,几乎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过,这到底是自家亲额娘,芃芃也没打算对她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就是了。

若是乾隆知道了芃芃此时心中所想,必会大呼芃芃不公平。皇后是亲的,不能随意欺负,他这个阿玛就不是亲的了吗?

平日里乾隆总觉得自己在芃芃心中牢牢占据着第一重要的位置,可从芃芃此时的想法便可得知,谁第一,谁垫底,简直不言而喻。

芃芃看着眼前含笑望着自己的太后,小脑袋一扬,轻轻哼了一声。只见她伸出小手,搭在太后的肩膀上,在太后怀中找了个舒适的角度,重新将自己小小的身子给埋了进去。

“玛么,坏坏。芃芃,大方,不生玛么气。”哪怕是现在她没法再跟太后闹小情绪,她也要在太后跟前占点儿口头便宜。

太后伸手将好不容易重新哄好的孙女揽在了怀中,笑得一脸满足:“好,好,都是皇祖母不好,芃芃最是大度了,没有生皇祖母的气。芃芃比皇祖母要强呢。”

芃芃听了太后的话,这才作罢。

与此同时,在一边儿默默观看了一场有爱的祖孙互动的嘉贵妃与四福晋,表示严重怀疑,太后到底还记不记得还有她们这号人?

虽说芃芃的一通操作,让房间中几乎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紧张的氛围也消散了,这种结果让人很是满意。但是她们两个存在感不低的大活人就这么被明晃晃地无视……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啊。

嘉贵妃曾在宫中无数次见过太后对芃芃的宠爱,倒是还好,四福晋却对眼前看到的这一幕表示很是惊讶。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固伦和晏公主因祥瑞傍身,深受太后与皇上的宠爱,但她以为,这种宠爱,顶多让太后和乾隆在赏赐东西的时候优先想到和晏,得了闲便让皇后带着和晏往他们宫里走一走罢了。嘉贵妃怎么也没有想到,和晏与太后日常相处的模式竟然是这样的。

别说是皇家了,就连普通人家,四福晋也没见过哪家的老太太这么宠孙女的。

在惊讶过后,四福晋心中又生出了些羡慕和嫉妒之心来。

太后作为后宫之中最为尊贵的女人,对她的儿媳、孙媳设下了种种限制,以堪称严苛的标准来要求着她们,不许她们做什么出格之事,一旦做了,就必定会得到相应的惩罚。但太后在面对芃芃的时候,脸上只有宠溺和纵容。四福晋毫不怀疑,若是她所做的这些事放在芃芃身上,太后是一定不会舍得惩罚芃芃的,即便是嘴上说着要惩罚芃芃,多半也只是做做样子,走走形式。

虽说都是太后的孙辈,但最得宠的孙女与不得宠的孙媳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的大。

既然太后如此宠爱芃芃,那么,四福晋也多少有些了解,为何那日她意图破坏芃芃的周岁宴时,太后会如此生气了。她的好婆婆只顾着让她去办事,可从来没有提醒过她这一点啊。

许是因为四福晋盯着芃芃看的时间太长了,芃芃也注意到了来自这位四嫂的关注。

于是,她轻轻扯了扯自家皇祖母的衣袖,提醒她一旁还有两个人在看着:“玛么,嫂嫂……嘉鬼鬼……”

听到芃芃对自己的称呼,嘉贵妃面上的神色有些古怪,鬼这个字,可不是什么好字啊。但她也不好说什么,眼前的芃芃,年龄小,又这般得宠,有千万种理由说不出她究竟是谁。她只能认为是芃芃还不知道嘉贵妃三个字的完整念法。

在芃芃看过来的时候,嘉贵妃甚至还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来。

不愧是嘉贵妃,倒真是能屈能伸啊,芃芃想。

没错,她就是故意把嘉贵妃三个字念错,想要看看嘉贵妃究竟会有什么反应的,嘉贵妃果然没有让芃芃失望。芃芃心道,这毕竟是个能够跟自己儿媳妇低头的婆婆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事。

往日,芃芃对嘉贵妃的印象是:资历老、子女多、位份高、性沉稳。当然,鉴于嘉贵妃屡屡做出挑衅皇后之事,最后一条是否属实还有待考证。但今日,嘉贵妃的种种表现,显然让芃芃为她贴上了更多的标签,比如会算计、能忍耐、有野心。

最后一条,是根据嘉贵妃能忍耐这一点得出来的。嘉贵妃何等骄傲的一个人,竟能够先后忍耐来自儿媳妇和一个小辈的挑衅,这只能证明,嘉贵妃比芃芃想象中,更有野心。

看样子,日后在提防令妃的同时,也不能轻视了嘉贵妃啊。对了,还有连自家儿媳妇都能利用的纯妃。

尽管纯妃与嘉贵妃性格看似并不相同,但从她们做的事中,就可以看出,从某种方便来说,她们是同一类人。为了达到目的,能够利用很多东西,也能够放弃很多东西。

嘉贵妃忍住了,四福晋却没忍住。她不怎么给自家婆婆面子的偷偷捂住了嘴,把脸别到一边,做出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来。

太后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来,她认真地纠正芃芃:“是嘉贵妃,不是嘉鬼鬼,来,跟着皇祖母念,嘉贵妃。”

“嘉鬼……鬼?”芃芃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嘴唇,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嘉贵妃,贵——妃——”为了让芃芃尽快学会这两个字,太后特意放慢了语速。但不知为什么,平日里学什么都很快的芃芃,这一次却是怎么学也学不会,每一次念出来的,都是嘉鬼鬼。

到了后来,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嘉贵妃都有些麻木了。

“罢了,你爱喊嘉鬼鬼,就喊嘉鬼鬼吧。兴许是这两个字太难念了,我家芃芃这么聪明,待芃芃再长大一些,一定能准确地把这三个字念出来的。”面对自己最宝贝的小孙女,太后总是有着无限的耐心:“你没有意见吧,嘉贵妃?”

最后,太后还象征性地问了嘉贵妃一句。

可嘉贵妃明白,尽管她不愿意总是被人喊作“鬼”,但在太后都已经发话的情况下,她没有什么插话的余地。因此,她低眉顺首地道:“臣妾没有意见。小公主今日因念不准这三个字而逗乐了太后娘娘,日后,待小公主知事了,太后娘娘将这事儿说给小公主听,指不定还是一桩趣闻呢。”

芃芃:“……”

什么趣闻?嘉贵妃恐怕是想说这会成为她的黑历史吧?

不过,不好意思,她脸皮还是挺厚的。反正今日她借机把嘉贵妃埋汰了几遍,身心舒畅才是一等一的重要之事,至于以后,谁管呢!大不了,她装作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好了!

总而言之,芃芃来了这么一出,太后总算是想起自己正准备对嘉贵妃和四福晋进行训话了。

虽说小孙女可可爱爱的表现,让太后心中的不悦消散了许多,但该有的训话还得有,可不是谁都像她家小孙女这般乖巧可爱的。不乖的晚辈就该好生敲打敲打!

太后将芃芃递给身边儿的张嬷嬷,让张嬷嬷带着芃芃玩儿。自己则正了正神色,恢复了一开始质问嘉贵妃与四福晋的气势。

“你上回犯了错,你对哀家说知错了,哀家信了你,结果你一转头,就辜负了哀家的信任。你说说,这回,哀家要怎么罚你,你才能真正记住这个教训?”太后问四福晋。

“这……老祖宗想要怎么惩罚孙媳,便怎么惩罚孙媳,孙媳绝无怨言。”

太后道:“绝无怨言?可别又是哄骗哀家的话!”说着,太后转向嘉贵妃:“罢了,老四媳妇不说,你来说吧。作为她的婆婆,你认为,她做出这等欺瞒哀家之事,哀家应该怎么处罚她,才能让她彻底记住这个教训?”

太后将这口锅甩给了嘉贵妃。嘉贵妃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被自家儿媳记恨,但太后既然问她了,她便不得不说:“回禀太后娘娘,依臣妾之见,不若,您将老四媳妇的惩罚量翻倍吧——原先您仁慈,只让老四媳妇将那两本书抄写十遍,既然她知错不改,不若将十遍变成二十遍,如何?在抄完之前,不许她踏出四阿哥府一步。这样一来,她为了尽快完成任务,想来会努力抄书的,在抄书的过程中,她也能同时反省自己的错误。”

说着,嘉贵妃又看了一眼四福晋身边儿手足无措的纤云:“当然,为了避免老四媳妇再打歪主意,想着走捷径,这名替老四媳妇抄书的丫鬟得调离老四媳妇的身边。没了这丫鬟,想来老四媳妇身边也没有第二个能人,能够模仿她的字迹到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嘉贵妃话音刚落,便见四福晋用一双红彤彤的眼神瞪着她。

二十遍!嘉贵妃说得倒是轻巧,这是抄书,不是抄某篇短文!四福晋便是不眠不休,也要抄上许久许久。难道在这期间,她都要被变相幽-禁在四阿哥府中了吗?嘉贵妃果然是她的好婆婆,就知道通过牺牲她来讨好太后!

这样想着的四福晋却没有考虑到,倘若换做她在嘉贵妃所处的位置上,她也不会为了一个不怎么讨自己喜欢的儿媳妇去得罪太后。只能说,四福晋与嘉贵妃这对婆媳,有着如出一辙的自私,且还是自己自私得理直气壮,却不允许别人自私的类型。

“嗯,你这提议不错,就按照你说的来办吧。”太后点了点头,表达了她对嘉贵妃的认可:“这样一来,老四媳妇的惩罚就算是定下了,那么你呢?”

嘉贵妃一愣,犯错的是四福晋,与她有什么关系吗?难不成,太后还要以她管教儿媳妇不利为由,追究连带责任?

只见太后深深看了嘉贵妃一眼:“人呐,总是对别人犯下的过错口若悬河,能够滔滔不绝地说上半天,却经常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一无所知,甚至有时候,还不觉得那是一种错。”

“臣妾驽钝,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嘉贵妃,哀家问你,你在走进这间房间与老四媳妇谈话的时候,知不知道,老四媳妇找了这名丫鬟来替她代笔?你若是不知,那你也未免太愚笨了些——可你先前既然能够辅佐皇后管理六宫宫务,哀家相信你不是那么愚笨的人。所以,对于这件事,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是。”嘉贵妃已经隐隐意识到了太后想要说什么,可她不得不顺着太后的话回答。既然太后已经看穿了一切,那么在她眼前做任何隐瞒都是没有意义的。

“既然你一早就知道这件事,哀家方才问起此事时,你为何不主动告诉哀家?”太后的话语逐渐变得越来越严厉:“你也跟老四媳妇一样,想要欺瞒哀家吗?”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一时不忍,这才犹豫了一阵……”

太后静静地看着嘉贵妃,她虽年事已高,一双眼睛却是颇为老辣:“是不是一时不忍,哀家看得清清楚楚。嘉贵妃,你这话说的,可不实诚啊。若是哀家没有发现,你就准备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对吧?”

“且不论你为何要做这等欺瞒哀家之事,可你既然做了,那么,你便犯下了与老四媳妇同样的罪过,哀家这么说,你可认?”

“臣妾知错。”嘉贵妃在太后跟前低下了头,以往在犯了错时,她便很擅长以示弱的方式,来减轻自身的惩罚。但这次,太后显然不买她的账。

知错,知错,知错!永远都是知错!既然知道错了,为什么不能改呢,为什么还会一次次的再犯呢?

“方才,老四媳妇的惩罚,哀家是让你定的。你既然与老四媳妇同罪,那么这次,你所受到的惩罚,哀家同样交由老四媳妇来决定——你可有什么意见?”

嘉贵妃心中一跳,立时道:“太后娘娘,这怕是不妥。臣妾是长辈,在老四媳妇犯错之事给予她相应的惩罚,也是名正言顺的事。臣妾犯了错,自然也该由更为年长之人来决定臣妾应该接受什么惩罚。若是真的任由老四媳妇来给臣妾定惩罚……让外人知道了,她怕是会被人戳脊梁骨。”而嘉贵妃作为一个被儿媳妇惩罚的婆婆,也会颜面无存。

四福晋闻言,露出悻悻之色。若是真能由她来决定四福晋的惩罚,倒是能够让她一解胸中的闷气了。可惜,嘉贵妃说得也有道理,四福晋不好为了惩罚自家恶婆婆,而把自家的名声给搭进去。

“哦,既然被外人知道了不好,那不让外人知道,不就可以了吗?”四福晋会被嘉贵妃的三言两语唬住,太后可不会:“由老四媳妇来决定你接受什么样的惩罚,而后由哀家来下旨。外头只知道是哀家下的旨,不知道这其中有老四媳妇的手笔,这不是很好吗?”

说着,她扫视了一眼在场诸人:“知道此事的,只有哀家、嘉贵妃、老四媳妇,以及咱们各自的心腹。老四媳妇和她的人定然不会没事就把这件事往外传,若是这件事最终泄露了,就一定是你嘉贵妃,亦或是你的心腹做的!”

嘉贵妃对此表示无话可说。太后都已经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她还有什么话说呢?

巧云闻言,内心的小恶魔蠢蠢欲动,倘若事情真的按照太后所说的那样进行,如果她悄悄地把这件事给泄露出去,嘉贵妃是不是就要倒霉了呢?

“老四媳妇,你来说吧,你觉得,嘉贵妃意图欺瞒哀家,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在这一刻,四福晋觉得真是解气,在与嘉贵妃四目相对时,她只想送嘉贵妃一句话:风水轮流转。至于嘉贵妃难看的脸色,则被她忽视了。

四福晋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孙媳觉得,既然额娘犯了与孙媳一样的错误,那么,就让额娘承受与孙媳一样的惩罚,老祖宗觉得可好?”

“很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办吧。”

太后见芃芃看完了戏,脑袋开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便知道她累了,于是,太后也没了继续与嘉贵妃及四福晋寒暄的心思,抱着芃芃就道:“今儿个哀家与芃芃已经出宫一天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宫去了。嘉贵妃你难得出一趟宫跟老四媳妇交流,就被哀家打断了。眼下哀家要摆驾回宫了,你可以继续与老四媳妇交流了。”

看着扬长而去的太后一行人,嘉贵妃的心情满是烦躁。继续交流什么?她与四福晋,现在正是相看两生厌,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这回出宫来,非但没能达到目的,修复与四福晋之间的关系,婆媳二人还一起挨了太后的训斥,关系更加恶劣了。对于嘉贵妃来说,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嘉贵妃想起方才太后嘱咐的话,瞥了一眼四福晋身边儿的纤云,道:“你名唤纤云是吧?待会儿,你就跟着本宫回宫吧,等你家主子抄完书,本宫再把你送回四阿哥府。”

“且慢!”四福晋似笑非笑地看着嘉贵妃:“纤云她最是擅长临摹人的字迹。既然额娘如今领着跟儿媳一样的惩罚,为了避嫌,可不能让纤云跟在您的身边。”

嘉贵妃有些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难不成还会跟你似的找人来代笔?”

“那可说不准呢。”四福晋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看到嘉贵妃变了脸色,她甚至还有点小开心,也算是苦中作乐了:“这件事儿媳自会禀报老祖宗,总之,在额娘与儿媳抄完书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让纤云出现在咱们身边。”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回到宫中的太后和芃芃可不知道,四阿哥府上的那对婆媳犹自上演着家庭剧。

在她们出宫的这段时间中,有远比四阿哥府上那出闹剧更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

——冷宫废妃戴佳氏怀孕了!

提到戴佳氏,有些记性不大好的妃嫔兴许会感到疑惑,这究竟是谁啊?好似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似的,但真要让她们想,又想不起来了。

直到在同僚们的提醒之下,一些人才想起,哦,是那个在令妃怀孕之初,疑似谋害令妃,而后被乾隆夺去封号打入冷宫的祈嫔啊。由于祈嫔当初就不算很得宠,且又已经淡出后宫众人的视线很久了,也难怪众人都把她给忘记了。在众人眼中,已经完全没有这号人的存在了,任谁也想不到,几个月后,居然会等来戴佳氏怀有身孕的消息。不得不说,这出戏,当真是唱得精彩至极。

也不知道,令妃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究竟会是什么表情?

戴佳氏既然怀了龙嗣,那么被接出冷宫,就是板上钉钉之事。无论是乾隆还是皇后,都不可能任由皇嗣在冷宫那种地方降生。问题是,戴佳氏会以什么样的身份被接出冷宫,亲手把戴佳氏送进冷宫的令妃,又会不会阻挠乾隆恢复戴佳氏的位份呢?

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太后连休息也顾不上了,立马便赶往皇后的翊坤宫,与皇后商议这件事。

当太后抱着芃芃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戴佳氏坐在皇后的下首,此时的她,明显经过了一番梳妆打扮,看着倒是好颜色,只是,明明是怀孕几个月的人了,脸色竟是比进入冷宫之前还要苍白憔悴,只有腰身臃肿了一圈。

在太后驾临之后,皇后和戴佳氏齐齐给太后行礼:“儿媳/庶人戴佳氏参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若是搁在以往,皇后向太后行礼的时候,太后怎么也会伸手去虚扶一下她,以示自己对这个儿媳的看重,可现在么,她怀中还抱着芃芃,自然是不方便出手的。

芃芃趴在太后怀中,好奇地打量着戴佳氏。这戴佳氏的肚子,看着似乎比令妃还要大一些啊,算算月份,她怀孕恐怕还在令妃之前吧?那么,她是什么时候得知自己有孕的消息的?还真是让人好奇。

按照规矩,皇后只需要向太后福一福身即可,戴佳氏被乾隆夺去了位份,如今已是白身,是需要向太后行跪礼的。在太后的一个眼神之下,张嬷嬷赶忙上前去扶住了戴佳氏——月份都这么大了,看着都让人胆颤心惊的,自然不可能真的让她跪下去。此外,张嬷嬷还按照太后的要求,给戴佳氏搬来了一张座椅让她坐下说话。

“皇额娘,你抱了芃芃许久,想来应该感觉累了吧?不若,交由臣妾来抱着吧,您也好松快一会儿。”皇后整整一个白日没见到自家小闺女,着实有点儿想念,想着可以趁此机会将小闺女给要回来。

谁知,太后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计谋。

哼,也不知道用点儿新招数,连借口都与和敬找的一样,她老人家才不吃这一套呢!

太后将怀中的芃芃抱得离皇后远了点儿:“不必,皇后要处理与戴佳氏有关的事务,抱着芃芃不方便,芃芃还是继续由哀家来抱着吧。她是哀家的孙女,便是累一些,哀家也愿意一直抱着她啊!”

皇后:“……”

好吧,这个理由很强大。且她向来不是什么口舌伶俐之人,也说不过太后,只得放弃与太后争夺芃芃。

芃芃不想自己再成为焦点,一直当焦点可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呢。

于是,她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指着戴佳氏的肚子,用糯糯的嗓音道:“肚肚,大大!”

“是啊,戴佳氏怀孕了,要给芃芃生弟弟妹妹了,芃芃开心吗?”太后摸了摸芃芃的头。

芃芃点头道:“开心!弟弟、妹妹……好玩!”

太后笑指着芃芃对皇后道:“这丫头才多大点,就知道要带着弟弟妹妹玩了,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在太后与芃芃互动的时候,戴佳氏就恭恭敬敬地坐在一旁,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来。

待听到太后夸赞芃芃的时候,戴佳氏甚至还跟着附和了一句:“太后娘娘说得极是,有五公主这样懂得友悌弟妹的姐姐,是民女腹中孩儿之福。”

凭着这句话,她成功地把太后和皇后的注意力重新引回了她的身上,且还没有让太后和皇后感到一丝一毫的不满。

“你倒是会说话。只是,哀家看你这肚子——不像是刚被诊出有孕的样子吧?你应该早几个月就发现自己有孕了,为何等到现在才说?”太后问。

皇后也把目光投在了戴佳氏的身上:“皇额娘有所不知,方才您进来的时候,儿媳正在与戴佳氏谈论这个话题呢。正好皇额娘现在也在场,戴佳氏,你就把你的理由说给本宫与皇额娘听吧。你为何不及时将自己有孕的消息上报?皇嗣何等重要,你不会不知道吧?若是因你瞒而不报导致腹中皇嗣出了什么差池,可是重罪!”

戴佳氏苦笑着对皇后道:“皇后娘娘容禀,非是民女不愿上报,而是不敢。在皇上心中,令妃的地位超出民女多矣,民女实在是怕,若是让令妃得知民女有孕的消息,民女会保不住这个孩子。”

她说话向来心直口快,有时候不大给人留面子,也正是因此而得罪了令妃。

此时,面对太后和皇后,戴佳氏再也没有一丝遮掩,将自己的顾虑完完全全地摊在了太后和皇后面前。

太后和皇后初听虽觉得荒谬,令妃有那么可怕吗,可怕到,需要戴佳氏避到冷宫去?

但仔细思考之后,她们又觉得,戴佳氏的顾虑不无道理。

戴佳氏被废之时,虽然据说是有意要谋害令妃,但令妃腹中的胎儿毕竟有惊无险,没有切实的证据,很难说戴佳氏究竟是无心的,还是故意为之。一般而言,在这种情况下,顶多给她降个位份,不至于直接把她废了。但当时,震怒之下的乾隆却偏偏选择直接废黜戴佳氏,不听来自戴佳氏的任何辩解,可见在乾隆心中,令妃的分量有多重,戴佳氏的分量又有多轻。

对于乾隆而言,戴佳氏完全就是一枚被拿来杀鸡儆猴、警告其他人不要打令妃肚子主意的棋子。

“你是什么时候得知你有孕之事的,如今几个月了?”皇后问。

“回皇后娘娘,民女是在入了冷宫之后,才得知自己有孕的。按理来说民女作为废妃,是没有资格传唤太医的,但太医院中的一位太医与民女家有些渊源,因此,在民女感到身子不适时,便请了那名太医来为民女诊脉,而后,民女才得知自己怀孕之事。”

戴佳氏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这个孩子,细算下来,竟是比令妃腹中的胎儿还要大上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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