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陌生的环境,差异巨大的人文,说一开始就完全适应,也绝对是宽慰人的。
秦饶上课的时候,冯婧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街头发呆,她没有报语言类学校,自己拿着本字典偶尔翻翻,或者和人聊天,和她说话最多的是房东太太家的孙子,小男孩顶着张精致的小脸蛋,看过去就像个娃娃,尽管在冯婧看来这里的每个人都像一个模子出来的娃娃。
每次见面,小男孩都会凑上去亲吻冯婧的脸颊,他还告诉冯婧喜欢上了班里一个小女孩,他要把全世界最鲜艳的玫瑰送给对方,冯婧问他,你怎么确定哪朵是最鲜艳的?
他说他亲自种出来的就是全世界最鲜艳的,随后拿着塑料小铲跑院子里吭哧吭哧挖坑,彼时正是寒冬,萧条的日子里,树叶早已纷纷泛黄翻飞离开了供养它的枝干。
法国的冬天也冷,月亮也没有特别圆,阳光更没有多暖和,很多东西都一样,什么都没变。
秦饶休息的时候冯婧常常会推着他去街头写生,给很多陌生人免费画素描,他们的表情满足而欣赏,离开时常常会从身上拿下一样东西做交换,有糖果,有手帕,有香水,也可能只是一个礼貌性的亲吻。
秦饶陆续参加过一些比赛,后来获得了大奖,这一过程他们整整经历了三年,三年后的秦饶变得更自信,更沉稳,更具魅力,这也间接提醒他们可以回家了。
“有什么想法?”坐上飞机后秦饶问道。
冯婧沉默了片刻,才说:“没有想法。”
其实去哪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没有谁会记着她,也没有地方会等着她回去。
“你呢?”她问。
“先去看一下我父母,然后开间工作室,未来就靠这过活了。”他伸了伸胳膊,深蓝色的修身小西装使得他看过去格外绅士优雅。
冯婧笑道:“那我接着给你打工,我就靠你养了。”
“好说,白养你都成。”
飞机稳稳降落,他们终于回到了n市,出了机场秦母电话就没停过,冯婧笑道:“阿姨兴奋坏了,你回去可得好好孝敬孝敬。”
分别三年,为人父母的哪个能不惦记自己孩子?
秦饶无奈又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我估计我得被我妈养胖一圈。”
“应该的。”
秦饶回了家,而冯婧则回了秦饶之前的公寓,回来前一周有特意情人打扫过,由此进门时除了清冷了些,倒也没有不堪入目的意思。
冯婧将行李随后一放,回屋直接扑床上睡觉去了,回国这件事并没有让她产生什么兴奋的感觉,相反挺疲倦。
倒了一周的时差,两人开始看办公地,随后是装潢,还有各类证件的办理,工作室内容比较多样化,油画制作和绘画培训都有,但因为是刚起步,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打响知名度。
半个月后秦饶在j市办了首个个人画展,展出的大部分是这几年的新作,也有部分是以前的存货,以前的作品则不对外出售。
这几年秦饶凭着几个奖项在业内有了一定的知名度,由此靠着一些关系此次的个人展办的还算顺利,不到门庭若市的地步,但也不至于太差。
展出首日的傍晚秦饶笑着说道:“比预计的成绩要好,是不是得去好好庆祝?”
“你想怎么庆祝?”
“你觉得呢?”
冯婧扫了他一圈,“要么去买衣服?柜子里以前残存的都快烂了,回来后都没添置新的,怎么说你现在都是大人物,出个门也不能太寒酸。”
秦饶推了把她脑袋,怒嗔道:“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你。”
冯婧退了步,笑道:“我跟你客气什么。”
经济迅速发展的今天,三年时间足够改变一个城市的全部风貌,看着陌生中透着稍许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冯婧的近乡情怯后知后觉漫了上来,她想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们去了一个新建的大商场,坐电梯直接上了三楼男装区,秦饶对衣着没多大研究,穿着舒服,看着干净就行了。
冯婧给了他挑选完,也不做评论直接随手买下,因此他们买衣服速度挺快。
秦饶佩戴的假肢虽说已经很习惯,但也不能长时间运动,适当休息很重要。
回去时路过休息区,两人特意进去坐了会,冯婧还买回来两杯冷饮。
不远处地上铺着一大块画布,年幼的小萝卜头一个个在长辈的看管下趴在地上画画,旁边立着块牌子,上面写着‘苗苗乐园,20元1人’。
秦饶新奇的朝那边看,边和冯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突然他止了话音,目光带上惊诧。
冯婧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秦饶扭过头来,表情显得很怪异,他抿了抿唇,“见到了个熟人。”
“谁?”
秦饶犹豫了下,又转向远处,抬了抬下巴,“那个......是不是陈锐?”
冯婧愣了下,好一会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堆陌生男女间,他双手揣袋遥遥站着,身板依旧笔直,利落的齐耳短发,嘴角噙了笑,正低头和人说话,眉目都是显见的愉悦。
和他说话的是个女人,看不到正面,长发妖娆,正半蹲着和一个小男孩一块在画布上画画。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秦饶轻声问道。
冯婧摇头,抬手喝了口饮料,笑了下,“算了吧,怪尴尬的。”
秦饶皱眉朝那边又看了眼,才征询道:“那现在走?”
“嗯。”冯婧接过他手里空了的饮料瓶,连带自己的一块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走吧!”
他们刚起身,那一批绘画的小朋友到时间也结束了,闹哄哄的一群人全站了起来,冯婧看着陈锐动作迅速的圈住那一大一小,形成一个不可动摇的保护姿势,随后转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毫无准备下碰撞在一起,陈锐猛地拧眉,五官看过去有些僵硬,显然是太过意外造成的。
冯婧回神后冲他点头,礼貌的笑了笑。
樊智护着自己的堂侄察觉到陈锐的异样,抬头问:“怎么了?”
陈锐绷紧了下巴,整个人都是僵的,他干干的说:“没什么。”
撒谎能打草稿吗?
樊智盯着这人有些无语,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过去,也不由愣了下,随即挑眉恍然的点头,“呦,原来这女的回来了啊?”
她乐呵呵的又看向陈锐,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怎么?你提前不知道?”
陈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管那么多。”
“呦呦呦,说得来好像我想管似得,也不知道是谁等人一走就天天买醉,还跟个疯子似得睡大马路上,要不是我捡回来估计连条命都没了。”她哼哼了几声,“现在居然还嫌我管的多。”
陈锐抬手一把勾住她脖子,凑到她耳边,恶狠狠道:“姓樊的,你欠揍是不是?”
樊智拍了拍已经死力开始捶打陈锐的堂侄,小声道:“成了,凑这么近,也不怕人误会。”
陈锐抿了抿嘴,垂下眼,细长的眼睫毛忽闪的,勾着她脖子的手松了松,但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樊智眼珠子一转,呵呵的又笑了,“怎么?故意做给人看?你幼不幼稚?”
陈锐臭着脸,保持着动作不吭声。
樊智见着他这小媳妇模样突然觉得也挺可怜的,便说道:“哎,我说就这么喜欢呀?”
陈锐瞪她,“神经病!”
“啧啧啧,还不承认。”樊智拍拍他的腰,“得了,姐姐我帮你,先松松手。”
她把陈锐的手拽下来,下一秒亲亲热热的挽上去,大半个身子靠到了陈锐身上,另一只手牵着依旧对陈锐虎视眈眈的小男孩。
扯了木头似得男人一把,低声道:“走吧,怎么着都得打个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