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见多识广，自然是逃不过你的眼睛。”
“不过，我这也是没办法，这个人别看口号喊得震天响，其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办事还极为不妥帖的人。”
“洛阳黑市鱼龙混杂，他这样的，到了黑市里面被人家卖了，说不定还帮着数钱呢！”
“谁说我会被人卖！”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人活一口气，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嘲笑他两句，他也就忍了，居然在美女面前如此诋毁他的形象！
再也不能忍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你也别挣扎了，赶紧办正事吧，人家芍药娘子也没有说不让我进呐！”
不知为何，在这群芳苑中，大大小小的娘子全都直呼芍药大名，对她并没有什么尊称。
而敏敏和范先两人也就入乡随俗，倒是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总不能求人办事，还一口一个妈妈之类的叫着吧。
再说，自从范先来到大唐，他还从没发现青楼里的小娘子会叫妈妈的呢！
看来，这个称呼出现还得是后世。
“芍药娘子，只要你能放我们进黑市，我们必定有重谢。”
“这是一半的谢金。”
说话间，敏敏的手中已经拿着半串钱，不管芍药愿不愿意，就硬塞到他手中。
而芍药，也并没有像裴范先想象的那样，一口回绝，而是把铜钱串握在了手里。
什么玩意！
这是谁的钱？
谁让她这么大方的！
“我们只求能到黑市调查，还请芍药多多相助。”没办法，给出去的钱就好像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裴范先也只能弯下腰，恭恭敬敬的陪着笑脸。
芍药在青楼混迹多年，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眼就看出，这两人心里藏着事。
他们所谓要调查的事情，绝对不只是找到丢失的货物这么简单。
不过呢，能够执掌群芳苑这样一个销金蚀骨的钱窝，芍药自然有一套独特的处事原则。
那就是与人方便。
“我可以送你们去黑市，不过，你们总要说清楚，你们要找的货是什么东西吧。”
这句话说的，当真令人喜忧参半。
喜的是，芍药终于答应送他们到黑市里去了，不过，忧虑也是很显然的。
若是把找铜料的事情与她说了，那基本上就相当于把事情的真相全都告诉她了。
芍药可不是敏敏，心思通透，精明的很，铜料是什么东西？
城中谁人不知主要就是铸造铜钱的，开采都需要有朝廷允许，江南地区距离中枢稍远就不说了，能够在两京重地流通的铜料，必定与朝廷有脱不开的关系。
于是，裴范先的身份几乎就是昭然若揭了。
必定是朝廷命官！
对于裴范先来说，这必定是危险的一步。芍药此人的底细，他们也不得而知。
本来到洛阳调查就是为了掩藏形迹，想要抓住许自清的把柄，若是这女子和许自清他们是一路的，那不就把自己折在里面了吗？
裴范先这边还在犹豫，敏敏倒是心急的满脸纠结。
不过呢，到了这样的紧要时刻，就算是她这个大嘴巴，冒失鬼也知道不能冲动行事。
裴范先不说的事情，她也不能擅自透露。
芍药倒是一点不急，见他没有当机立断，立刻就明白此事关系巨大。
既然他们都不着急，那她就更不急了，返回桌案后头，继续她的写作大业去了。
谁说青楼女子就不可以有文化，自从来到中原，芍药可是非常注重学习的。
说来，要是真的放在一起比较，说不定她比那些世家贵女还要勤奋努力呢。
“实在不行，你们两个可以商量一下。”
轻轻松松的一句话，总算是打破了厅堂之中的凝滞的空气。
商量？
这样的事，还可以商量？
就在这里？
当着这位芍药娘子的面？
裴范先和敏敏之间，眼风你来我往，斗了好几个回合，两边谁也不想退让。
最后还是敏敏憋不住，气道：“你看呢？”
诶？
谁让你开口说话的？
她这么一开口就等于是一根钢钉，轻轻一戳，便让他的气势，一泻千里。
他看看敏敏，又看看芍药。
此时的芍药，已经抬起了她秀美的颈项，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他。
“小郎君有顾虑，这我很了解。不过呢，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前头，你可以听过之后，再来思考，要不要把实情告诉我。”
她还要说话？
还有什么可说的？
裴范先很疑惑，他感觉，眼前的女人更加高深莫测了。
她似乎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们抛出诱饵，引诱着他们向前进，然而，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一条坦途，还是一个陷阱？
这个时候，除了让她说话，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芍药娘子请说。”他给敏敏投了个眼神，敏敏立刻心领神会，代他说了出来。
芍药面无色变，本来要不要开口也不是他们两个能决定的。
“我看得出，你们不是客商。”
额，要不要这么直接？
裴范先耷拉了眼睛，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当然了，也不是平头百姓，至于你究竟是做什么的，似乎也不需要我点明了。”
好家伙，这位芍药娘子还真的不是一般人，身处公元七世纪的大唐，居然还会使用排除法。
在大唐，不是商人又不是百姓，居然还可以穿绫罗绸缎，那就只有一种身份了。
芍药混迹欢场多年，当然知道点到而止的言语艺术。
“不瞒二位说，黑市里面每天进出的货物，我这里都有一本账，几乎没有能逃过我的眼睛的。”
“两位想找什么货，与其去到黑市里自己寻找，还不一定找得到，莫不如直接问我，比较方便。”
敏敏交给她的半串铜钱，她拿在手中，一个一个的数，特别有耐心，那认真的样子，让裴范先怀疑，是不是敏敏出手太大方了，把她给感动坏了。
不过，她说的也确实是个思路。
这些运作黑市交易的人，背后大多都和洛阳当地的实力人物有勾连，更不要说芍药这样的，青楼和黑市双担的。
简直是黑白两道通吃，打遍洛阳无敌手。别的不说，铜料可是满满当当的好几船，不论运到哪里，必定是声势浩大。
特别的显眼，若是这批铜料当真出现在黑市上交易的话，以洛阳黑市的经营方式来说，确实不会逃过芍药的眼睛。
现在，唯一的顾虑只在于，芍药的立场。她是真心相助，还是在套他们的话，只靠着三言两语，真的难以分辨。
难道，他要赌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