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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1 / 1)

这是什么,这是标准的躺着也中枪,标准的炮灰女配命啊……乐琰顿时是一阵心疼,拉过黄娥好声好气地道,“这事儿不是还没成吗,快别哭了,把眼泪擦擦……满脸的黑灰,来来。”说着,拿过手帕抹掉了黄娥脸上黑乎乎的一片片,黄娥靠到她怀里,抽噎着道,“夏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乐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回去也不能要了,这家伙脸上的黑道道全蹭她衣服上了,她无奈地又摸了摸黄娥的脸蛋,眼看着大致把脏东西擦干净了,便随手扯了桌子上头的竹纸,递给她道,“手帕可不能用了,这纸张贵着呢,哭够一张,就别再哭了。”

黄娥被她逗得是又哭又笑,脸蛋皱得越发像个白玉娃娃,半晌才平静下来,拉着乐琰道,“姐姐到我房里说话去。”说着,丢下那药,不由分说地拉着乐琰,穿过跨院门进了一个小院子,顺手关了门,把满院子的药味关在了后头,乐琰只觉得精神一爽,看院子里的花眼神都是极亲切的。婉玉与霜晨跟着进来了,此时一个安顿桌椅,一个斟茶倒水,倒也是配合无间,乐琰便拉了黄娥的手,听她一抽一抽地道,“我也不是非要和姐姐置气,只是……只是杨大哥和我……”说着,也知道这事对女儿来说,实乃不才,便红了脸扑到桌上,还是霜晨口齿清楚,把三年前的那段往事说了出来。

原来三年前,黄娥七岁那年,缠足在即,父亲怜惜她今后腿脚不便,便许了她扮作男孩子,跟着自己出外玩乐。这黄娥也是个调皮的,到了外头,与霜晨两个见了什么都新鲜,不多时就与父亲走散了。两个人在秦淮河周围团团乱转,眼见天色渐黑,都是急得不得了。此时杨慎便以天兵之姿出现,因黄娥当时正想去摊子上买些吃食,却被他一掌拦下,虎着脸训了一通,不但戳破了黄娥的女儿身份,还把两人流落到此的理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黄娥本来还有些不服气,但到后来天色全暗了,也不由害怕起来,拉着杨慎求他送自己回家。杨慎是一口答应,还买了好几朵菊花,插在黄娥头上,笑称也让她做回簪花状元郎,又带着她上酒楼吃了顿好的。黄娥自此,就喜欢上了杨慎。杨慎也是翻过几回院墙来找过她的,只是碍于黄娥年纪尚小,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对家人提起这件事,亲事,就一直搁置到了如今。

乐琰听得是一阵无语,感情当时在南京路遇杨慎时,小丫头就在一边看着,只是太矮了她没看着。黄娥就是在那时候记住了乐琰这个人——这是自然的,当时在她心里,那可是未来的情敌呢。这还好她还不知道杨慎和乐琰同过窗,不然就更得介意上了。与乐琰在京城偶遇后,接触下来,倒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姐姐,却不想出了这回事,把小丫头气得,接连几天都在屋内熬药,就是不肯见乐琰。

霜晨说完时,连婉玉都听呆了,乐琰更是连连苦笑,她还能说什么?这两个人都这么有缘了,她还真能棒打鸳鸯啊?再说,照这么说,杨慎肯定是不想娶她的了。这门亲事要真能成,他们估计就是史上最心不甘情不愿的新郎新娘……她虽然不强求要找个互相喜欢的,但也不想就这样毁掉这对恋人的一生。

“你放心,回头,我就和母亲说去。这门亲事,我是不会应的。”她爽快地表态道,黄娥眼神大亮,破涕为笑,红着脸道,“姐姐真是好人!”

“姑娘,您可真是的。”霜晨嗔怪道,“还不快洗把脸去。”说着,主仆两人便又兴兴头头快快乐乐地去洗脸了。乐琰一阵无语,跟到水盆边问道,“为何不早日上门提亲呢?杨师兄比我还大两岁,今年已是十六了,怎么说,也是说亲的年纪了吧。”想起来,她忽然一阵恶寒,黄娥今年才十岁,三年前,哇……七岁的小孩子,就已经和杨慎互相看上了,古人还真是早熟啊……还好朱厚照和她九岁的时候关系还是很纯洁的。

黄娥神色黯然下来,苦笑道,“母亲多年来身子一直不好,最近,更是时而糊涂时而清醒,没个传话的人,我也不好直接对父亲开口……”

乐琰虽然也穿越有年,却仍然是无法了解古人的思维,你说这个黄娥,后花园私会情郎也会了,却不好意思和父亲说想找人去杨家提亲?这是什么神逻辑,她是了解不了的了。当下也不和黄娥啰嗦,起身道,“我这边也会见机行事,若是能撮合你们两个,自然是不会推迟的,不过,你们也得想好了,这头亲事不成,杨家终是会找第二个媳妇的,最好是和杨大哥通个气,让杨家上门提亲。”

黄娥羞红了脸,亲自送乐琰到了后门,又是千万个道歉与说不尽的感谢,乐琰喜欢她心思单纯善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回去吧,是你的,跑不了的!”说着,拉着婉玉上了马车,车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快马加鞭,往夏家去了。

婉玉感慨了一路黄娥的大胆,言下却颇有羡慕之意,男女天性,终究是礼教束缚不了的,虽然说私定终身是为礼教所不齿的丑事,但谁的心里没藏着这个梦?什么灯市相逢,私定终身,红袍加身,大小登科之类的美梦,并不只有男人会做。乐琰听了她的感叹,也不禁点头称是,黄娥算是她见过的明朝女子里最大胆的一个了。

见她心情好,婉玉便乘机道,“看姑娘气定神闲的样子,难不成,对此事已是有了腹案?”

乐琰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望着窗外,漫不经心地道,“我能想到的,你难道想不到吗?”

婉玉笑道,“奴婢不懂姑娘的意思。”

“你不懂?那可惜了,黄姑娘的美梦,注定是要落空了。”乐琰说是这么说,却也知道婉玉绝无可能不懂得自己的暗示——这不就是个破坏亲事的大好机会?婉玉究竟是锦衣卫的人,心,有大半是偏向朱厚照的,否则,她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传信过来。“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可不是我的意思,你叫他别想得太美。”

婉玉掩唇轻笑,道,“虽说黄姑娘的大胆让人又是惊叹,又是佩服,但我看,姑娘才是最有手段的。除了姑娘,还有谁能将太子殿下,玩弄在手心中,要喜就喜,要悲就悲,要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呀?”

谈到朱厚照,乐琰就是一阵略带心痛的烦躁,本来不想理会婉玉的话,顿了顿,终究还是问道,“他……”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什么,话没出口,就变作了叹息。

说巧,也是巧的。在乐琰想起朱厚照的同时,太子也正部署着绝地反击行动,虽然说心中有气,但朱佑樘的吩咐,他还是听的,并没有为难杨廷和,自然,话是少了的,笑脸是绝迹了的。只是杨翰林见惯了朱厚照忽冷忽热的学习态度,对此也不以为忤,甚至就没想到问问太子身边的太监们,转眼就是几天过去,送到夏家的信,根据线人回报,拆都没拆就喂了炉火,他终于是等不下去了。

说起来,自从他出阁读书之后,杨慎先是在各地游历了一番增长见识,回到京城,便开始闭门读书,并没有与朱厚照碰面的机会,此番见面,杨慎还当朱厚照是有什么学术上的难题,想要一同探讨。才见面,便笑道,“殿下,是有什么题目,想找我一道做?丑化先说,我的算学反而不如当年了,若是算学题,倒不如给夏二姐做,她这个算学专家的名头,我远在四川都听到了。”

朱厚照脸皮再厚,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干笑着道,“哈哈,其实,并不是我找你有事——刘瑾!给老子扯什么臊!还不滚过来!”

刘瑾哭丧着脸,一步步蹭到了杨慎身边,几乎是泣不成声地道,“奴婢给杨少爷请安了……”

朱厚照打了个哈哈,起身道,“你、你们说话!我出去走走。”飞也似地便奔出了殿门,稍微定了定神,不禁切齿低语道,“等你落到本殿下手上……哼,我非得……”想到当时乐琰那面红耳赤的样子,不禁又是一阵心猿意马。他料得刘瑾虽然无耻,却也不可能一下就把要求合盘托出,必定要消磨上好些时间,等了一会便无聊起来,却也不想拉弓射箭,捶丸下棋,索性到文华殿后书房找了乐琰最后一次来信里的数学题解,见到信里笑说自己就要上京,要到了京城,再给出答案,又问了问京城天气,直道自己多年没回京了,也不知道老朋友们还有几个记得自己等语,又是不快起来,当时虽然分割两地,但信件往来时,却觉得对方仿佛就是身边极亲密的朋友。为什么人到了跟前,反而闹得这样的僵?那该死的泼妇,连为什么生气都不肯说,就这样和他割席断交,真是不可理喻!

他这么一会喜一会怒的,俊脸也跟着一会儿阳光普照,一会儿阴云密布,几个太监看了都是直摇头,谷大用悄悄对张永道,“一个娘们,也能搅得殿下这个样子,要依我的,就直接杀上门去,抢了算数。”

他原本是江湖无赖,不小心得罪了当地的县官,无奈自己了断了子孙根避入宫中,有这个想头倒也不足为奇。张永瞥了他一眼,冷笑道,“这是娶妻!堂堂国朝太子,还要用强?说出去,简直要被人笑话一辈子。要么,也是悄悄地上门去,进了门,什么不都好说了。”

他这主意,也没高明到哪里去,朱厚照大摇其头,只觉得烦闷阵阵,吼道,“都滚出去!”起身在书房里踱起步来,焦急地等待着刘瑾回话。

似乎是等了整整一日,正殿的门才终于打开了,杨慎黑着脸走了出来,一脸择人欲噬的样子,朱厚照和他同窗时年纪尚小,差了两岁,便算是差了不少,一直是把杨慎当大哥哥看的,吓得一缩头,差点没蹲下来。杨慎直闯进了书房,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道,“殿下,您,真想得出来啊!”

“我……我这不也是……”朱厚照嗫嚅了一会,知道自己这要求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便大叫道,“刘瑾,你这老杀才躲到哪里去了!还不过来!”

刘瑾唉声叹气的进了书房,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出的馊主意,杨公子恕罪,恕罪!”说着,一边磕了好几个响头。

纵然他不过是个死太监,但身为太子的大伴,地位也是非同小可,杨慎吓了一跳,面色终于有所松动,冷声道,“刘大伴不必如此,主意是谁出的,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朱厚照,“殿下,您是要让臣给正在说亲的未婚妻带您的信?”

“正是。”朱厚照努力压下心虚,抬头应道,“——还有,不许叫她未婚妻,八字还没一撇呢!”

“您的意思,就是请臣亲自去布店裁一匹布,到帽店做个帽子,再往上头刷些绿漆,走到人群当中,把帽子戴到头上喽?”杨慎不理朱厚照的话茬,而是依然认真地问道。

就算朱厚照皮厚心黑,此时也不由得老脸一红,但他已是下定了决心,此时便豁出去道,“师兄,你是个聪明人,眼下八字没有一撇,事儿了了,乐琰当了我的媳妇,我绝不会为此记恨你。但要是订了亲,那可就难说了,人,我还是照要不误。可这抢人的时候,杨家的声誉……”

杨慎面色一黑——好小子,威胁我?

“到那时,皇上自然会出来拨乱反正,还我杨家清白的。”

朱厚照也是面色一窘——好小子,拿父皇压我?

“哈哈,父皇就我这个儿子,师兄说,归根到底,他是偏谁啊?”

两人分毫不让地对视着,目光中似乎都能迸出火星子,朱厚照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信送到,若是乐琰再不想看,他简直就要叫杨慎领着他去见乐琰了。因此虽然愧疚,立场却十分坚定,杨慎拳头都捏了起来,他依旧是站在原地不动,心中反倒盼望着被杨慎打上一拳,稍减愧疚之情。

杨慎扬起拳头,又看了看朱厚照,见他仍是昂然不动,俨然是准备受了这一拳,在心中暗自点头,低沉地问道,“你若是对她有意,为何不禀明长上,早早定下亲事,到如今,又闹出这许多风波。那年四娘,你预备怎么办?”

朱厚照冷笑了声,“师兄真是说笑了。婚姻大事,哪里轮得到我来说话,但今时今日我也把话给你放下了,不用管年四娘不年四娘的,夏二姐,我是要定了!”

杨慎点了点头,冷声道,“好,那这一拳,你也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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