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你在吗?”
垂直的地下通道在她面前铺展开来。
螺旋式弯曲的楼道,洁白的墙壁上点缀以藤蔓似的吊灯,星星点点地闪烁着。虽然两侧都设置了稳固的扶手,但是楼梯的坡度还是比较陡的,像是设置楼梯的人故意为之。
这段路程似乎格外漫长,宛沅兜兜转转地来回围绕楼梯转了数百次,终于走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感到一种强烈的晕眩。
不知道宋安是怎么走下来的。
楼梯间的间隔只有一米八左右,以宋安的身高,大概得全程弯腰走过去吧?
地下室没有开灯,唯一的光亮还是楼梯间投射过来的。
她抬手去按别墅地下室壁灯的开关。
“别……别开灯。”
她听到了微弱的说话声,急促地从地下室的窗边传来。
“你说什么?”
她扬起声音问。
“别开灯……不要过来……”
那声音还是极其弱小,伴着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像是被掐着脖子的猫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苟延残喘。
或许大多数人都会在听过这种声音后而起了恻隐之心,停下手中的动作,或驻足倾听,或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宛沅属于后者。
她朝着声音的来源的方向走了过去,越走近,那道仿佛濒死前被扼住咽喉的喘息声就听得越清楚,那人仿佛是在诚诚恳恳地好心劝说她不要过来,又仿佛是在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向她求救。
“不要过来……你会死的……”
后半句轻如鸿羽,几乎消融在空气当中。
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之感。
下一秒,她果断地摁下开关——
“啪。”
光明驱逐了黑暗,也驱逐掉掩盖于表面之下粉饰太平的谎言。
窗台处,哪里有人的影子。
只是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台灰黑色收音机。
“别开灯……不要过来……”
那道声音始终在循环播放着。
不得不说,这声音的确像极了宋安,就连颤抖的尾音都与宋安一模一样。
可是宋安的语气里不会带着若有若无的引诱。
那种引诱,是要诱惑她走向死亡。
尤其是后半句,表现得格外明显——
“你会死的。”
宋安从来不会拿生命开玩笑,宛沅了解宋安,宋安最惧怕的就是死亡与黑暗。
宋安这个副人格的出现,就是在午夜凌晨十分,夜幕降临之时。
宋母妄图用手绢勒死宋脩的时候,宋安醒了。
他将无措的目光投向面露凶色的女人时,女人的动作蓦然停了下来。
像,太像了。
宋安和贺妍妍是最像的,特别是两人的神态上。
一个楚楚可怜,一个无人疼惜。
宋母后来隐隐约约地发现宋安的存在,每当宋安出现时,宋脩的生活质量都会改善很多。
久而久之,宋脩也就任由宋安出现在他的日常精神世界里了。
………
宛沅推测——
有人故意模仿宋安的声音,引导她往窗户那边走。
那人对宋安一定是十分熟悉的,而对她的心理也能揣测到位。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现在的问题是——
收音机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可能会干扰到她的思维活动。
要去把收音机关掉吗?
宛沅原地犹豫了几秒。
………
关不关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的主要目的还是寻找宋安。
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可是………万一收音机另有玄机呢?就和别墅上层的鱼缸一样。
内心挣扎一段时间之后,宛沅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转过身,背对着窗户离开。
可是老天似乎特别喜欢和她开玩笑。
她还没准备抬脚离开。
“滋……滋……滋啦……”
巨大的杂音爆发出来,像是毒蛇在背后嘶嘶吐信。
地下室的灯光随着断断续续的杂音明明灭灭,在一瞬间内全部炸裂。
即使是冷静如宛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那些地下室的灯都被安置在四周的墙壁上,那些尖锐的碎片并没有伤害到她。
室内的温度也骤然阴冷下来。
“哗啦啦——哗啦啦——”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窗帘在大风吹拂下不受控制地疯狂摇晃。
“滋……滋……滋啦……”
又是重复上一段的声音。
宛沅知道,收音机调动了频台。
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了,宛沅微微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来是非要拿起收音机不可了。
她只好原路折回,拔掉收音机的电源。
一切重新回归平静,只是四周的光亮全部被黑暗吞没了。
收音机的款式十分老旧,欧式古典的风格,篆刻着宛沅看不懂的,却格外繁复华丽的图腾。
还有一道分布不均的红色划痕。
宛沅敏锐地摸索到收音机旁边的一支口红。
她知道“划痕”是怎么形成的了。
不过,为什么这只口红……
这么眼熟?
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在记忆世界宋脩曾经用过的口红吗?
密密麻麻的划痕,其实是写得歪歪扭扭的字。
标题是——
“toalice”
《致爱丽丝》
宛沅轻声念了起来。
「亲爱的爱丽丝:
当你看到我的笔迹,指尖飞扬
你将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男孩涂抹血色的口红,将欢快童谣低哑吟唱
女孩穿着精致的衣裙,眼泪如溪流涓涓流淌
亲爱的爱丽丝,你要去哪里呀
嘘
不要回答
放弃寻找我吧
因为
与你相触即死亡
我从未离开,你的一步之遥」
………
她对纸上的文字了解了一大半,但是却不能确切地明了其中的含义。
就在这时,有声音缓缓从收音机里穿来——
「亲爱的爱丽丝,来和我玩捉迷藏吧。」
「你的右手边有一条地道,我的公主,请你以最优雅的身姿走进去。」
「快来吧,我在你城堡里等你……」
宛沅可以确定了,录音机背后有人在操纵,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个人现在一定是坐在某个地方,偷偷地用目光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不动声色地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服,眸光越来越清明。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按照你说的做。”
她严肃而认真地说。
“可是,等我找到你,你也必须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收音机的那头似乎是接收到了她的信息,“沙沙沙”的信息混乱声持续了一会儿,模糊的男低音才从中传出来——
那人说:“好啊。”
语气不可一世,傲慢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