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山在当地路子颇广,很快就摆平了这件事,仅仅过了两个小时,他就亲自开车去警察局,把人接回了酒吧。
安静的小包间里,周太太双手捧着一杯热茶,身体有些不可抑制地颤抖,除了因为刚刚受到的惊吓,也因为对面坐着的白曦和韩卓——四十多年来,她早就习惯了在所有人面前隐藏真实身份,而从未出现过的异能,也经常会让她产生“普通人”的错觉。过往的岁月太过舒适安稳,所以当意外来袭时,她甚至都没有做过任何心理准备,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幻想被现实一击粉碎。
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而且暴露在了女儿的同学面前。
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想法。
“周阿姨。”白曦安慰她,“您别担心,警察那边不会留下什么记录,也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那、那个男人呢?”周太太不安地问,同时又不自觉绞紧了手指,“我只是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他骨折了,我们已经去医院道了歉,并且付了一大笔赔偿金,他的家属表示愿意接受这种处理方式,也保证不会再追究。”白曦说,“而且他当时喝醉了酒,所以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掉下去的。”
听到他这么说,周太太总算是稍微安心了些,她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又问白曦:“你也是……异能者吗?”现场其余人都注意到,哪怕只是提起“异能者”三个字,她都说得相当纠结以及难堪,像是极度排斥这个身份,并且深深以之为耻。
白曦爽快地点头:“是。”
“我们都是一类人,所以您完全不用这么紧张。”韩卓笑了笑,他的声音很温和,“不管有什么问题,我想小白都会很愿意帮忙解决。”
“我没有问题,可是我的女儿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提起周静,周太太的脸色明显焦虑起来,“我很担心她。”
“在这么多年里,周静曾经出现过什么异常吗?”白曦问。
“没有,从来没有。”周太太否认,“她一直都很正常。”
“那您呢?”白曦又问,“在迈阿密酒店发生了什么,以及,那几乎是一家半公开的色|情场所,住客评价相当差,这附近分明就有很多酒店可以选择,您为什么偏偏要住在迈阿密?”
“我不知道。”周太太局促地说,“我从来没有独自出过远门,平时一直都是我的先生在做这些事,可这次我不敢让他知道,所以就自己找了一家离酒馆最近的酒店——我以为所有的酒店都是一样的。”
至于那名倒霉的猎艳客,纯粹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所以认错了房门,一出电梯就醉眼昏花闯进了周太太的客房,开始猴急地脱衣服,结果下一刻,就被惊慌失措的妇人“轻轻”一把推出了窗户。
“您没有关房门吗?”白曦不解地问。
“房间里有很浓的烟味,我想透透气。”周太太回答。
白曦和韩卓对视一眼,都确定了一件事。这位周太太应该真的和她的先生很相爱,才会被当成公主捧在手心里二十多年,以至于现在没有任何独自生活的经验——不会在app上查询酒店客评,对迈阿密淫|糜露骨的装潢完全不设防,甚至不知道要关紧房门。
“我还想外带一瓶石榴汁。”周太太又说,“给静静。”
“当然可以,不过我有一条建议,最好向您的女儿坦白所有事。”韩卓说,“这样至少可以让她有心理准备。”
周太太没有说话。
不过其余人也并没有催促,毕竟按照她的性格,应该还需要一段很长时间的心理挣扎。周金山帮忙准备了新的住处,就在白曦和韩卓的隔壁。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时,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
锅里的泡面已经变成了黏糊糊的一坨,只能丢进垃圾桶。韩卓问:“我帮你重新做一份?”
白曦食欲全无,他把脸埋进韩先生怀里,哑着嗓子说:“我想睡一会。”
“泡面也不想吃吗?”韩卓问,“你最爱的垃圾食品。”
白曦依旧摇头。
韩卓拍拍他的后背,把人抱得更紧。
而在另一座城市,刘春春倒是食欲很好,身边的桶里横七竖八插了几百根竹签,面前的盘子里还摆着没吃完的烤羊肉和芝士扇贝——美好的、部门费用报销的、没有大boss在的,同事聚餐。
“春春,帮我开一下。”对面的女同事递过来一瓶啤酒。
刘春春接过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桌角磕开。
“我们的鱼为什么还没有上?”又有人问。
于是刘春春主动站起来,去后厨催菜。
“春春,我想吃你面前的烤蘑菇。”
“春春,来帮我们拍个照!”
“春春,我想和你合影!”
……
换做刚来的食客,只怕会以为“春春”是这里的服务领班。
其实桌上还有很多男同事,但刘春春无疑是最受欢迎的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小鲜肉,智商情商双优,性子软脾气好,乐于助人,和白总是铁哥们,最重要的是,长得也很清秀好看——打扮一下,就能直接去拍公司宣传画册的那种好看。
手机嗡嗡震动,但刘春春正在专心致志啃螃蟹,完全没注意到。
王先生面无表情,盯着对面人行道上那片非法搭建偏偏还很嚣张、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烧烤摊,又替自己叫了一杯咖啡。
咖啡馆的老板受宠若惊,主动提出这杯免单,我们买八送一。
王远辰对他的促销手段没有任何兴趣,他看了眼手上的腕表,时间已经到了午夜十一点。
“不想散的人,一起去唱k啊。”偏偏还有人在建议,“离这挺近的,我还有优惠券。”
“不去。”现场的女生纷纷拒绝,大半夜唱什么k,明天还要上班。
“春春去!”一名男同事当机立断,把刘春春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喂喂,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唱k了?”刘春春莫名其妙。
“拜托,我暗恋筱筱很久了。”男同事搂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给哥们创造个机会。”
“暗恋你就去追,拉我做什么?”刘春春再度拒绝,“我没空的,过了十二点就得散,还有朋友在对面等。”
“你能有什么事。”男同事不肯罢休,“哪个朋友啊?女朋友?一起带来让大家看看呗。”
刘春春突然紧张地说:“快松手快松手。”
“就不松!”对方借着几分酒意,单手带着他就想去路边打车,结果刚一转身,差点就和人撞了个满怀。
王先生面色不善,伸手掸了掸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似乎很嫌弃对方近距离的接触。
刘春春笑容尴尬,迅速甩开同事的胳膊,宛若心虚的捉|奸现场:“你来啦。”
王远辰高贵地“嗯”了一嗓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抖开一条手帕,带着浓浓的香风,“啪”一下拍在了他油乎乎的嘴上。
刘春春委屈地说:“唔。”
疼。
烧烤摊上灯火通明,十几个烤架正在一起转动,上面堆满了各种食物,地上油腻而又脏乱,空气里飘满了浓浓的孜然和辣椒香味,食客们大声说笑,啤酒瓶滚得满地都是,这实在是一处美好而又充满了世俗烟火的地方——所以就更加显得王先生有些与环境格格不入。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双手插在兜里,微长的栗色头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漂亮的五官在明亮的灯火下显得更加深邃,也更加冷漠冰凉。
现场鸦雀无声。
男同事在莫名其妙,女同事想花痴尖叫。
“我们先走啦!”在王先生展现他超级恶劣的脾气、以及强大的破坏力之前,刘春春当机立断,拖着人就上了出租车。
王远辰一语不发,转头幽幽看着他的眼睛。
刘春春双手抱拳,拜托,有话回去再说,我们不能在车上打架,会进派出所。
王远辰冷漠地“哼”了一句,向后靠在椅背上,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倒是真的保持了百分之百的安静——但安静不代表不压迫,抛开刘春春不谈,连出租师傅都隐隐觉得不太妙,于是一路飙得飞快,只用了平时一半不到的时间,就把两个人送回了七叶路。
“我错了。”刘春春很有觉悟,一进门还没脱鞋就道歉。
“错在哪了?”王远辰双手继续插在衣兜里,居高临下看着他。
刘春春非常诚恳地反思了一下,但并没有找到自己的错误——王先生允许他在外晃荡到十二点,好像也并没有超时。
王远辰继续看着他。
“哪里都错了。”刘春春态度良好。
王远辰伸手掐住他的脸,把人扯到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