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伶往前走了几步,故妄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无声叹了口气。
走到处罚部外面后，转过身：“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这里你进不去的。”
故妄抬眸看了眼一旁的“处罚部”三个字,懒懒地应了一声,果真没有再跟。
卿伶自己走了进去。
这里除了员工,其他人想进也进不来,卿伶没有骗他，她回头看了一眼。
故妄倚靠在一旁的石柱上，虽然没有上前，不过幽深的目光却是如影随形，一直跟着她。
卿伶顿了片刻，转头走了。
而故妄这才轻轻用指节敲了下一旁的柱子，若有所思：“处罚部？”
他有些嘲讽：“小骗子这任务做得这么好,做什么还有处罚。”
处罚部的惩罚都是由主神亲自下发的，只是需要来这里走一个流程而已。
卿伶走进去时，已经有人再等着她了。
给她负责登记的员工看到处罚上面的条款，惊讶道：“犯了什么事？这么严重？”
卿伶心想：是该严重。
毕竟是她一手造成的现在的局面。
她浅浅笑了一下，没说话。
那员工见状也没多问，将处罚条款递给了她：“去九域关一月禁闭,期间将总局规则手抄一百遍。”
九域相当于总局的禁闭室。
如同牢狱,只不过四周很安静，也很空旷,关一月禁闭就是谁也见不到,没人聊天说话。
但不仅仅如此，随着待在里面的时间越长，关在里面的人就会收到九域这个空间磁场的影响,从而受到心里最恐惧的东西的影响。
一般情况下，都会让人无限回到死亡的那天，毕竟没有什么比死亡更恐怖。
所以这不仅是一种人身限制，更是心理限制。
总局里虽然也时常有人受到惩罚，不过也就是在里面待个一两日。
实在是造成了太严重的后果，时间才会长，很多人都会被逼疯在里面。
或者是造成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卿伶听到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她好像真的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人在那种环境下，还要再写100遍的总局规则，这更为煎熬了，写不完还会无限延长时间。
接了处罚，卿伶会直接从处罚部传送到九域，她想起了外面的故妄，顿了片刻，还是对一旁的员工道：“请问可以帮我带个话吗？”
员工之间都是很通情达理的，对方看着卿伶小小的一个，眉目乖巧，实在想不通她到底会做出多严重的事来。
“好。”他劝说，“你要不去给主神求个情，他会通融一下的。”
卿伶摇了下头。
既然做了，就要承担。
她写了一张纸条递给这个好心的员工，而后抱着手里的文件进入了传送室。
故妄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卿伶没等到，反而等到了一个小白脸，那人打量了他一下，凭借着卿伶的描述，试着问：“你就是林鄞之吧？”
故妄掀起眼皮，没说话。
看他这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处罚部的员工愣了一下，他是头一次在总局看到这么个人。
总局里的员工都是经过训练的，但这个人却很奇怪，奇怪的就是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气场，非常有压迫感。
就像是随时会爆发那种。
他轻咳一声，继续道：“卿伶让我给你带个东西。”
故妄总算有了反应，他往里看了一眼：“她人呢？”
“你们不是一路的吗？”员工惊讶，“她自然是入领罚了。”
“什么罚？”
“这就不知道了。”那员工道，“我还想问你呢，她做了什么要关一个月这么严重？”
故妄眸色微深：“一个月？”
“是啊。”这个员工将故妄也看做了总局的人，“你也知道九域那个地方，哪里是人待的…”
他话没说完，手里的纸条就被抽走了。
故妄垂眸扫了一眼，上面写着：“你去休息吧，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再见。”
轻嗤一声，故妄将那纸条随手撕了。
一个月？
明知道他不久就要走了，还要在这什么鬼地方待一个月？真的不是故意躲他？
他转头问：“在哪？”
“什么？”
故妄有些不耐：“那个什么九域，在哪里？”
员工挠挠头，发现了一丝不对。
总局员工每个人培训时都会提前说好处罚制服，不会没有人不知道九域在哪里。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故妄，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又来了，故妄往这里一站，似乎很每个任务者都不一样。
故妄没有那么多耐心，他已经很刻意地在压制自己的脾气了，没想到卿伶还是要跑。
见面前的人迟迟不说话，他抬脚就要闯。
只不过还没动，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林鄞之！”
故妄回过头，只见那个他一直看不顺眼的所谓“仙尊”走了过来，他轻皱着眉：“你在这儿做什么？”
“执事官你们认识啊？”那员工松了口气道，“这位看着有点眼生，方才还问我九域在哪里。”
书壹顿了顿：“九域？”
他看向林鄞之：“你问这个做什么？明日事情处理完你就可以走了，之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
故妄充耳未闻，直接就往里走。
但才走到门口就被一股无形的屏障给弹了回来，他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可怖。
“这……”处罚部的员工也愣了，“你不是总局的人？”
故妄回头，一把掐住了书壹的脖子：“我问你，九域在哪？”
周围看到的人神色大变，竟然有人敢在总局撒野。
而书壹也觉得不对，林鄞之虽然冷心冷情，但从不会有这么一面，他呵斥道：“你放手！”
总局里的每个人没有了书里那些金手指的加持，都如同普通人一般。
两人虽然体型差不多，但书壹常年待在总局，哪里是尸山血海里混过来的故妄的对手，被掐得脸色铁青。
周围的人立刻上前要拦住故妄，没曾想好几个人都没压住他。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主神。
故妄被一股力道弹开，一抬头就见主神走了过来，后者笑眯眯道：“跟我来。”
故妄收回手，勾了下唇：“是你。”
“是我。”主神示意其他人散了，走到他面前，“你想见她？”
故妄一点也不意外会被看出来，反正他也没想过要隐藏多久，更何况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真的要带着卿伶走，他必定会跟这个所谓的主神对上。
他抬起眼，似笑非笑道：“不仅是见她。”
简单几个字，两个人都听懂了。
这是宣战，也是无声地较量。
主神暗暗咋舌，不愧是主角，即便是这种场景，这个故妄也敢在他的地盘上叫板。
不过他脸上却不显，笑道：“我知道，跟我来吧。”
书壹觉得不对，林鄞之跟卿伶何时扯上了关系，他正要开口，主神却看了过来：“你去领罚。”
书壹只好停住了步伐。
主神带着故妄回到了主神殿，还好心让机器人给了他一张椅子：“坐。”
故妄没坐，直接开口道：“你罚她？”
主神回过身来，点头道：“做错了事当然要罚。”
故妄语带嘲意：“怎么，你觉得她任务做的还不够？”
做的多好，说走就走，一点都不留情。
“你注意下跟我说话的语气。”主神说，“这里是我的地盘。”
故妄低笑一声，不在意道：“那又如何，指望我跟她一样那么听话？”
主神看他半晌，忽的也笑了起来：“你一直都这么自信吗？”
“自信？”故妄不以为然，“或许是。”
不是自信，他只是不会让自己落于下风。
不过故妄没有这么多耐心跟人谈心，直截了当道：“她在哪里？”
“九域。”主神叹息一声，“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总局最让人害怕的地方。”
“而她，因为你要在那里待一个月。”
故妄皱眉：“什么？”
什么叫因为他？
主神笑里多了几分深意：“想不想知道你们的重生是因为谁？”
话都这么问了，答案就是显而易见的。
故妄抬眼：“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主神故意顿了顿，但是一看故妄却没有任何一点着急的意思，反而那目光像是随时都要掐他脖子了。
啧，果然就是反派，怪吓人的。
他继续道：“你的命是她给你的。”
说出这些话，主神却一点都不觉得伤人：“你很聪明，利用书壹来了这里，知道了很多事，不过大概不知道，如果不是小卿伶，你也只不过就是个纸片人而已。”
“纸片人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你是一个话本里的角色，只会循规蹈矩，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话本里的剧情，直到结束，又再一次循环。”
主神似笑非笑地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闯入这里，还敢动手伤我的人。”
故妄听完，指尖轻轻抚上了一旁的椅背，垂眼轻声道：“所以那些一定要经历的事情，是因为你说的，剧情？”
他试过一次又一次地避开，却又被强行拖了进去，强行经历，原来如此。
故妄指尖在椅子上点了点：“然后？”
“然后？”主神叹息一声，“然后她私自篡改了你的结局，因为她改的那些剧情，导致这本书彻底崩坏，才有了现在的你。”
私自篡改？
故妄没抬眼，只道：“她没说过。”
“自然说不了。”主神意料之中，“因为她都忘了？”
他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也有些匪夷所思：“改完这本书后，这孩子几乎要将整个甜品食堂搬空，我一度怀疑她会撑死。”
“啊你可能不知道，小卿伶为什么那么喜欢吃东西？”主神说完，成功看到了故妄脸黑了。
这是故妄的痛脚，因为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主神很喜欢看到他这种无能狂怒的样子，心情很好地道：“因为，她生前从来没有吃过一次饱饭。”
故妄倏忽抬眼，确定自己方才没有听错，说的是生前。
“是啊，小卿伶是死了以后才来我这里的。”主神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她很特别，特别到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在这里吃吃睡睡，就这么永远活下去。”
“知道为什么吗？”
故妄压着心里的戾气，干脆坐了下来，冷然抬眼：“要说什么就说。”
主神也坐了下来，明白故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跟聪明人说话就要简单很多：“因为她什么都没有拥有过，对于她来说，能活下来就很满足了。”
故妄还没说话，又听面前的人道：“你们很像。”
“所以她不是为了做任务。”对面的主神叹息，“她一开始就是希望，你能活下去。”
至于做任务，不过就是个巧合罢了。
“她私自改了剧情，给你留了很多退路，这才导致那个世界轮回后换来了你的重生。”
故妄不在意这个，好一会儿后才问：“记不起来，是什么意思？”
主神：“因为改了你的剧情后，她一直都在被生前的回忆折磨，但她也想活着，只能选择把一切都忘了。”
故妄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生气，无力，茫然。
最后只有一个念头。
那个人每次跟他说“要好好的”，是什么样的心态。
而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她这些念头打碎，她又其实什么样的心情。
许久后，故妄指尖掐入了手心，再一次问：“她在哪里？”
“九域。”主神装作没看到他的动作，抬手间光幕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屏幕中间，是一个纯白的空间里，看不见边界，整个空间只有穿着白裙的卿伶。
她面前有一张椅子，但她却没坐。
她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目紧紧地闭着，身体在微微发抖。
“在这里，她会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直到一个月结束。”主神没什么情绪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有人在这里疯，有人在这里死。”他转过头问，“你猜她会是哪一种？”
故妄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人，又一次问：“她在哪里？”
他气息不太稳，双眸隐隐泛着红色的血丝。
下一刻，两个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卿伶睁开了眼，平复可一下后，她细瘦的手搭上了椅子，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移到椅子上坐下。
而后拿起笔，低着头开始写总局的规则。
主神愣了一下：“咦？”
故妄却是突然笑了一声，他的阿伶，比谁都要固执，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倒的。
但那是一方面，他也不会让她在这个鬼地方待一个月。
“比我想象的更好。”主神很快回过神来，嗤笑，“你笑什么？小卿伶自己这么努力，也为了你那么努力，但你呢。”
故妄笑意微收。
主神撑着下巴，啧啧两声：“如果小卿伶吃了这么多苦，到最后发现你还是跳进了那个地方，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故妄笑意彻底没了。
主神总算出气了，他站起来拍拍手，一个机器人走了出来：“它会带你去九域找她。”
“故妄，你说着喜欢她，但有为她想过什么？你连她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会阻止你带她走，前提是她自愿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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