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大哥,你说,他们可曾进城瞧过咱们?!娘去后,他们是来都没来过啊。当时爹带着我们四个,日子过的有限,也艰难,衣食住行,都要钱,还要攒钱,不容易啊。过的苦巴巴的,不怨他不管,也不指着他照应,可是,亲舅舅就不能来看一看吗?!”张恒道:“他就不想亲妹子,不想亲妹子留下的孩子吗?!跟爹不亲了也罢了,怎么就不想咱们呢?!况且爹又没有续娶,怎么能这样呢?!”
张强道:“你既知道,就别做这样的人便是了,往后对云帆,别总是大眼睛瞪鼻子的。”
张恒点头,释然一笑,道:“一年只来一次,想那么多干嘛,走吧,赶紧回家吃饭,今天还有羊肉锅子吃!”
张强无语道:“你可少吃点吧,不然口舌又得生疮了。你虽年轻,也别仗着年轻,胡吃海喝,不知道很多病,都是太富足了才吃出来的?!”
张恒道:“我晓得,我以后会稍微忌口的。”
“明儿去你丈人家,少喝点酒。”张强道:“弟妹快生了,你也担点当丈夫的责任。多注意一些。”
张恒道:“我知道的。大哥,你现在是越来越有当老姑子的样子了。跟娘一样!”
张强无语,捶了他一下,道:“别在车里窝着,出来赶车!天天窝着,越窝越胖!”
张恒缩了缩脖子,赶紧出来了,拉着缰绳,小手冻的冰冷,兄弟二人都不坐车里,只在车辕上坐了。张强笑道:“咱这日子要过好,也挺不易的呢。做裁缝铺倒不用吃这个苦,只是眼睛和手受累。不过倒不必受这冷风。哪一行都不容易啊。以后虽说咱不怎么往下走亲自做生意,但有些,还是得自个儿照看的。”
张恒笑道:“能有如今,我心里是真感激。”
是啊,这机遇,都是姑奶奶给的。姑奶奶才是真财神爷呢,拜什么神要发财都不好使。家里有真神!
兄弟二人说说笑笑的回了城,也是赶了巧了,在城门口却是正好碰上进城来的王安和。兄弟二人都愣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忙下了车,道:“二表叔。你一个人来的?!”
王安和见是他们二人,忙笑道:“是啊是啊,你们咋从外面来?!”
“刚去了舅舅家一趟,刚回来呢,不巧碰上了二表叔。”张强道。
“天冷,婆娘和孩子在家就没来了,我来一趟,给表哥拜个年。”王安和道:“我就不留下吃午饭了,一会子就回去。”
张恒道:“来了哪有不吃饭就回的道理?!走走,上车,先家去再说!”
王安和只好依言上了骡车。
张强道:“二表叔是走过来的?!”
“是,年初一想搭车进城,没搭得着,人太多了,都是走村串镇的,却没有碰到有牛车来县城的,估计今天是初一,还没有来拜丈人年的吧,”王安和道:“明儿我和婆娘要去孙家村,所以趁着今天来一趟。”
张强道:“等回儿要回村,我送送二表叔。”
“不用,不用……”王安和忙摆手道。
“应该的,大老远的走着多累啊,还背着这么多东西。”张恒道:“今天我和大哥也没啥事,就陪着二表叔吃个饭,送二表叔家去才是。说到底,咱也是小辈,应该要拜二表叔的年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王安和道。
张强笑道:“一会子我们也备点年礼,送二表叔家去,就当拜年了,只是怕是也不能吃晚饭,明儿我和恒子也要去丈人家,得赶在城门关前进城。”
王安和搓着手,连道好。又说没时间留他们吃饭怪不好意思的。很是歉意的意思。
张恒道:“以后且有的是机会呢。”
看他手上都冻了冻疮,张恒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先送了他到自己家那边,然后张恒就去找马大夫家讨了小一瓶冻疮药来给王安和。
王安和感激的不行,道:“这点冻伤还劳侄儿惦记,弄的我挺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一会子咱们就在这开席,我把爹和安平叫过来!”张强起了身道:“我可把这礼给带过去了!”
王安和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见他并不嫌弃的扛走了,这心里就松了一口气,这才弄了点笑容出来。
张恒给他倒上热茶,推了果子点心过去,道:“二表叔比起去年清减了不少。”
“是啊,”王安和遇到这番变故,打击挺大的,都老了不少,不过他过年不提不高兴的事情,只笑道:“侄儿这可是胖了不少!”
“哈哈哈,天天只吃不动的,可不就胖了?!”张恒陪着他大笑起来。倒也算招待周全。
张强回来说了王安和来了的事情,李氏这才笑道:“怪道我听见了骡子车的叫声,却不见你们兄弟回来。”
“中午摆一席在那边吧,”张强道:“别叫姑奶瞧见了。”
“嗯。”李氏见王安和带的礼是双份,便叹道:“一份是给公爹的,一份怕是给亲娘的呢,他说了没有?!”
“哪里会说,提都不会提的。”张强道:“收着吧。不管咋,总算愿意来,这也算是一种心意了。”
李氏应了,又问道:“舅舅家没留你们吃饭?!”
“留了,这一回倒热情起来,我和恒子都没留下来。”张强道:“想起旧事,恒子心里有点难受。别看他大大咧咧的,心思其实也细腻的很。要是当年,舅舅哪怕像二表叔一样,哪怕做不了什么,来看看,也不至于这样生疏……自从娘去后,他是一回也没来看过啊。”
李氏拍拍他的手,道:“别想了。舅舅家生活不困难就好,若是困难,看在婆母的份上,给点相助也应该的。”
“嗯。”张强道:“这年头,只要勤恳,不作妖,哪家的日子不好过?!除非是作死要赌,或是遭了病灾意外的。我瞧着,舅舅家的日子好着呢。柴房里瞅了一眼,腊肉腊肠挂了满屋子。也养了猪和牛。这日子并不难过!”
李氏听了有点诧异,道:“能养牛,便算是富户了。”
张强道:“是啊,听说会经常用牛赶车去镇上,挣几个过路的钱,也会帮村人耕田,接受些稻谷或是豆子做工钱。想来日子不会难过的。”
李氏点点头。一般村子不咋富裕的,都是村里共同的养一头牛。村人轮流放。张家村就是这样。之前春妮就是轮流放牛的人之一。而能单独养一头牛作营生的人家,绝对算是村里的富户了。说穷,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时代,牛是生产力工具。相当于现代农村谁家有个收割机吧。到了收割的季节,一家家的收割,一亩亩的下去,一亩地收一亩的工钱,那是不可能穷的。说多富,可能是真未必,但穷,真算不上,除非有病有灾的……
“这样不就挺好?!”李氏道:“以后就这样吧。只要舅舅还在,年年都去,他老人家走了,也就不来往就使得了。这样才对得住婆婆。不然每回上坟都不好意思说亲儿子连她娘家都不管不顾的。说实话,别说恒子伤心,便是我心里也是有点难受,却是不好说的……虽说不照应你们这外甥,嫌是负担也罢了。可是,这些年也该来给婆婆上个坟,哪怕一年只一回也好……也不是山高水远的,怎么就一回都没来过呢……”
张强听的心中有点抽搐,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去与王安平和张兴柱说了一声。
四人匆匆的去了张强张恒住的老宅。
李氏和云帆二人则开始忙着往那边开席的事情。
大妮和陶氏则没有帮忙,主要是肚子大了,家里人不叫她们吃力。
大牛也不乐去见王安和,就留在家里,帮着做点家务活。
大妮劝他道:“你且去家里看看,一年到头的,也该送点年礼给公婆。”
“年前不是送过了吗?!都是一家人,讲那年前年后的,没有年后正式拜访的。”季大牛不在意的道,他实在不乐意去看那冷气氛。说实话。在季家,那连空气都是冷的,不像在张家,暖和和的,人在这里呆着,十分轻松。
“你也该去看看,那边还不知怎么着呢。”大妮劝道。
大牛也是犯犟,哼哧道:“又不是没明儿了,我明儿再去也使得。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我且脱不开身呢,还得帮着干家务活!”
陶氏听了乐的不行,对李氏道:“……这是将这里当成自个的家了。这话幸亏那老两口没听见,不然还不知怎么伤心。”
李氏道:“没有大年初一亲家拜亲家的礼,他们今天是不好来。等过上几天,再请来做客,正式招待一回。”
“是这个理!”陶氏道:“明天要回门,大嫂准备的红封都准备好了吗?!”
“我娘家那边有一个新人,旧年刚进门的,今年倒要准备一个红封,不过小孩子并不多,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呢?!可别漏了。”李氏道:“还有,你这肚子,说不准哪天发动,可得多注意一些。要有不舒服,叫恒子别马虎,马上送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