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魂也记不清自己上一次生病是在什么时候。
自从穿越之后,或许是因为在大荒境吃了不少仙果,又学了道法的关系,他连感冒也没有得过。
然而这一次,他却是真的病了。
额头烫得要命,身子却是一阵发冷,就算蓝菊花把他的那些仙丹喂给他服下,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而蓝菊花居然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虽然风魂一直没有什么说话,心里其实非常感激。
感激的原因不是她的照顾,而是她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只有风魂自己知道,他其实有多害怕寂寞。
然而蓝菊花也无法一直陪着他,有一天,她走进来告诉风魂,她和高羊茅、马棘、二色胡三人需要离开一阵。她为了陪在风魂身边已经放弃了好几次盗宝的机会,而这一次,有人请她去偷一样重要的事物,出于一些原因她无法拒绝。
风魂勉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扔出几枚棋子,沉默了一阵,才说道:“不要去。”
蓝菊花笑道:“请我去的那人以前对我有恩,所以我不能不去。”
风魂将那几枚棋子一粒粒收起来,慢慢地说道:“去了就会死。”
蓝菊花这才知道风魂是替她算了一卦,不觉脸色有些发白:“不会到死那么严重吧?我可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这次你也不会失手,”风魂淡淡道,“只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蓝菊花见他说得吓人,心里也有些胆怯起来,小声问道:“有没有什么化解的办法?”
风魂看她一眼,叹一口气:“你再拿些棋子给我。”
蓝菊花便将那些扔在地上的棋子捡了一堆,又扶着风魂,看他摆弄棋子。摆着摆着,风魂的脸上渐渐变得惊奇起来。
毕竟是事关生死,蓝菊花急切地问:“难道真的去不得?”
风魂道:“你先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
蓝菊花无奈,只好把他的百宝囊、天书、翠玉等东西一一交给他。风魂将其它东西都收好,却把那翠玉留下来,塞到蓝菊花手中:“如果你真的非去不可的话,就把这翠玉带上。”
蓝菊花问:“这翠玉可是什么法宝?”
风魂摇头:“它叫做青龙之圭,并不是什么法宝。按卦象上显示,你只有带上这块翠玉才可以保住性命,至于其中原因,我也并不清楚。”
说到这里,风魂自己也多少有些疑惑。运数这东西奇妙难测,有时候伏羲卦术也只能推出结果,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只算出自己把青玉之圭暂时交给蓝菊花的话,就能保住她一条性命,然而蓝菊花的生死跟他的青龙之圭有什么关系,他却难以推算出来。
他看了蓝菊花一眼,道:“卦象显示,你们这次所要盗的东西与王气有关,莫非你是要去京城?”
“我也不想骗你,其实我这次去偷的,乃是先皇所用的一个枕头。我也不知道那枕头有什么用,只是请我去的那人与我有恩,我不能不去。”
“先皇?李渊?”
“不,是李世民。”蓝菊花见他一脸疑惑,于是笑道,“你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出门,所以还不知道,李世民上个月已经因病驾崩,太子李治登极称帝。而我也不是要去皇宫偷那枕头,而是到感业寺去。那个枕头现在在李世民的才人武媚娘那,李世民死了,他的妃子也全都因为皇宫规矩,被迫削发为尼。”
武媚娘?
风魂心中一惊。
武媚娘不就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我原以为,不过是去尼姑庵里偷一个枕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蓝菊花惊疑不定,“我连西海龙宫也去盗过东西,所以虽然迫于恩情不得不去感业寺,其实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可你却说我会因为那枕头惹来杀身之祸……只怕那枕头里还隐藏着什么东西。”
“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去……”
“去,我是肯定要去的,”蓝菊花嫣然一笑,将手中的青龙之圭晃了一晃,“反正你已经说了,我只要带上它就会没事。”
风魂愕然地看着她:“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蓝菊花给他一个飞吻,“你就在这乖乖的安心养病,不要乱跑,知不知道?”
风魂苦笑。
蓝菊花带着她的那三个手下离开后,风魂的病还是一直没有好转。而王妙想惨死时的样子,更是时常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让他心痛,让他难过。
他不想再一个人呆在这空荡荡的宅院里,于是便拖着大病的身子,慢慢地到了街上,新皇刚刚登基不久,自然要大赦天下,大街上也比往常热闹许多。
他随着人潮走了一阵,毕竟大病未愈,不一时便累了,于是在城门口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那里本就坐着三个汉子,看上去只是一些无业游民,其中一人狠狠地瞪了风魂一眼,低声道:“滚开。”
风魂本就心情不好,也没有理他。
那汉子正要动手把他赶走,另一人已先将他拉住:“已经来了。”
城门外,一队兵马正缓缓驰了进来,前后有士兵开道,中央还有一个轿子,另有一个骑着战马的将军行在轿子前面。那将军体型不算魁梧,却自有一股气势。
此时,太阳刚好移到正中,天气有些炎热。
风魂原本只是随便找个地方想着自己的心事,却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森冷。他悄然看去,只见身边的那三个汉子虽然装作悠闲,却已偷偷拿出了暗藏的兵器,而对面的一座酒楼里也隐隐地透着杀机。
毫无疑问,有人想刺杀那个将军。
应该去救那人么?风魂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并没有去多管闲事的理由。他既不知道那将军是好是坏,也不知道这些杀手有何目的,又何必去贸然插手。
而且,连王妙想那样的好女子都会死得那么悲惨……这世上还有谁是死不得的?风魂心口一阵阵地发痛。
那将军已进入城内,杀气也越来越重,而没有意识到危险的路人散在路的两旁,等着这一队兵马路过。
一声哨声响起。
那三个汉子立时拔出兵器飞纵上前,而对面的酒楼里也有五六人跃了下来,一个个身手敏捷,显然都是长年习武之人。
那些士兵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一阵忙乱,而那将军却显然是经历过战场的考验,立时大喝一声,拔出长剑左劈右挡,招式虽不华丽,却都实际有效,将那些靠近自己的刺客一一逼退。
然而风魂知道,最厉害的那个刺客还没有出手。
在那酒楼的屋顶之上,始终站着一个蒙面人,眼见那些刺客难以突破那将军的剑招,于是冷笑一声,将手一放。
一道剑光斩下。
此时,便连风魂也吃了一惊。他虽然早已发现楼顶上有人,却没有想到那人所用的竟是御剑之术。
剑光一闪,便要将那将军的头颅削下。
风魂知道那将军已经死定了。那将军虽然久经沙场,却终究不过是个武夫,如何能敌得过那人的飞剑?
然而就在这时,从将军身后的轿子里却飞出一道白光,只听“锵”的一声,那蒙面人的飞剑竟断成了两截。紧接着白光还绕了一绕,其他刺客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兵刃便全都断去。
那些士兵立时将这些失去兵刃的刺客一一擒下。
连风魂都没有看出那轿子里居然藏着一个同样能够使用飞剑的剑侠,那楼顶上的蒙面人又如何能够看出?眼见自己的飞剑竟然被人削断,而那白光更是冲着自己飞来,蒙面人冷汗直流,身子一转,赶紧破空逃走。
那白光飞入轿中,消失不见。
从白光出现,到蒙面人的飞剑毁去、那些刺客的兵刃断折,再到白光消失,其实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有些人以为是自己眼花,还有些人甚至根本就没有看到白光,只以为那些刺客的兵刃之所以突然断去,是因为上天在保佑那个将军。
然而风魂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猛然站起,身子不断颤抖,并冒出了一阵阵冷汗。
那分明就是飞雪剑。
他失魂落魄地向那轿子走去,这时城内的兵卫已急急忙忙赶来保护那个将军,风魂被一顿乱棍打翻在地,血流满面,而他却既不反抗也不逃走,只是抬头看着那轿子,仿佛要将它看穿。
妙想姐姐……妙想……妙想……
他发出一声嘶吼。
轿中的人似乎颤了一颤,窗帘掀起,一张俏丽的脸露了出来,疑惑地看向他。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貌如兰花,神情幽静,有若空山灵雨般带着隔绝于人间烟火的素洁。她看到风魂,先是愕了一愕,然后睁大眼睛,仿佛有万般疑惑积在心头。
那将军策马退上几步,低头问道:“隐娘,怎么了?”
女孩摇了摇头,合上窗帘。
那将军喝了一声,整支队伍继续往城内行去。
风魂仍在看着越离越远的轿子,眼神中透着痛苦。
她不是王妙想!
她不是……
有什么东西敲在他的脑后,他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