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做一个已死之人,安安心心,嫁与他人,这或许,才是她的归宿吧?
她不爱丁桥,至少没有爱卫子慕那般甚,可是她对丁桥,有足够的感激,丁桥对她,亦有太多的恩情,她不能负他,虽然她不爱他,也自觉自己配不上他,可是既然决定了要嫁,怎么能依旧那般想着其他已经“无关”的人?
就这样安心下来,不要再想了吧……沐远晴相信,这是最好的结果,无论是于她,还是于沐之善。
此生,她与他将是两个世界的人,再无瓜葛。
可是为何,眉稍却隐隐做跳,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沐远晴抬起手抚上眉梢,其他人已经去了外边,喜房之内,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静,突然死一般的沉寂,似乎只听得她的呼吸声。
丁家的屋子不大,在喜房这里,还是可以听得到外边的欢声笑语的,明明上一刻,还听得到丁三婶大嗓门的调笑声的,可是这一刻,突然万籁俱静,似乎连虫鸣也跟着缄默起来。
沐远晴的心,突然便跟着提起了。
等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听到了有人朝着这里走来的声音。
沐远晴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回了喜床之上。
她希望只是她多想了,她还记得丁三婶的教诲,新娘子的盖头,是不能自己掀开的,所以虽然有些担忧,但是她一直没有将喜帕掀开。
上一次……便是她自己掀开的,听人说,自己掀开盖头的女子,婚事多是不满意的,她不知道上一次是因为出了那样的事故而掀起了盖头毁了那一场婚礼或是因为她自己掀起盖头才导致了那样的结果,反正上一次,婚事没有成是事实,这一次,她不希望如此。
“吱——呀——”
门被人打开,沐远晴心跟着抽紧,透过喜帕的下摆,盯着门那里。
有人进来,虽然只是看到了几双靴子,但是沐远晴心却如死了一般。
她很清楚得记得,当初被卫子慕凌辱之时,那些跟在卫子慕身边的侍卫的衣服样式,所以不过是只看到了鞋子,沐远晴却明白,是他来了。
可是他为何还要来?
他毁了她的世界她的家庭,他几乎夺去了她的命,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口喘息,为何他却又再度出现?
为何?
沐远晴苦笑着闭上眼睛,不发一语——因为,她还不知道,她该如何面对他。
她该如何面对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恶魔?
她沉默着,屋内的侍卫也跟着沉默着,许久之后,门那里终于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朝着她走近,从沐远晴的视线看,只能看到的鞋子以及衣摆。
沐远晴沉默地看着那身白色的人走到自己跟前,明明此刻应该无比的害怕的,可是她却突然笑了。
沐远晴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笑得那般阴冷,或许真的是因为恐惧吧,她只是觉得上天对她实在是太过于不公平,她好不容易逃脱他的魔爪,可是却终究还是被他找到,仿佛无论她逃得多远,终究无法逃开他一样,这是怎样的一种孽缘。
感觉那双手似乎是要帮她把盖头掀开,沐远晴头稍稍后退,避开他的碰触,随后自己将盖头掀开,将红色的盖头砸向来人,露出一张昂起的脸,以为这样的话,至少自己不会输了气势。
可是当看到那张如同白玉一般的脸的时候,沐远晴的心还是跳了一下。
他……似乎瘦了一些呢,人似乎也有些憔悴……是因为她么?
刚想到这里,沐远晴便冷笑一番,笑自己的自作多情,看向卫子慕的眼神便有些冷:“卫王爷,不请自来,是为何故?”
“怎么,我不能来吗?”他冷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是臣子,可代天子巡游四方,这小小的柏溪村,难道我不能来吗?”
沐远晴沉默,明白他是强词夺理,可是也没有任何话反驳他。
眼见着他的身子越来越近,沐远晴后背渐渐弓紧:“卫王爷你是朝廷‘重’臣,能劳你大驾前来参与我与夫君的婚礼,丁氏自然是感激不尽,既然王爷你是来道贺的,小妇人也没有往外逐客的道理,但是可惜小妇人家中贫寒,并没有什么可以招待像王爷这般位高权重之人,王爷的好意吾等便铭记于心,若无事,希望王爷还是速速回京吧。”
她言语之间,颇多讽刺之词,卫子慕是何等人,自然是挺得出的,只是他却也不恼,只是斜眼看她:“你口口声声自称‘丁氏’,自称‘妇人’,是想提醒我你已是有‘夫’之妇,我不可放肆么?”
他语调突然高扬,上前一步掐住她下巴:“你打的好主意,以为诈死便能逃脱我的掌控吗?你想得太天真了吧?”
“丁氏?”他冷笑:“我没有准许你死你怎么能死,我没准许你嫁人你凭什么嫁人?”
“你准许?”沐远晴亦跟着冷笑:“你是何人?你又不是我高堂,我嫁不嫁人与你何干?”
“我不是你什么人,”卫子慕眯起眼:“可是我还是有权利管你的生死的。”
“那你便杀了我啊,”沐远晴倒是不惧:“你那般恨我,何不直接杀了我一了百了——更何况,你别把自己想得太高,就算皇上对你青眼有加,你也只是一个臣子而已,生杀大全不在你手上,你若是真的恨我,便杀了吧,你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径,很让人生恨么?”
“恨?”卫子慕轻笑:“你恨我吗?”
“恨吧恨吧,”卫子慕的笑容瞬间冷得彻人心肺:“我倒要看看,你的恨意能到多大的地步。”
“你想死是吧?”卫子慕放开她:“我偏偏要你活着,活着……看我一点一点地把所有你在乎的东西一一摧毁,活着,让我看到你的恨意看到你的报复,只可惜,你做不到。”
他断然地下了结论,笑得无比之放肆,仿佛嘲笑着沐远晴所有的反抗都是无力的:“你想嫁人?你凭什么?”
沐远晴闭上眼睛:“即使你不允许,我也照样还是嫁了人,拜过了天地拜过了高堂,从此,我生是丁家的人,死是丁家的鬼,不是你一句‘不允许’就能改变这事实的,卫王爷,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你的掌控之下的,也不是让你只手遮天为所欲为的,我奉送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请王爷好自为之吧!今日是我大喜之日,请恕我不能陪你一起发疯吧。”
沐远晴冷笑,抬眼看他:“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可怜——你希望我恨你是吗,我告诉你,我不恨你,因为你不过只是一个小人,根本不配让我将你记挂在心上……恨你?请恕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恨你,你不过只是一个可怜的小人而已。”
“不恨……是吗?”卫子慕看着她,眯起眼睛,下一刻突然揽住她的腰肢往自己怀中,另一只手附上她的的脖颈:“我会让你继续恨的。”
沐远晴还想不通他要如何,下一刻,身子却被他带着向身后的床榻倒去,卫子慕解开她身上的衣物,面色冷然:“你以为,随便找个人嫁了,便一了百了了吗?你以为,这样的话我便不敢动你了吗?”
“可笑!”卫子慕一脸的鄙夷:“你说我可怜,殊不知你更可悲。”
“至少——”他的声音冷然,身子附于她身上:“我可以决定你的命运——”
他温热的气息拂在沐远晴的脖颈之间,沐远晴有那么一刻的怔忪,眼前一闪而过的,却是当年的桃花林,以及那一夜她衣衫上的血迹,还有沐家上空的大火,那些过往的景象映着此刻喜房之内红色的帷幔以及跳跃着的红色烛光,显得别样的诡异。
沐远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蓦地推开他,将已经滑落至肩膀的衣衫提起,眼神默然:“你以为,我还是那么容易受你摆布吗?”
“不可能的了……”沐远晴闭上眼睛:“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你以为,我还是当初的沐远晴,那般轻易便被你撩拨么……你把自己想得太美好了,此刻你在我眼中,什么都不是!”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沐远晴神色淡然:“但是若你还想妄图威胁我什么,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我在乎的东西都被你毁之殆尽,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了,你已经没了可以威胁我的筹码。”
“是吗?”卫子慕嘴角上扬:“你确信?”
他语气之中的笃定让沐远晴有写迟疑,不过下一刻她很快镇定下来:“是,你对我,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是吗?”卫子慕只是重复着这句话,上前几步,满意地看着沐远晴因为他的靠近而闪躲,他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我告诉过你的吧,和我斗,你还太嫩了点。”
他放开她,径自往喜床上坐去,一双凤眼轻挑:“柏溪村一共有三十九户人家,一百六十九号人——”
他满意地看着沐远晴瞬间睁大的眼睛:“告诉我,你希望他们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