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疑疑等着,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万籁俱静之时。
沐远晴虽然躺在榻上,却只是在细听外边的动静,看得此时无人,这才起身,悄然向着卫子慕所在的地方摸去。
一路上小心翼翼,终于还是让她到了卫子慕屋外。
夜已深,可是卫子慕的屋子之内依旧灯火通明,沐远晴有些担忧——难道卫子慕的伤势真的如此之重……以至于现在还没好。
心不由得抽紧了,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上前探知卫子慕的伤势,只是她的身子刚从花木之后走出,脖子前方便多了一把剑。
抬眼望去,却是个见过的人——那个曾经差一点掐死她的云景,在她被送到别院之后他便消失了踪影,不知此刻出现却是为何。
沐远晴强自镇定,却是不肯出声,不过眼神带了询问,似是想要问他要做什么。
“不如何,”云景似乎看出她表情,细细打量她,脸上分明带了一丝愤恨之意:“倒是你要如何?一刀子下去没有杀死他现在要过来继续下手吗?”
沐远晴闻言舒了一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依旧不肯说话。
殊不知她的举止表情看在云景耳里却是别样的刺耳,他原本便对沐远晴有诸多芥蒂,此时难免有些不忿:“怎么?他没死你很失望?”
沐远晴不知道他何来的这个解释,眉头微微皱起,看了看卫子慕屋内的灯火,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屋子,表情带着询问,想知道自己能否进去看卫子慕一眼。
“不用了,”云景没一点好气儿:“他现在还没死,你去了估计就会伤重……谁知道你安着什么样的心,是不是看他没死你要进去再补一刀?抱歉,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沐远晴虽然不知道云景为何对自己这般厌恶,但眼看着他守在卫子慕屋外,自己要见到卫子慕也很难,眉头再度皱起,最后看了一眼卫子慕所在的屋子,叹口气便要离开,她总觉得云景对自己不友善——虽然似乎卫子慕身边的人对自己一向都是不友善的,但是云景的态度却是太过于明显,明显到沐远晴觉得自己再坚持的话,难保云景不会动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她不怕死,她对于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可是若是无缘无故的死在云景手中,她总觉得划不来——她还没有亲自确认卫子慕的安危,怎么能这般轻易便死了呢?
沐远晴突然觉得自己对卫子慕的生死似乎过于关心了些,心念一动,难免便有些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想了想,唯有说服自己对卫子慕的所作所为太过于记恨了,所以不愿意让他这般便宜便死去了,只是这样的说辞,似乎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心内乱如麻,混混沌沌的想要离开,屋内卫子慕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云景……让她进来。”他的声音似乎很是虚弱,让沐远晴的心跳不由得又漏了一拍。
云景愤恨地握紧了拳头,朝着身边的大树砸去,此时正值深秋,满树黄叶将落未落,被他这般大力一击,树叶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不一会地上便铺满了一层落叶。他语气愤恨:“总有一天你会被这女子害死的!”
沐远晴心一惊,顿时愣在那里。
云景发泄完,似乎仍是不解气,看向沐远晴的眼神很是厌恶,转身便走。
沐远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卫子慕的声音再度响起,叫其他人引她进去,沐远晴迟疑了一下,突然很想跑,突然很不想见到卫子慕,可是心内这样想着,她的脚却是不听使唤,依旧还是跟着那些侍卫进了屋子。
她甫一进去,卫子慕便叫那些侍卫退下,沐远晴站在门边迟疑着,就是不肯上前。
屋内灯火通明,沐远晴可以感觉得到屋内十分的暖和,不远之处的卫子慕身上只在肩上披了一件单衣,沐远晴低头看去,只看到他腹部被好好的包扎起来了,看样子似乎是无甚大碍。
突然之间便觉得自己的到来有些多余,想了想便要回头走,身后的卫子慕却突然开了口:“到这边来。”
他是要找她算账的?沐远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之间便觉得有些害怕,急急地想要拉开门,却发现门被人从外边锁上了。
沐远晴顿时懵了。
还来不及多想,身子突然被人抱住,那力道重的让沐远晴觉得窒息,卫子慕几乎将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沐远晴身上,他低着头,对着沐远晴的耳边低喃:“你来见我,是否代表着,你心内依然有我呢?”
沐远晴身子紧绷,心跳加速,可是随后的想法却是卫子慕又要故技重施了,他又想撩拨她以达到他的什么目的吧?
她用力挣脱卫子慕,退开几步,眼睛盯着卫子慕,如果他再有任何举动,她总要有适时的反抗,总不能永远受制于她。
卫子慕被她一脸防备的样子所伤,随即苦笑,低下眼睑,不发一语。
沐远晴这才注意到卫子慕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上身只披了一件单衣,露出他腹部被包扎的伤口,自然也露出了他的胸膛——沐远晴的眼睛不自在地转向另一边,打量着着屋子之内有没有其他可以逃离的方法。
似乎是看破沐远晴的想法,卫子慕幽然一叹,走回去躺下,似乎十分虚弱,不再说话。
沐远晴在一旁急得跳脚,偏偏这屋子门窗紧闭,她想走走不了。
好在屋子之内十分暖和,似乎是为了照顾卫子慕的伤势,屋内早早的添置了取暖的炉子,既然想走走不了,沐远晴只能无奈地找个地方坐下,准备度过这慢慢长夜,等着有人来开了门让她出去。
屋子之内很快便安静下来,外边也渐渐没了声息,沐远晴可以听得见卫子慕浅浅的呼吸声,他似乎睡过去了。
忍不住又有些怔忪,她明明应该是卫子慕的仇人,还动手伤了卫子慕……可是此刻他把自己留在身边……屋内再无其他人……卫子慕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就不怕她真的如云景所说的那样,找一个机会再度下手杀了他吗?
心内多了这个想法,沐远晴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度静下心来了,心内又两个声音彼此拉锯着,在杀或者不杀之间徘徊,让沐远晴十分的为难。
听卫子慕似乎真的熟睡了的样子,沐远晴有些茫然——他便如此放心自己?抑或者四周正潜伏着许多眼睛,只要等她再度动手,便杀了她?
心内迟疑着,沐远晴忍不住起身,蹑足往卫子慕那边探去。
屋内的灯火始终没有熄灭,所以沐远晴可以将卫子慕此刻的模样看得真切,他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双眼紧闭,呼吸平和,只是睡态似乎不佳。
沐远晴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帮他把被子盖上,因此坐到了床沿,小心翼翼地将被他压在身下的被子拉出,生怕把他弄醒。
好不容易才把被子从他身下拉出,沐远晴因为小心,加之屋内有些发热,额上不免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刚想为卫子慕把被子盖上,一眼瞥见了卫子慕的伤口,心还在迟疑,手却已经忍不住附上伤口所在的地方。
她的动作轻柔,可是卫子慕的身子却突然动了,沐远晴还来不及反应,身子便被卫子慕压到身下。
卫子慕面色潮红,哪里像是先前满脸苍白一脸虚弱的样子?
沐远晴突然之间便明白自己再度着了卫子慕的道,不免恼羞成怒,想要推开卫子慕,却刚好打到了卫子慕的伤口之上。
卫子慕突然冷汗涔涔,面色随即再度苍白,沐远晴低眼看去,发现卫子慕的伤口再度渗出血来,别样的惊心……突然之间,便忘记了反抗。
饶是伤口再度裂开,痛得无以复加,卫子慕却始终是没有松开沐远晴的意思,不过是迟疑了一下,见沐远晴不再反抗,便蛮横地将她身子禁锢在自己怀中,如掠夺一般地吻她。
沐远晴此时终于惊醒,手上还沾着卫子慕伤口渗出的血,卫子慕的举动太过于疯狂,她根本无力推开他,可是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可以的……挣扎之间,她终于开口:“你疯了!”
“我还以为你能继续装下去呢。”卫子慕开口,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也没有任何药放开沐远晴的意思,他的语气有些幽然:“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打算一辈子不开口与我说话了呢。”
“真好,”他腾出一只手细细抚摸沐远晴的脖颈,一遍又一遍,正当沐远晴以为他要和云景一般掐断自己脖子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你还愿意与我说话,真好。”
他的话让沐远晴有些意外——他居然知道她在装哑巴之前却不揭穿她,任由她那般,可是眼下被人用这样的方式揭穿,沐远晴却着实是感觉到了恼羞成怒;而且他话语里的语气那般缱绻,几乎让沐远晴误以为此刻的他,是爱着他的,可是,怎么可能?沐远晴冷笑,觉得自己不能再如此这般任由卫子慕掌控,她不能再度沦陷了,伤,一次便足够了。
可是她的力道根本不足以推开卫子慕,无论任何的反抗在卫子慕那里都是全然失效的,虽然卫子慕受了伤,可是即使是受了伤的卫子慕,依旧不是沐远晴能够抗衡的……那么,之前为什么她那般轻易便能伤了他?
此时沐远晴身上衣衫凌乱,春色半露,一只鞋子因为反抗而掉落在地上,沐远晴闭上眼睛,满脸的悲愤——这样的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不是吗?
她是沐之善的女儿,是丁桥的妻子,沐之善和丁桥都是死在卫子慕手上的,沐远晴曾在心内对自己说,即使自己此生注定要沦为娼妓、受千般侮辱,可是她绝对不能再与卫子慕发生任何的关系,即使她注定不堪,也不愿再与卫子慕有任何的接触。
可是似乎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一般,如果她不来看卫子慕的话,便不会着了他的道,便不会发生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吧?
突然之间便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事实上她何时能守得住过自己的身心?从一开始遇到卫子慕,一切便乱了方寸,从将门之女沦落为娼妓,都是她自找的、都是她活该!
正兀自为自己的命运冷笑,沐远晴却似乎听到了能解脱的可能——有人正在屋外敲着门!
沐远晴连忙一推卫子慕,卫子慕却似乎并不想理会外边的声音,奈何外边的人似乎很是执着很是急切,卫子慕终于停下:“发生了什么事?”
“少——王爷,”却是云景的声音,他原本想唤卫子慕的,却很快改了口,声音低低的却很是急切:“庆帝正带着人往别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