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远晴冷眼看卫子慕离开,面无表情,直到远方那笛声再度响起,沐远晴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可是笑容过后,却是一丝狠绝。
她总不可能永远都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沐远晴,她总要学会成长、学会狠心,否则如何在这世间立足,如何保护她要保护的人?
曾经的她太过于软弱无能,所以才害得她身边的人跟着她受苦,可是这一次……再也不会了。
宁可她去伤害别人,宁可她自己受苦,也断不能连累她所在乎的人……她的亲人,所剩不多了,如果再度失去,那么天下之大,便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已经输不起了。
笛声喑喑哑哑,诉说着一别后的遭遇,沐远晴寻了半天也没寻到合适的乐器应和那人,正有些担忧,一眼瞥见云景正朝这边走来。
沐远晴面上扬起笑容——她倒是没料到云景兴师问罪来得这么快,可是既然人已经来了,那她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整以暇地等待云景走到自己跟前,看着云景一脸的怒意,沐远晴心情倒是好极了。
原来做坏事真的会让人心情舒畅啊……沐远晴低头想着,迎向云景的表情别样的谄媚与讨好,因为她看到远处卫子慕微微露出的衣摆——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否则又怎能骗得过别人?
云景看见她的笑容似乎是十分的生气,一双眼睛眯起,将一样长盒状的东西扔到她跟前:“喏。”
沐远晴学他的样子眯起眼:“什么东西?”接过木盒打开,里面却是一把白玉做的笛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沐远晴听着远处的笛声,面色不变:“你对我真好。”
云景的面色明显变了,似乎对于沐远晴此刻说出的话感觉十分的恶心,后退了几步,一脸不自在:“那我走了。”
“那么急干嘛?”沐远晴一点都不介意云景的冷淡,上前抱住他手臂:“既然来了又送我东西,我好好报答你如何?”
云景连忙挣开她,神色似乎有些急:“不了,我走了。”
“哦,”沐远晴一脸的失望,痴痴望着他的方向:“那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云景终于感觉到沐远晴今天很不对劲了,皱起眉头瞥了她一眼:“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沐远晴一脸的落寞:“算了,你还是走吧。”
云景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他自己心内也有主意,生怕被沐远晴看出来,所以恨不得快些离开,见沐远晴不再纠缠,赶忙松了一口气便走,谁知一出院门便看到一脸阴沉的卫子慕。
“少城主?”云景对于卫子慕突然的出现有些紧张,毕竟他要做的事,还得瞒着卫子慕一段时间才好,所以此刻突然见到他,有些不安,和他打过招呼立马远走。
殊不知他的紧张看着卫子慕眼里却是有着别样的意思,联系起晨起之时沐远晴说过的话——卫子慕双手握成拳,满心的愤恨,偏偏不知道向何处发泄。
沐远晴“痴痴”地送走了云景,神色似乎还是很落寞,远处的笛声依旧没有停歇,沐远晴迟疑了一下,将云景送来的笛子放到嘴边,轻轻一吹,吹出不一样的曲子来。
她要用笛音告诉远方的那人——快些离开,她预感得到云景似乎已经开始怀疑起吹笛子的人了。
云景从来不曾对她有过好脸色,此番有些刻意的举动绝对是别有所图……沐远晴想着,嘴角却是上扬,无论如何,云景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这下卫子慕对于她说的事情,怕是会信了三分吧?
远处的笛声变了调,那人似乎并不愿意就此离开,沐远晴想了想觉得自己是说服不了他的,轻轻一叹,笛声顿时转哀怨,告知那人自己这几个月来所经历的事情。
这是他们从小便玩的游戏,有些话无需说出,只要用乐音表述便可以了,只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居然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沐远晴一边吹笛子一边想起往事,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氤氲了,笛声也越发的凄凉。
卫子慕远远站在沐远晴身后,听着她的笛音越来越哀伤,想着先前她对云景一副笑脸的样子,不知为何便觉得别样的刺眼,此刻沐远晴的哀怨看在他眼里,全然是沐远晴为情所伤的模样。
肯定会为情所伤的——卫子慕知道云景不喜欢沐远晴,沐远晴对云景只是一厢情愿,云景有心上人,是不可能接受沐远晴的,即使是妾侍也不行。
想起沐远晴宁愿做云景的妾侍也不愿意嫁给他,卫子慕总是感觉心内一阵窝火,但是偏偏无处可撒。
沐远晴匆忙将曲子结束,回头看了卫子慕一眼转身便走。
卫子慕直觉的反应便是跟上她,沐远晴不理他,就坐在那里听远处的笛声。
笛声变了调,沐远晴眉头微微皱起,看了卫子慕一眼,终究还是摇摇头。
卫子慕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云景不会娶你的。”
沐远晴只是云淡风轻地看向他:“我不介意。”
卫子慕怒:“云景喜欢的是天香!他不可能娶你的!”
“那又怎样?”沐远晴依旧是一脸的无所谓:“我爱慕他,我乐意,与你无关。”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嫁人吗?”卫子慕看着他:“即使别人对你不屑你也要死皮赖脸地贴过去吗?做别人的侍妾?你就这么自甘下贱吗?”
“自甘下贱?”沐远晴笑:“原来说到底,你不过还是觉得我配不上他罢了!”
“自甘下贱?”沐远晴声调上扬:“难道就因为我曾委身青楼便注定下贱吗?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你,我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我明白了,”沐远晴声音安静下来:“是我妄想了……你曾说,如果你不让我死,即使是屈辱是不堪,我也得活着……你不让我嫁给他,不过是不肯放手罢了!”
“要如何你才肯放过我?”沐远晴神色有些凄凉:“我自觉自己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何必要对我如此残忍赶尽杀绝!”
“我——”卫子慕语塞,半晌之后开口却依然还是那句话:“我娶你。”
“你为什么要娶我?”沐远晴神色冷漠:“你没有娶我的理由,不是吗?”
“我说要娶你便是要娶了,”卫子慕倒是镇定下来:“总之这事情便只有定了。”他恨干脆地下了定论,似乎不允许沐远晴继续反驳。
可是沐远晴却是笑了,她看着他无比的认真:“我记得,我曾经差一点便嫁给了你的。”
“那时候,我愿意嫁,可是你却不愿意娶,”沐远晴满意地看着卫子慕脸上瞬息万变的神色,淡然开口:“而今天,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娶我,可是今天,你愿意娶,我不愿意嫁了——不管我嫁给谁或者到最后谁都嫁不成,我也不会嫁给你的。”沐之善临死之前的话,她怎么能忘?更何况此刻的她,不爱卫子慕,真的不爱了,任何人被蛇咬了之后,都不可能再对那只咬了自己的蛇生出慈爱之心,她也不能。
卫子慕怒极,上前将她拥入自己怀中,狠狠地吻她:“你要如何才肯嫁我?”
沐远晴的答案却更是明确:“无论如何都不会。”
卫子慕将她身子推倒,撩拨她,满意地看着她意乱情迷的样子:“如此,你也不愿意嫁我?”
沐远晴原本有些迷乱,闻得此言瞬间清醒,也不顾自己身上衣物凌乱的样子,瞥了他一眼:“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更何况,我本来便是出身青楼,这样的事情,迟早的事,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现在很看得开……这还多亏了你。”
卫子慕怒极,双手抓紧她的肩膀:“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在想……”沐远晴的声音冷冷的:“我在想他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你——”卫子慕决意不再问她那些让自己烦躁的问题,一俯身封住了她的唇,一双手也在她身上游移着,解开两人之间的束缚。
沐远晴随着他的举动有些意乱情迷,身子附上卫子慕的身子,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两人皆是沉默而隐忍,身体彼此慰藉却偏偏彼此疏离,两人的身体彼此贴近心却如隔云端,明明有情却偏偏彼此憎恨,从未改变。
当一切都平息下来,卫子慕看着沐远晴,为她将有效凌乱的头发拢好:“别告诉我,你一直都在想着他!”她的沉沦,他不是不知,而他何尝不是沉沦其中?
偏偏沐远晴闭上眼睛:“我只把你当成了他。”
卫子慕愤恨地一拳砸向沐远晴脸旁边的床面:“别告诉我你要这样嫁给云景!我是不会答应的!”
“你当我水性杨花也好,怎么都好,”沐远晴一脸无所谓:“反正我要嫁给他,若是你觉得你我这般也行的话,我不介意在他不在的时候陪陪你。”
她不介意?可是他介意好么?卫子慕只觉得心内别样的郁结,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和沐远晴多说话的,偏偏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然后如愿地从沐远晴口中听到足以刺伤自己的话来。
沐远晴不理会他阴沉的脸,侧耳倾听远处的笛声,那笛声一直没有间断,看样子那人是认真的。
可是……沐远晴看了卫子慕一眼,她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是否可行。
轻轻一叹,沐远晴闭上眼睛:“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我之于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了吧?既如此,你何不干脆放过我……若不放过,你何不干脆杀了我给我一个解脱,如此折磨着,你觉得有意思吗?”
“要我放过你也可以,”卫子慕凑近了她的脖子之间:“你嫁给我,从此之后你便是我的妻,是这凤凰城的女主人,没有人会再拦你做任何事。”
沐远晴将卫子慕埋在自己脖子之间的头抬起,盯着他的眼睛:“真的?”
“真的,”卫子慕一脸的认真:“只要你愿意——除了不能离开我身边之外,其他任何事随你。”
他许诺得无比认真,沐远晴却有些心烦意乱,远处的笛声此刻终于戛然而止,可是沐远晴明白她要做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能否成功……但是凡事总是要试一试的。
不过……沐远晴闭目:“我答应过爹爹,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你的,我还答应过丁大哥……我要为他守孝的……我可以呆在你身边,但是我不能嫁给你……永远不能。”
“该死!”卫子慕恼了:“那你先前为何一心要嫁给云景?怎么到了我这里便不行了?”
“云公子不一样,”沐远晴一脸淡然:“云景不是你,更何况,我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嫁给他是痴心妄想,我不过就是想寻一个人托付终身而已,即使那人不喜欢我,即使只是作为他的侍妾也行——”
“要不这样好了,”沐远晴一脸的认真:“你将我许给云公子,若是你觉得我伺候你伺候得还好,我也不介意一女——唔——”
卫子慕封住沐远晴接下来要说的话,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婚礼三天后举行,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没得选择!”他陛下封住沐远晴所有的痴心妄想——给她一个名分,她是不是就能安心留在自己身边?
沐远晴想要挣脱他,却终究还是无力,只能任由他索取。
可是无论如何,她不会嫁给他!婚礼?她总有办法让它办不成,一如当初卫子慕所做的事情一样!一个人想毁掉一样东西……总是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