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上几步,他又稍微停了片刻,头也不回地对尚且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说:“你们且先去敷药,朕明日会去常淑仪那里,为你们讨个公道。”
常思媛的脾气是他一手宠出来的,从她进宫那日起,他就给了她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恩宠。原本还想再等一段时间,没想到她竟已这么沉不住气。
也好,就当计划提前,将她那不争气的兄长和她自己犯下的罪状统统罗列出来,叫常卫光这一次再也翻不了身。
待他沐浴完来到床边时,陆溪已然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jj新下达的文件规定,有一点床戏就不能通过,连作者有话要说都不能放,所以……大家还是留邮箱吧=……
☆、青睐【三】
第二十八章
这一日给皇后请安时,常淑仪照例没来。哪怕是昨日被降了位分,该有的骄纵矜贵她也一点没落下。
陆溪安安静静地挑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而沈珂则是十分高兴的,毕竟这殿里总算有人比她分位还低了。
“本宫听闻昨日陆美人的手臂受了伤,可还安好?”皇后一语,将众人的目光都拉到了陆溪身上。
陆溪连忙起身答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一切安好,小伤而已,并无大碍。”
皇后点点头,“你也太不小心了些,走路也不注意脚下,幸好这一跤跌得不重,没有磕着显眼的地方,今后可要注意些了。”
昨日陆溪摔倒一事,虽然对外宣称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但是加上常妃被降为淑仪这件事,恐怕没人会相信她是自己摔倒的这种说辞。
沈珂哼了一声,自作聪明地说,“这宫中地势如此平坦,栖梧宫又是皇上住的地方,更不会有什么绊倒人的东西了,我看陆美人可不是自己摔倒的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默默地捏了把汗,约莫有人也在心里暗暗冷笑。
这个珂才人是不长眼睛还是不长脑子?陆美人是如何摔的,恐怕没人不清楚□,偏她要这么来一句,好像全天下就她一个人最聪明……真真是蠢材一个。
而此时,素来温柔似水的月扬夫人轻轻柔柔地打破沉寂,“我那里还有些祛瘀膏,是前阵子二皇子不小心磕破腿时皇上命人送来的,涂了将近半月就一点疤痕都看不出了。一会儿回去我就叫人给妹妹送去。”
皇后笑着赞了句,“还是你想得周到。”
陆溪把目光转向月扬夫人,记忆里她一向坐在人群里,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好像没什么存在感。可是如今一开口,那样清澈温柔的嗓音如泉水涓涓,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
气度和仪态都非常人所及,也难怪能帮皇上诞下一子,若是陆溪是个男人,恐怕也希望这样一个女人来为自己抚育一个孩子。
她谢过月扬夫人,余光看见被人刻意忽略掉的沈珂眼里露出不满的神色,心里也是一阵好笑。
进宫的人哪一个不是想要越爬越高,步步走稳?偏她沈珂是做尽愚蠢之事,像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早。
皇后也选择对常淑仪这件事不置一词,若是常淑仪真被拉下了马,她倒还可以把这事提出来,当做训诫嫔妃不可恃宠而骄的例子,可昨日皇上那番言语,摆明了是要再给她东山再起的机会,她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皇后并不知道昨晚影月与小顺被常淑仪体罚一事,若是知道,恐怕也会为常淑仪能否顺利东山再起捏把汗了。
皇上亲自到了临华殿时,常淑仪正在跳舞。
此时已过清晨,未到晌午,明渊早朝一完就过来了。
临华殿里花团锦簇,头数牡丹最为艳丽,品类繁多。当初常思媛进宫不久便得了圣宠,荣冠后宫,皇后的娘家又恰好失势,再加上皇上命人将大批牡丹名品送来这里,还因此引来不少猜测,说是当初的的常思媛恐怕会一步一步登上顶峰,取代皇后的位置。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明渊站在大门外,看着花丛里的人,纤细的腰肢不胜一握,飘逸的长袖翩然起舞,朱唇不点而红,柳眉不画而浓。
只是这个人女人似乎没什么头脑,恃宠而骄得太过太过,虽然他打从一开始宠她便是为着今日将常家拉下马来,但毕竟这一宠就宠了四年,就算没有感情,也是有恩情的。
也罢,就算常家没了,也总归在后宫给她一个安稳的余生。
这样想着,明渊示意太监可以通报了,那声“皇上驾到”令正在起舞的人动作一滞,却并未停下来。
他淡淡地走到花丛外,“怎么,常淑仪是打算无视朕不成?”
尚在旋转的人一边舞袖,一边不置可否地说,“嗜画之人不欲作画时被打断,臣妾是善舞之人,也不欲起舞之时被打断,臣妾舞完一曲,自会向皇上请罪。”
明渊神情莫测地看她片刻,“常淑仪若是在为昨日被降级一事耍小性子,那朕劝你还是收敛些,因为朕今日来找你是要治你擅自动用私刑,掌掴其他嫔妃的宫女太监一事。若是昨日的降级就令你如此耿耿于怀了,恐怕朕接下来的决定你会更加受不住。”
若是以往,明渊也许会因心情好而陪她闹,纵容她的这点小性子,可是常淑仪错在今日不同往昔,她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此言一出,她倏地停下来,“皇上还要降臣妾的分位?”
明渊没说话。
“好啊,那皇上你就降吧,最好把臣妾打入冷宫,从此眼不见,心不烦。总归臣妾是人老色衰了,哪里及得上新晋的秀女……呵,不,已经是嫔妃们了。”常妃长声一笑,定定地看着他,“反正臣妾的兄长已注定了会被定罪,臣妾也没有面目再在宫里立足了,如此甚好,给臣妾一个安安静静长居深宫的理由!”
她不哭不闹,不求情也不讨饶,反而这样尖锐地说完便转身离去。明渊一言不发地转身踏上撵车,只是高禄注意到,他的嘴角抿得比平时紧了些。
次日,一道诏书下来,工部侍郎、当今丞相常卫光之子——常思安,因主管的淮河水坝修筑工程耽误了进程,造成淮河两岸受灾,朝廷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即日起,削去官职,贬为庶民。
淑仪常思媛,常卫光之女,骄纵跋扈,暴戾无常,因一己之私擅自动用私刑,掌掴其他嫔妃的太监宫女,严重危害到后宫风气,降为婕妤,迁至清心殿思过一年。
至于丞相常卫光,教子不严,有失礼仪,子女都犯下如此大错,实令皇上痛心。罚俸禄半年,保留原职,但手中所管的边防重军之一,镇威军,移交兵符,不再听其所令。
此诏一出,朝堂内外一片哗然。丞相一职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为防帝王专权,各方面都能参与其中,影响到帝王的决断。如今常卫光虽保留原职,但兵符已交出,足以见得常家的威风一去不复返。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不知是否有一天,这话也同样适用于常家。
离这事已过去几日,后宫隐隐有常婕妤是因为得罪了新受宠的陆美人而被降级之说,显是有心之人想要将仇恨值拉到她身上,对此陆溪只是装作不知,不去回应也便没了下文。
有眼的人都看得出,常家是终于被逮着个理由失去了军权,帝王之术便是如此,狡兔死,走狗烹。
哪怕常家曾经帮着皇上一同削弱了太后的权利,却也在帝权逐渐稳固的今日失却了往日的价值,成为了皇上眼里不得不拔出的一颗强硬钉子。
“听说常婕妤在皇上亲自前去问罪时,还自顾自地跳着舞,一点也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呢。”
“约莫是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常妃娘娘,只可惜仅是不同往日了,再威风也轮不到她在皇上面前耍威风。”
听着云一和影月讲着宫女们传得绘声绘色的那些话,陆溪斥责了几句,要她们不许多嘴,小心祸从口出,垂眸间却是有些不解。
她见过常思媛好几次,直觉告诉她,那位一点也不像是个没有脑子的人,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拉倒了常家于她而言有害无利,就算她不顾亲情,也不会不顾自己在宫里的前途啊……
纵然她知道常家不会就此倒下,因为若非重生,几年后,季清安还会为了攀上常卫光这棵大树而杀了她和腹中的亲生骨肉。
想到这里,她隐约觉得常思媛这件事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云一,叫小顺备车,我们去清心殿走一趟。”
午后的日光安好,朦朦胧胧透过树荫照在沉香袅袅的宫内寺庙里,充满祥和宁静的氛围。
清心殿是宫内朝佛的地方,每年的祭祀都会在这里举行。只是除却祭祀那一月,其余时候都是十分冷清的。
皇上要常婕妤长居此地一年时光,形同将她打入冷宫。
陆溪踩着斑驳的树影走进主殿,看见昔日身着艳色宫装的女子如今安安静静地坐在蒲团之上,背对大门,素色衣裳显得十分沉静。
她不由自主怔了一怔,因为这个女子身上的祥和与宁静,万万不是昔日那个常妃能拥有的。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常思媛手里的佛珠停止了转动,双目张开,头也不回地淡道,“你来了。”
陆溪的心停滞了一瞬,她知道自己会来?
常思媛缓缓转过身来,视线落在她尚且包扎着白布的手腕上,歉然道,“很抱歉,那日迫不得已伤了你,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婕妤姐姐如今连降数级,妹妹不敢计较,唯恐此事是因妹妹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