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高禄躬身答应,待到殿门合上之后,看着宫女们将白绫套上了安婉仪的脖子,在那样凄厉的含恨声中,最终一切趋于平静。
陆溪淡淡地站在殿门之外,好似看见了那日在御花园里安婉仪趾高气扬地说给自己和珂嫔的一席话,字字句句皆是将自己当做了只会忍气吞声的懦弱之人;还有那日她的撵车在自己前面足足行了一柱香的功夫,姿态十足。
她其实也不恨这个人,后宫里谁不是得了风头便踩压别人?安婉仪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都是踏脚石,都是替罪羊,说到底也是可怜之人。只是有句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听着里面逐渐没了声,心里却并没多痛快,只是她知道,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没必要坚持那可笑的心软了。
心软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她可是历历在目。
眼眸逐渐幽深下去,她看着高禄从殿里出来,低头说了句,“容华,一切已办妥。”
微微点头,她有些疲惫地回过身去,“辛苦高公公了,我有些倦了,便不陪公公一同回栖梧宫了,还望公公向皇上说声抱歉。”
高禄忙道,“奴才省得,容华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今日之事,累了容华了。”
陆溪点点头,看着小太监去备撵车,之后踏了上去,朝高禄再次点点头,这才一脸倦容地闭了眼。
高禄会巨细靡遗地将自己的一切表现都报告给皇上,她若是太过心狠决绝,只会令皇上起疑。
她是那个永远温和平静的陆溪,哪怕害怕,哪怕心软,都会咬着牙坚持下去,这样的坚强才令人最心动也最心疼,不是么?
接下来……
她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看着道旁过境的垂柳,好似想起了三月江南的柔风绿柳。
终于还是到了报复你的这天了么?
我的孩子,我们的前世恩怨,也到了一一还清的时候了。
你欠我的,我会全部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月会日更到底,然后完结。
最近党支部一直开会开会,每天都是不断的会和讨论,我快被折磨疯了,所以不能双更,还请大家见谅。
但是每日一章是绝对不会少的,周末的时候还是会争取一下双更。
快完结了,酝酿包子酝酿意想不到的结局酝酿太后大boss怎么倒台酝酿皇上怎么由渣洗白,各种酝酿。
希望能给大家一个完美的结局!
☆、手段【一】
第八十三章
安婉仪就这么去了,对外是说染了病,暴毙,而宫内却不知从哪个太监还是宫女口中传出了这样一番话,说是安婉仪因为得罪了皇上最宠的陆容华,因此被陆容华赐死。
个中缘由倒是没人清楚,只是在安婉仪暴毙的第三日,皇上突然拟旨再次擢升陆容华的品级,这次可好,直接由正四品的容华到了从二品的昭仪。
听说皇上的意思原本是妃,但陆昭仪自个儿推了去,说是昭仪这个位置对她这年纪来说就已经太过难得了,年纪尚浅、资历也不够的人要如何担当妃这个位子呢?
有人觉着她傻,好端端放着个妃不当,非去假清高。可只有陆溪自己知道,所谓的品级,升到现在也没什么太大意义了,皇上对你有份心、有多少心,这才是决定你的将来如何的关键所在。
如今后宫发生了这样一连串的事,高位的妃嫔不少都没了,仅剩下的宁妃因为曾是皇后身边帮腔的,加之进宫时间长,也只懂得安分守己,而毫无特点,也不可能受皇上喜爱。
眼下还剩下个萧招媛与陆溪平起平坐,至于沈珂还有那些个平常影子都见不到的妃嫔,也无须放在心上。
当皇上的心放在了你身上时,自然你也不必把其他人放在心上了。
本来升了位分,按皇上的意思是要搬进钟景宫,但陆溪说在清音殿里也住惯了,加之她人比较懒,还是就留在这里的好。
明渊也便点了点头,只命人又送了好些份例来,其中不乏贵重之物。陆溪按素来的做法选了几件摆饰放在外间,其余的也便叫云一她们收进了库里。
“选些好看的锦缎,也拿去做些衣裳吧。”
碧真边摇头便笑道,“哪有底下的人穿娘娘的衣料的?娘娘莫不是要折煞奴婢们?”
云一倒是眼巴巴地瞅着一匹淡粉色的素雅些的锦缎,“奴婢倒是欢喜娘娘这么说,但碧真姑姑既然说了,奴婢也不敢穿了。”
陆溪失笑,打开宝奁拿了两支做工精美的金簪子,一支雕着牡丹,只不过没那么艳丽,多了几分柔美;一支是一尾小鱼,翘着尾巴好似摇头摆尾的,很是活泼俏皮——这些都是她当容华时戴的,如今升了位分,成了从二品的昭仪,自然穿的戴的都有讲究了,也用不上这些个太过小家子气的东西。
牡丹替碧真别在了发间,小鱼则是给了云一,陆溪微微一笑,“跟我这么久,也不曾送过你们些东西,跟着这样不长记性的主子也苦了你们了,还望你们别嫌我吝啬的好。”
云一看着她唇边温温柔柔的笑意,是真把她们当自己人看,即便如今成了昭仪,也还是闭口不提“赏赐”二字,只说是送……伸手抚着发间的簪子,那鱼尾光滑冰凉,这样的金子和质地都不是她这种下人能享受到的。
眼眶竟是红了,“奴婢三生有幸能伺候娘娘,实在是……实在是……”
碧真也是感激地与她一道跪了下去,“碧真谢过娘娘,日后定会更加尽心尽力,不枉娘娘的一番苦心。”
陆溪一下子笑出声来,一边扶她们,一边无可奈何道,“你们俩今儿个是怎么了?竟和我这般客气起来,什么苦心不苦心,我对你们好也是因着你们对我好,难不成还图你们替我作个甚么歹事?好了好了,快起来,以后莫要和我这样生分了,这才叫人寒心哪。”
陆溪估摸着时日也来了,这日下午果不其然就见秦宇来了清音殿,客客气气地说是太后娘娘传她去寿延宫。
该来的总会来,陆溪应了声,任云一和碧真替自己打理打理,便踏上撵车往那边去了。
她也不慌张,一路安之若素,眉宇间的温柔宁静一如既往,似幽谷空兰,似高山冰雪。
秦宇道,“昭仪娘娘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儿啊,奴才可好长时间不曾见过您了,太后她老人家还时时提到您,毕竟是把您当自个儿的亲女儿看呢。”
陆溪只淡淡一笑,“秦公公倒是谙熟太后娘娘的心思呢,本宫身边却是缺这么个体己人儿,底下的人都不长心眼,不似秦公公这么会看主子眼色。”
秦宇一下子噤了声,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一介阉人,竟处处体现出是太后心腹,这着实有些古怪了,陆溪这是变着法子提醒他注意身份呢。
秦宇在宫里少说也有近三十年的日子了,八岁起便进了宫,做了些杂事,后来到了太后身边,因着机灵,有心眼,一步一步陪着太后走到如今,可是比身边那些换了又换的宫女们来得亲密。
就连寿延宫里的大宫女都要对他敬上三分,只因很多事情太后压根不会告诉她们,却会和秦公公密谈。
陆溪老早就觉着这秦宇不简单了,观察过一阵子,也叫人留意了些,发现太后确实把他当做身边的第一人。
只是如今既然已经明摆着与太后反目,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装出以前那副软弱可欺的形象呢?
秦宇只笑了两声,“娘娘如今不是从前可比的了,奴才多嘴得罪了娘娘,还望娘娘看在奴才老眼昏花看不来眼色的份上饶了奴才。”
陆溪看他一眼,“秦公公何必自谦?这宫里头数公公当上总管的年纪最轻了,哪来什么老眼昏花一说?依我说,若是老眼昏花了,太后娘娘恐怕也不敢这么放心什么事都交给公公。”
秦宇只得暗自思量,从前竟是看错了这位,还道她是个温和无害的主,没料到竟是这般凌厉的人。
想来她是完完全全抛弃了太后这边,今后难保就是敌人了。
到了寿延宫,秦宇说太后在佛堂诵经,陆溪便从容不迫地穿过大殿走入后面的佛堂。安安静静的大殿里充斥着香火和檀木混合的清香,那个华衣妇人跪在蒲团上,从背影看去竟是一片祥和,与周遭的宁静安谧颇为和谐。
只是陆溪不会因此产生什么错觉,太后能走到今日这个位置,手段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
听到脚步声,太后也没急着起身,仍是安然念完了那一段,这才起身转过来看着安心等待在那里的陆溪,仍像从前那样笑吟吟地看着她,一脸慈祥,“好长时间没见你来哀家这儿了,过来给哀家瞧瞧,是瘦了还是怎的。”
只字不提她如今的身份,也不谈安婉仪之死,这样的面笑心不笑才是最令人警惕的。
陆溪也笑着走过去扶着她,“太后素来喜静,加之臣妾前些日子身子不好,出了些事儿,一直没来得及夺来陪陪太后,还望太后莫要埋怨臣妾就好。”
太后扶着她的手就这么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让她也就座后,云淡风轻地说,“哀家也知道你前些日子小产的事,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可怜了那还未出世就没了的孩子。”
说是可怜,眼中可不见半分可怜。
陆溪也便配合着低头抹抹眼泪,眼圈都红了,“太后娘娘莫要替了,是臣妾没用这个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