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枚核桃,和大徒弟小徒弟，他略一思忖，便能猜测出其中的真相。
无非是两枚核桃当中,有一枚核桃是不太对劲儿的，可能是与原著、与过去……或者是与他所未知的未来有些关系。
大徒弟与小徒弟。
大徒弟是谁？
大徒弟是他曾经做过的那几次梦境中的大徒弟。
就是这第三句话,楼知亦琢磨了好半晌,都没弄懂是什么意思。
没有打不过的徒弟，只有让着徒弟的师尊。
他觉得是这个道理。
这世上不可能有打不过的徒弟，只有让着宝贝徒弟的师尊。
如果有，那师尊肯定是装的。
楼知亦思索着,难道是要他让着自家徒弟的意思？
这句话暂且搁置在这里。
楼知亦站起身来，舒展开身体，又才出了院门。
他去瞧了瞧种在山上的空灵参，都快一年了,这空灵参也没有半点动静。
楼知亦觉得这可能跟他不是空灵一族有点关系。
思忖片刻,他探出手，指尖处涌出一抹灵力,被细分成均等的微小灵力,浇灌于此。
虽说空灵参没有半点动静,可这该有的浇灌过程还是要坚持一下的。
照看过空灵参，楼知亦在山上逛了逛，回到半山腰时,正巧瞧见沈裴然提着食盒走来。
楼知亦停下脚步，等了一会儿,发觉今日的沈裴然思绪有些不宁。
人都快到跟前了，竟然还未察觉到他的存在。
楼知亦伸出手，在沈裴然面前微晃了下,让自家徒弟的目光吸引过来。
沈裴然抬眸望来，出声道：“师尊。”
楼知亦问道：“你今日心情不太好吗？”
“没有。”沈裴然轻摇了下头，否认道。
徒弟有些不太开心啊。
楼知亦思索片刻，建议道：“如果你觉得不好跟我说，那就在结束早课后，跟你最近新认识的朋友去神城玩一玩，小松果就让它自己回来。”
沈裴然闻言，看向他的师尊。
他的师尊大概不知道，他知道沈意是谁。
好半晌后，他应声道：“好。”
上早课时，楼知亦也发觉沈裴然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好奇起来。
昨日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结束早课后，沈裴然才出声邀约道：“你要去神城吗？”
“去去去。”楼知亦点头道，“我好久没去神城了。”
两人说话间，楼知亦瞥见傅奚又想凑过来，连忙说：“你先送小松果回上林春，我们直接在宗门乘坐云舟的地方见面。”
说罢，他趁着傅奚没走过来之前，先一步出了学堂。
他觉得沈裴然既然心情不好，那就不要再让乱七八糟的人来弄得沈裴然心情更糟糕了。
学堂内，沈裴然抱起小松果，将小松果送回上林春后，才前往宗门乘坐云舟之处。
沈裴然到云舟附近时，抬眸望去，一眼便看见了人群间那一袭红衣。
今日清晨醒来之前，他好似做了一个很重要的梦。
梦里，他好像知道了很多真相，不舍，难过，却又有希望与欣喜。
梦境最后，他抱着他的师尊，仿若怔然般地低喃出声：“师尊，我永远是你的，也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并不是梦境，而是一场真实存在过的幻境。
一场有他、也有他师尊的幻境。
在幻境里，他还得到了被封印的那些记忆。
沈裴然默然心道。
直至幻境破碎，他醒来时，除了那一声自语之外，还有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之中不断重复道：“沈裴然，可以！可以！一定可以！你的魅魔血脉一定要自然觉醒！千万要自然觉醒！”
云舟前，楼知亦没等多久，察觉到投来的目光，转眸望去。
须臾，他瞧见朝他走来的沈裴然，抬了抬手，以作示意，表示自己在这里，免得沈裴然没找到他。
沈裴然将眸底情绪收敛尽了，转瞬来到楼知亦身边，问道：“你等很久了吗？”
楼知亦眨了下眼，故作认真道：“是啊，你走得太慢了。”
“抱歉。”沈裴然微抿着唇，轻声道。
楼知亦道：“那你得补偿我等你这段时间的损失。”
沈裴然应道：“好。”
楼知亦瞧见沈裴然认真答应下来的模样，不由得轻声笑了下，出声道：“骗你的，没等多久。”
旋即，他道：“云舟快走了，先上去吧。”
这还是楼知亦记忆里第一次坐宗门外出云舟，一时间觉得哪儿哪儿都新鲜。
他先沈裴然一步，踏上云舟甲板。
沈裴然抬眸望去，望见那一袂漂亮的红衣衣角张扬肆意地消失于阶梯间，眸光微颤了下，才跟上去。
剑宗每日去神城的弟子并不在少数。
楼知亦来到云舟上时，等了会儿沈裴然，瞧见沈裴然的身影，出声道：“你走得有点儿慢。”
沈裴然应声道：“那我下一次走快点。”
半晌后，云舟开始启程，前往神城。
楼知亦站在云舟甲板上，望着自眼前穿梭而过的流云。他转眸看了眼沈裴然，道：“这云像你。”
沈裴然闻言，眸光落在楼知亦身上，压抑的心情被他师尊的这句话暂缓，抿唇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流云很好看。”楼知亦轻声道，“人人都喜欢。”
沈裴然亦是轻声问道：“你也喜欢吗？”
楼知亦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
“云，你也喜欢吗？”沈裴然道。
“喜欢。”
楼知亦的注意力全在眼前飘过的流云之上。
他从前要么是在地上走，要么是在虚空中走，倒是从来没有乘坐过云舟。
那人呢？
师尊是不是也喜欢？
沈裴然在心里问道。
从剑宗驻地到青州神城，乘坐云舟只需一刻钟的时间。
云舟停驻在神城之外，两人随着其他弟子一起走下云舟。
两人进入城门时，热闹迎面而来。
曦光温暖明亮，照拂过神城。长街上人群熙攘，两旁设有商摊，摊主叫卖声不绝于耳。
楼知亦走在长街上，偶尔去瞧街边摊贩所卖的各种吃食，便停驻下脚步去买。
他买的也并不多，大家都是可以辟谷的修士，这些吃食不过是为了……怀想。
楼知亦尝了下手中的桂花糕，修仙界的吃食褪去凡俗之外，充满灵气而使得口感颇好。
他尝过后，又转手递往沈裴然面前，示意道：“尝尝？”
沈裴然垂眸望了眼，轻声问道：“好吃吗？”
“甜的，你尝尝。”楼知亦抬了抬手，解释道。
沈裴然闻言，修长手指取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口中，慢条斯理地品尝着。
楼知亦轻眨了下眼，盯着沈裴然面容间的神情，问道：“怎么样？”
“甜的。”沈裴然平静道。
楼知亦琢磨着沈裴然的神情，总结道：“原来你不喜欢吃甜的？”
沈裴然神情微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师尊应该是喜欢吃甜的，那他也应该要喜欢吃甜的才行。
思及此，沈裴然否认道：“没有，我是喜欢的。”
楼知亦一眼看出沈裴然的敷衍，小声嘀咕道：“敷衍。”
沈裴然轻垂眼睫，望见楼知亦收回了手，又往自己嘴里放了一块桂花糕。
他的师尊咬下那块桂花糕时，清润眸光中会涌现出些许愉悦至极的光亮，漂亮而带有……蓬勃朝气。
他的师尊才像是一个少年，周身充满少年般的意气，那是一种会吸引很多人追逐的气质。
沈裴然望过去，解释道：“师尊也很爱吃甜的。”
楼知亦迟疑地眨了下眼，目光落在身旁沈裴然面容间，认真端详过后，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曾经立过唯爱剑尊的人设。
于是，他语气泛酸道：“那你了不得哦，知道剑尊的喜好。”
沈裴然：“……”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他师尊脑子里会生出什么样奇奇怪怪又很有趣的想法来。
旋即，楼知亦又安慰道：“不过，很遗憾的告诉你，我现在也知道了，你不是唯一一个知道剑尊喜好的人。”
说罢，楼知亦转眸去寻找其他的吃食。
他的目光流连于街边一位老者所卖的糖葫芦上，迈步走过去，询问着价钱。
他现在可不是剑尊，沈意什么都能吃，什么都想吃，也不用顾及身份。
沈意就馋那糖葫芦。
最终，楼知亦从那位老者手中买下一串糖葫芦，咬了一颗在口中。
刚入口时是丝丝缕缕的甜意，咬破最外面那层糖衣后，楼知亦尝出了酸酸的味道。
虽然是甜中带酸，酸中带着甜，但是吧……这糖葫芦就不如那桂花糕的纯甜无酸好尝。
楼知亦略微蹙眉，望着剩下的几颗糖葫芦，迟疑良久，又憋着一口气，尝了一颗。
还剩下三颗糖葫芦果。
甜归甜，可是又酸。
楼知亦犹豫了很久。
沈裴然察觉到楼知亦面容间神情的变化，出声问道：“它不好吃吗？”
楼知亦应声道：“是甜的，可是还有一点酸。”
沈裴然看了一眼那色泽漂亮的糖葫芦，心道：他的师尊就喜欢纯甜的，不喜欢酸的。
“那就给我吧。”
楼知亦闻言，怔愣了一瞬，小声道：“这不大好吧……”
糖葫芦不像桂花糕，桂花糕是一块一块的，可糖葫芦是连着穿串儿的，把剩下几颗糖葫芦果子给沈裴然，虽然也不会怎么样吧，但是就莫名有一种他欺负沈裴然的感觉，专门把自己吃剩下的糖葫芦给沈裴然似的。
沈裴然眸光轻抬，出声解释道：“师尊说不能浪费的，你如果不把它解决掉，那就交给我来解决。”
楼知亦在自己解决和交给徒弟解决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败给了糖葫芦的酸，将其郑重其事地交给沈裴然，并道：“拜托你了。”
沈裴然接过那串糖葫芦，并未犹豫，很快咬下一颗糖葫芦果子。入口后的味道并没有那么酸，看来只是他的师尊单纯不喜欢酸的而已。
等到沈裴然解决完余下的三颗糖葫芦果子，楼知亦拍了拍他的肩，夸赞道：“厉害。”
沈裴然闻言，眸光微闪了瞬，出声道：“你如果想要吃甜的，我知道有一家店铺中卖的糖……甜而不腻。”
“那你带路。”楼知亦道。
沈裴然慢吞吞解释道：“我曾经给师尊买过那一家店铺中的糖，师尊看起来应该很喜欢的。”
嗯嗯。
他喜欢。
楼知亦闻言，伸手推着沈裴然往前走，道：“我觉得剑尊爱吃甜的，那剑尊他一定肯定喜欢你买的糖。”
沈裴然走在前面，听见自身后传来的声音，眉眼略弯了下，出声道：“那就走吧。”
他带着人穿过长街，往更深处走去。
约摸片刻钟后，沈裴然停在了小巷深处的一家店铺前，轻声道：“到了。”
楼知亦闻言，抬眸望去，小声道：“这家店铺竟然藏得这么深？你是怎么找到的？”
沈裴然轻声应道：“想找，就能找到。”
楼知亦轻眨了下眼。
难道真的是藏得越深的店，内里的东西才越是好吃吗？
两人才至店铺门前，楼知亦便已经嗅到了自店铺中传来的隐约香气，带着丝丝缕缕的甜意。
楼知亦迈步走进店中，长排的柜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糖。
沈裴然安静地跟在楼知亦身后，眸光落在眼前人身上，瞧见他的师尊因为见了这些甜甜的糖，神情间带着几分愉悦之意。
于是，不知不觉间，他的眉眼间亦是染上相似的愉悦。
楼知亦挑好糖后，店铺小二负责装好。
沈裴然见状，神色微动，道：“我来吧。”
说罢，他迎着楼知亦望过来的目光，解释道：“就当是你先前等我太久的赔礼。”
楼知亦听到这话，扬眉道：“客气了，沈师弟。”
他也没拦着，让沈裴然付了灵石。
店铺小二将装好的糖递过来，楼知亦顺势接过。
还未走出店门，他便取了一颗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糖来尝。
紧接着，像是顺手而为的动作般，楼知亦又取了一颗一样的糖，转手递到沈裴然眼前，道：“你请客，你也尝尝？”
沈裴然轻垂眼睫，望见递到他眼前的那颗糖，眸光轻颤了瞬，就着楼知亦伸过来的手，咬住那颗糖。
楼知亦原本以为沈裴然会先接过他的手中的糖，哪晓得沈裴然竟然直接咬了过去。
他怔了瞬，指尖下意识轻推了下，却又无意间触碰到一片柔软，手指略微蜷缩，被激得瞬间收了回来。
沈裴然压着那颗糖，声音轻轻地道：“是甜的。”
楼知亦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好像闪过些许画面，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去想。
兴许是昨日夜里的那场幻境太过真实，真实到仿佛深入骨髓般，他才会觉得看什么都是明晃晃的勾引。
楼知亦笑了下，率先一步走出店门，穿巷冷风袭来，令他的思绪冷静下来，才出声道：“糖不是甜的，难道还能是苦的吗？”
沈裴然跟在楼知亦身后，眸光静静落在他的师尊身上，轻声道：“好像是这个道理，糖都是甜的，很好吃。”
“我就说吧。”
楼知亦说着，迎着穿巷冷风往外走去。
他收了收指尖，时至走出小巷，看着热闹至极的长街，发现沈裴然没跟上来，转眸望去。
沈裴然走在小巷中，一袭墨衣仿若融入了阴影之间，人却看得分明而清楚。
楼知亦站在光下，等着人。
他望着少年漂亮精致的面容，心道：大概没有人会忽略掉沈裴然的存在。
就像……没有人会不喜欢沈裴然的。
楼知亦想到那本话本的名字——《剑尊的心思无人知》。
他在心里轻轻应了声。
剑尊的心思无人知。
——卷二·青州·终——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青州篇，结束啦，下一卷是豫州篇。
—
感谢支持。
笔芯。
——
感谢在2021-09-0323:04:48~2021-09-0417:4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法佐·塞依3瓶；ephemeral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