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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出局(1 / 1)

男人的嗓音过低,只她可闻。

明明看似寻常,却又沉稳有力到直敲她心房。

宁汐停了几秒,抬头对视的同时,清晰察觉到他落于自己肩上的手一下松了。

但像是一股脑冲上头的想法,她抓起江季珩的手,起身就朝洗手间的方向走,留下笑嘻嘻冲进来准备迎接好戏的程煦,和剩余三个人愣在原地。

出乎意料的发展,温意眠和顾青逾对视了眼:什么情况?

顾青逾散漫瞧着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隐晦不清的目光下,忽地勾唇笑了下。

程煦和温意眠窃窃私语:“到哪一步啦,谁赢谁输?”

温意眠倒也不知道这点啊,刚转头看向陆别宴,就接收到他要她起身的讯号,不经意神经一崩,“干什么?”

陆别宴没了看戏的心思,起身后,慢条斯理地扣好衬衫纽扣,垂眸,便是冷静之后,冷漠失温的淡嗓。

“意眠,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就这样,二对二不需要观众了。

程煦只能和顾青逾蹦蹦恰恰聊今晚的聚会安排。

而另一边越过洗手间,到了二楼露台的宁汐和江季珩,一路牵着走过,他都能拒绝,穿好高跟鞋的她站在他身边,淡妆却艳丽。

迎着光的方向,宁汐的两个耳环微荡起浅显的弧度,一度勾了江季珩的目光。

两人的步调一致,神色皆凛然,气场莫名的适合。

中途赢了不少回头率。

但宁汐没在意这些,而是直到露台外,确保再没有人,才松开手。

松手后的第一句话,是她无法克制的话:“江季珩,你幼不幼稚。”

兴许是女人的漂亮让人移不开眼,也兴许是缭乱的风声迷过人眼,江季珩突然没了刚才端着的傲气,只是心平静和地问她:“你觉得呢?”

“什么?”宁汐握拳的手微松。

江季珩目色毫无波澜,再一次问她:“宁汐,你觉得呢?”

“......”宁汐这一次,沉默了。

那就成了江季珩主导的话题。

风口的桂花香四溢,却丝毫没浸透在男人凉淡的嗓音中:“大小姐,我是三年和你见不到一双手的次数,也可能没和你叙浓烈的旧情,但还剩下三个月,你已经这么迫不及待,想要逃了?”

忽地,风声过耳,明明温度不低,宁汐却冻得瑟缩了下。

很奇怪。

她没敢看江季珩的眼睛,尽管这是近几天,他们第三次聊到这种敏感话题。

第一次酒会,第二次渝湾里,第三次,就是现在。

不确定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密集,宁汐想说话,但在沉默的数秒间,波澜起起伏伏,最终还是败在了情绪的漩涡中。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么?”

一瞬的安静,宁汐抬头,微仰着颈看他,明光将她下颚的弧度都描摹得柔软,江季珩喉结微滚了下,没出声。

宁汐说:“我知道梁秘书会给你一份完全的关于我的文件,里面会有我和顾青逾认识的时间点,是我大学外出碰到的那场地震,你也能看到,我们只是前两年在一个学校,之后的发展都是跨城市的。”

这都是两个人心知肚明的,江季珩一时不懂宁汐说这个是要干什么。

但他眼见着宁汐在说完这句话后,朝他靠近了。

大小姐一如既往的明媚,走近到咫尺,打破了以往于任何异性的安全距离,站定在他面前。

宁汐终于直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我想逃,过去那些年,我可以和他有的机会,为什么要一直等到现在?”

这些话,宁汐原本没想说的。

但就是扎了根刺,她看不得江季珩不开心,更看不得因为自己,而让他情绪有变,现在的他褪去了从前所有的劣势,被定义为天之骄子的存在,仿佛就该如此。

宁汐之前以为“公主的骑士”只是江季珩在从前感情上的定义,但在她关注他更多时,她渐渐明白了感情弱势一方,承受的不安全感。

而江季珩是耀眼的能力者,怎么可能还会有不安全感。

也许,现在的不安全感已经转换到她身上了吧。

宁汐已经猜到,自己这点情爱,对他来说的影响几近微乎其微。但她还想抓住机会再努力一下,最后努力一下。

偏偏今天像是把什么都搞砸了,她不得不说这些。

这一次,努力失败的话,她会选的,怎么会是“逃”,只可能是主动离开。

所以宁汐淡淡笑了:“江季珩,如果我说我很后悔当年做的选择,你会相信我么?”

两次相信,两次沉默。

他们之间太远的时间横亘,好像是打不破了。

而顾青逾现在就站在一门之隔的外面,背靠着墙,很不光彩地听着宁汐从对峙到坦诚的话,郁积在胸口突然胀得发疼。

气闷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循环往复,深呼吸都没用,他只是垂着眼睑,站在连光都照不到的死角,漫无目的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脑中闪过地震那天,宁汐被救出之后的场景。

漫天飞沙的尘土弥漫,震地空气质量极差,还是在酷暑的夏天,稍吸一口气,嗓子都极易被高温灼伤。

厚重的石板已经压住她大半个人,甚至左手还被压在更深之下。

救援队可以快速将宁汐救出,前提条件,是她只要松开手里抓着的东西就行。

但宁汐一声不响,干涩的唇已经说不出话,摇头了。

因为周围烫手的泥浆遍布,所以救援队根本看不清宁汐手里捏住的是什么,顾青逾站在前面,想帮助,却在凿开水冲之后,意外发现宁汐手里抓着的只是条鱼尾项链。

救出宁汐之后,知道她是谁后,顾青逾给她送了一盆洗脸水。

可第一时间,宁汐不是清理自己,而是紧张兮兮地绷紧神经,一个劲地在洗那条鱼尾项链,还听不见他说的话。

顾青逾当场就给气到了,一把扯过那条项链丢在地上,“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这项链有多珍贵,你都可以拿自己的命换?”

宁汐身上那根绷紧的弦,因为项链的坠地而像是崩断,她想都没想,没管手上灼伤出的水泡,弯腰就去捡那条项链。

顾青逾要拦她,却被宁汐很大力道地一巴掌甩开,“我不要你多管闲事!”

真的是意外,顾青逾当时真的是无心之举。

项链摔在地上,那条本就脆弱的链子被地上锋利的石边刮断了,连一秒时间都不到,顾青逾就见证了宁汐从宝贝到崩溃的情绪反差。

她沉默地一直盯着躺在地上那条项链,眼神在虚化的轮廓中一点点失焦,氤氲快速遍布,她没忍住,捡起项链之后抱头就大哭起来。

遇到地震没哭,被石板压没哭,反倒获救之后因为一条项链断了哭了。

顾青逾认识宁汐越久,浑身竖满了刺的模样越多,他就越是难以忘记见到她的第一面,女孩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还反复念着“断了,我的项链断了,怎么办,怎么办啊”的无助。

顾青逾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当时的场景。

只清楚,宁汐哭到抽噎无法克制时,他无措地刚想蹲下安慰她,转眼就看到不远处站在安全区入口的一个男人。

黑衬黑裤,凌乱的头发,猩红的眼,浑身上下没一点矜贵样,像是风尘仆仆一路赶来,却连歇也没有,只是眼也不眨地盯着宁汐看了好久。

她哭,他骨子里的高傲仿佛一瞬间在席卷而来的狂风中湮没。

中途,男人没有和顾青逾过多对视一眼,而是不放心地,紧紧地一直看着宁汐。

直到确定她安全,确定有人在她身边,他才垂下眼,选择转身离开。

落魄的步伐,那一段路,像是走了好久。

如果是之前,顾青逾或许还可以自欺欺人,那只是他的错觉。

可这一刻,他终于清楚至极地苦笑了。

那个男人,就是江季珩。

晚上,难得碰上江季珩和陆别宴两个人同时有空,程煦非要邀请大家去他新开的会所玩。

也不知道那两对分别聊了什么,宁汐和温意眠都兴致缺缺的。

尤其是温意眠和陆别宴,不像陌生人,也不像朋友,倒像是踏过老死不相往来界限的尴尬对象。

反倒是顾青逾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和程煦一唱一和的厉害。

宁汐不在状态,被他们一路说得头疼,刚想走就被拦住了,程煦板着脸,“不许,你走我和你急。”

随后,程煦看向江季珩,打算搬救兵,但江季珩没怎么搭理他,像是无所谓宁汐想怎么样。

所以,这难道就是冷处理了吗?

程煦不明白,忐忑看了温意眠一眼,谁想她压根心思不在这上面。

原先还挺丧的,但在看完会所内高级设配后,温意眠感叹:“程煦,还以为你之前说自己赚钱是吹牛的,没想到真赚了不少啊,说实话,你这酒吧装修,得花不少钱吧。”

程煦嘿嘿坏笑,摇着脑袋特激动,“那还用说。”

他手比了个数字,“小意思。”

装逼是常态了,温意眠“哇”的一声浮夸:“你真的——”

程煦就打算听夸奖,没想温意眠下一句直接来,“浪费!”

“......”程煦脸一沉,“我又没用老爷子的钱。”

“那也挺浪费。”温意眠一摸这独立豪华包厢旋转楼梯的上漆构造,弯腰瞅得仔细,“都进包厢了,还搞这么多花样,诶?你这上面怎么还雕刻呢?”

程煦挡在她面前,生怕她给他雕刻给刮花了,“这可是vvip包厢好吧,最顶级的。”

温意眠“哦”了声,找到座位坐下来,“你拉我们过来,玩什么?”

程煦笑眯眯地手指了圈,最后定在宁汐身上,“就玩我们宁总最拿手的‘梭/哈’!”

当众被点名,宁汐秒回神,还有点不在线,“梭/哈?”

程煦刚要笑应,宁汐脸色就沉了些,温意眠说:“不玩。”

“为什么?”程煦是之前从温意眠那边听到宁汐擅长这个,还想靠游戏缓和一下她和江季珩的气氛呢。

没想下一秒,温意眠就抬手,直接扣住程煦脖颈,往下压,压声说:“你疯了,玩这个?”

程煦还挺懵逼,“为什么不能玩这个?”

“因为她之前就是玩这种游戏,被那帮老狐狸整到喝酒胃出血进医院的啊!”

“......”

其实宁汐靠温意眠很近,近到即便她压了声,她依旧能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无论是“梭/哈”,还是“吹牛”,亦或是那些走庄的“摇骰”,越走运气的骰子游戏,越是那帮老狐狸喜欢的游戏。

当时酒局开得乐此不疲,无法推脱的牌局、麻将局。

他们总有小把戏整她,加班喝酒是初期常态,目的要她知难而退,以此内部吞并宁桦集团,做了不少小动作。

但现在没人敢这么整她了。

只是因为想到过去,对这个游戏印象不好,不过现在看到程煦这么为难的模样,宁汐还是浅笑了下,随手拿出一个骰蛊,很熟练地摇了几下,“来吧,试试。”

程煦不太确定地看了眼她,“真的来啊。”

“那难不成还能是假的?”宁汐和温意眠对视一眼后,就笑着开始催程煦,“你别说玩游戏,酒准备好了没?来会所都没有酒的?”

明知宁汐现在的眼睛也不适合喝酒,但江季珩这次没拦。

全程都在她旁边,看着她那满杯的酒杯一次次空掉,又被程煦续上。

而明明顾青逾是一直以来知道宁汐情况的,现在却也坐在对面,看着她笑得欢,玩得痛快,没多一步逾越。

似乎,也轮不到他逾越了。

中途,江季珩去了趟洗手间,再出来就碰上了专门等在外面的顾青逾,私人包厢二楼越是吵闹,就越是显得一楼空寂冷清。

两个人谁都没先说话,只是走到安排较为隐秘的烟室,任由穿堂风袭耳。

顾青逾是不怎么抽烟的,但他这会点了根,也给江季珩送了根,“不好奇我找你想聊什么?”

两个人不相上下的家世,偏偏江季珩在气势上的拿捏总是倨傲得更胜一筹。

袅袅烟雾缥缈,顾青逾瞧着他这么防备心的模样,倒是和宁汐相差无几,笑了:“不得不说,你俩还挺像?”

江季珩皱眉看他,“你们很熟?”

“也算不上熟,”顾青逾耸肩后,随意后靠在墙边,“毕竟她给我的态度都摆在明面,我拿什么资本和她熟?”

似是想到某个存在,顾青逾笑,突然说:“江总,你认识宁斯华?”

这个名字完全是江季珩的雷点,肉眼可见表情和情绪的双重变化,顾青逾嗤笑着说:“看来当年还真是个大阻碍。”

江季珩没那么多耐心和他在这边浪费时间,“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青逾指尖夹着烟,却放任手垂落身旁,乌黑的眸紧盯着他,像是探寻蛛丝马迹,他鲜少冷脸,却问得犀利。

“当年地震,出现的那个人,是你对吧。”

江季珩神色一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可就刚才那不到一秒的过程,顾青逾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嗤嘲:“说真的,如果今天宁汐不在场,我真的挺想给你一拳。”

但他现在办不到。

因为宁汐在。

江季珩眸色很暗,浓墨深潭,测不出情绪。

而顾青逾被青丝包裹,风声寂寥,神色中总有说不出的落寞。

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顾青逾是真觉得可笑:“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凭什么这么讨宁汐喜欢,我又有哪里比你差,为了一条鱼尾项链,她可以手压在石板下好几个小时,哭都不带哭一下,非要项链出来,人才出来,就因为我不小心摔了她项链,她还直接和我发火。”

“既然那条鱼尾项链能这么重要,”大概能猜到答案,他笑意渐苦,问,“是你送的?”

这一刻,江季珩直视着顾青逾,欣然接受他那些隐忍的,压抑的,所有岌待爆发的怒火,“是。”

一声笃定的宣判,“我送的。”

“所以你觉得三年婚姻结束,你能有多少赢的几率?”江季珩早猜到会有翻牌的一天,并不介意是现在,“顾青逾,你最好清楚,这三年我忍你在宁汐身边,不是我没脾气。”

原以为只是略差一筹,但江季珩现在眼底清晰流露的占有欲足够强烈,强烈到像是兜头冰水浇在顾青逾头上。

“这场婚姻——”

“这场婚姻的确是我的蓄谋已久。”

江季珩勾唇笑了下,冷静到可以帮他补完后面的话,“所以今天的事,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再发生。”

顾青逾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也久违地感受到了今夜的风有多冷。

江季珩灭烟离开前,步伐在门前顿了下。

冷风中,他没回头,只是清楚告诉他:“记住了,宁汐从来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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