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因为还要‘亲侍汤药’,即使宿醉,叶长凌也不得不起了个大早。
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叶长凌一边刷牙一边感叹。
他刷牙使用的是牙刷。
这个时代牙刷已经有了雏形,但大部分人还是会伴着药水嚼杨柳枝清洁牙齿。第一次见到所谓牙刷的时候,叶长凌吓了一跳,粗糙宽大如刷鞋的刷子,刷子毛还是用猪毛做的。
叶长凌可不想每次刷牙都一嘴血。
后来刘癞头听从叶长凌的指使,换了马毛,又将它做的精致一些,才勉强能用。
刷了牙,洗了脸,叶长凌才有了些精神。
既然身在叶府,每日早晨给老夫人还有便宜爹请安是不可避免的。
刚走出房门,叶长凌脚步顿了顿,看向了早早候着的陈四。
‘叶长凌’没有小厮,早在叶杨氏去世之后,院里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早早的谋了出路想办法调到了花姨娘或者老夫人那儿,剩下的,也只有老夫人安排控制‘叶长凌’的婆子以及花姨娘的眼线。
当初抗旨拒婚之后发现小院里几乎没人的时候,叶长凌也是很无语的。
便宜爹只有一妻一妾,整个叶府算上已故的叶杨氏和花姨娘,也只有六个主子,至于斗的比宫斗剧还热闹么。
叶长凌不是很懂。
“陈四,你昨天哪去了?”叶长凌皱着眉头发问。
上次那件事陈四办得也算漂亮,所以这一次回来叶长凌就顺带将陈四当做心腹,成为可以进二门的下人。
“怎么没来接少爷我?”害得他让楚辰耀的车送回来的,还好他机灵一直装鸵鸟,万一甜宠值又涨了怎么办。
“回少爷的话,小人……小人看到您与五王爷相谈甚欢……”陈四低着头小声的解释,天地可证,他哪里敢不等着叶长凌,可他也不敢耽误叶长凌与楚辰耀交流感情啊。
况且那可是颍江王!
“滚。”听到陈四的支吾,叶长凌瞬间就明白这家伙小九九,心里一边告诉自己是文明人不能揍人一边扔出这个字,直接出门。
陈四听到叶长凌这个滚字,顿时放下心来,半年的相处足以让他明白少爷这是揭过的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出了门,内宅不是他这种人可以呆着的,他还是出去候着吧。
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便宜爹以及两个姨娘也在。便宜爹这几日身.体大好了,也是因为这样老夫人才做主将花姨娘从佛堂放出来的。
花姨娘这一次犯了这么大的事情,眼睛早就哭肿了,叶府两位主事人都不待见她,她也只好暗自垂泪,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夫人与叶长凌的便宜爹叶承祖。
与此同时,被完全边缘化的叶长钰正站在一旁,神色惨淡。
花姨娘这一次是真的怕了。
被关在佛堂里,下人敷衍,连老夫人都不见她,真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惴惴不安了好几天才听到自己儿子这几日都在替她求情还惹怒了叶承祖,这才终于慌了神,急忙想办法求告老夫人。
叶承祖原对花姨娘还有怨气,然而这么多天,随着伤口愈合也消气了,再加上老夫人在一旁劝也就没说什么。
“叶郎,你就原谅姐姐的过失吧,姐姐也是爱慕叶郎心切。”玉姨娘见状也在旁边劝。
花姨娘听得手中帕子都要揉烂了,在她听来玉姨娘说这话纯粹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叶承祖也有所松动,毕竟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子。
“叶郎不念着与姐姐这么多年的情分,也要看在大少爷的面子上啊。”见到叶承祖态度松动,玉姨娘了然,而此刻叶承祖也终于勉强应了一声,算作将此事揭过了。
瞬间几人姐姐妹妹一家亲的喊了起来。
“行了,花娘你也给老身记着这次的教训,好好服侍你家老爷。”老夫人斥责了一句,目光却扫过了玉姨娘。
老夫人当然看不上玉莺儿,事实上只要一想到这个女人与叶杨氏有牵扯她就心生厌烦。只是儿大不由娘,她无奈才将花姨娘放出来。
毕竟这也是自家侄女。
也是在这一团和气,叶长凌一边打哈欠一边计划着请辞回庄子继续守孝事宜的时候,圣旨到了。
一共是两份圣旨一份懿旨。
叶承祖被皇帝痛骂治家不严,老夫人更惨,太后皇后一同斥责了她,然后最后一份圣旨给了叶长凌一个官位。
执金吾右卫总旗官。
一个七品武官。
“叶大人,接旨吧。”这次传旨的是司礼监专门负责此事的小黄门,颇傲气的瞥了眼被骂的的摇摇欲坠的叶承祖和老夫人,公事公办的对叶长凌说道。
“谢公公。”叶长凌后知后觉的站起来,有些懵逼的拿着圣旨。
“公公要不坐一会儿?”叶长凌伸手去摸自己的钱袋,找了块银锭偷偷递了过去。
“谢叶大人好意,咱家还得回去复命。”摸到了银锭,中年太监高兴了,毕竟传旨这事吃力不讨好,拿到旨意的多是清流,不指着鼻子骂他们这些宦官就不错了,怎么还会受到好处。心情好的中年太监甚至还好心的提醒一句“叶大人莫要忘了叩谢皇恩啊。”
“谢公公提醒。”难道还要去皇宫?他倒是无所谓,但是进不去啊。
传旨的一行人来的匆匆去也匆匆,直到司礼监那群人离开好久之后,叶承祖这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花姨娘与玉姨娘去扶,突然间叶承祖挥起右手,一巴掌将花姨娘抽到了地上。
“毒妇。”叶承祖拂袖而去。
“还不扶花姨娘回去休息。”在众人僵硬之中,老夫人的声音传来。
教子不严,放任儿子宠妾灭妻,无论哪一条都如同拿刀子割她的脸面啊。
花姨娘还想挣扎着说什么,结果被眼疾手快的婆子捂住了嘴,呜呜的拖了下去。
叶长凌与虚弱的老夫人对上眼,没有犹豫直接告退。临走之前给叶长钰留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
东宫。
楚辰熙正在和祁蔚星下棋。
下的还是国际象棋。
祁蔚星也对这个新鲜玩意儿产生了兴趣。
“叶长凌领了执金吾的差事。”宫中旨意在下达之前会走许多程序,是以楚辰熙早已知晓。
祁蔚星不语。一时不明白楚辰熙何以将这件小事拿出来特意说明。
“何以叶长凌刚遇到本宫,第二日就被父皇召见,还颇得父皇喜欢?”这一点楚辰熙也是今天早上看到那军棋与国际象棋的棋子才想到的。这两种棋规则细致,精思巧妙,甚至完全针对他与楚辰耀的胃口,若非早有准备,如何能在转瞬间就制作成?
“殿下多虑了。”祁蔚星一时无言,甚至觉得楚辰熙是不是有些疯魔了,怎么这种事都能联想到是叶长凌故意算计。
“父皇与皇祖母已经下旨申饬长顺伯与叶花氏了。”听到祁蔚星不信,楚辰熙也不急着辩解,只是扔出了事实。
“殿下,方知这世上巧合众多。”祁蔚星还是不信,若连这也被那叶长凌算计在内,那叶长凌也太可怕了。
“我们且看吧。”楚辰熙这么说着,他倒是不信,叶长凌的算计止步于此。
“殿下若真有所疑虑,不若这次秋猎将他带上。”也好暗中观察,早点戳穿,省的楚辰熙疑神疑鬼。
“怎么?蔚星是想与本宫打赌了?”一阵风吹来,将棋盘上一子吹落在地,见状一旁随侍的小宦官立刻弯腰,捡起来讨好的献上。
“太子有意,臣自当奉陪。”
听到这话,楚辰熙募得笑了。他接过小宦官手中的纸质棋子,这套棋子当然不是昨日叶长凌写出来的那一套,毕竟字实在不好看,这是楚辰熙写的。
祁蔚星自然也将这棋子当做是楚辰熙折腾出来的游戏,楚辰熙也没有解释。
棋子摆在原本的位置,楚辰熙摩擦着食指,微垂眼睑。
他向来讨厌自作聪明以及多嘴的家伙。
就像上一个已经被处理掉的小宦官一样。
……
花姨娘被关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与上一次不同,上一次老夫人将花姨娘关到佛堂,是一种保护,而这一次下人们不再那么客气了。
谁都知道这叶府彻底变天了。
二少爷,不,少爷叶长凌做官了,领了正式差事。
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花姨娘被关进房间里的时候,也明白了。
她儿子叶长钰没有机会了。
叶长钰儿时,老夫人与花姨娘谈心的时候,暗示过她,若她能被抬成妻,叶长钰占个长子,继承爵位不是不行。
而今一切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花姨娘瘫软在地上呵呵的笑着,配上脸上的伤与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状似疯癫。为了老夫人那句暗示,她忍辱负重甚至不惜……
不,还没有结束。
似是想到了什么,花姨娘眼神募得亮了起来。
“杏儿,杏儿。”花姨娘呼喊着。
从小一直陪着她的忠仆立刻走到她的身边。
“小姐?”杏儿有些害怕。
“我记得你上个月跟我说你老家犯了天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