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川规规矩矩走出中央大殿,巨大的梯级台阶白玉铸成,从天台上下视,大广场平整远去,尽头便是下天柱峰的上下峰的路。大广场四围巨大的石柱高耸,其下往来术士尽数如同蝼蚁一般,往往可以忽略了去呢!剑川望了一阵子,忽然叹息一声,下了白玉台阶,往右手一边一拐,深入了那去膳食坊的幽深巷道。巷道内静悄悄无有声息,两边高高矗立的大小殿堂庭院的围墙直直过去,宛如刀切了天宇,留下了一块狭窄的长条蓝天。大约是天柱山本就很高,那天宇之上幽深一片蓝色,连快云彩都无有。
剑川慢悠悠到了膳食坊门首,略略一驻足,忽然心间哽噎,同去师兄弟一班子人,只有自己苟活!然随即其便复鼓起了勇气,一把推开膳食坊侧门,咯唔,一声响,那门洞开,剑川一步夸入。庭院中有数位师兄正在清扫,管事师叔衣着华丽,坐了一把太师椅正眯了眼晒太阳,还有数十人却是在那灶火上忙得不可开交。
大约是听到了侧门洞开的声息,师叔睁开了双目,瞧过来,一脸惊讶。庭院中数位师兄都停下了手中活计,其一忽然叫道:
“啊呀,剑川师弟,恭喜!闻听大师伯说,此次居然唯有你活着!”
“是!”
“我说剑川小子,不错么!可有何物孝敬你师叔我呀?”
“没有!能活着就不错了。”
那剑川没好气道。这老变态随意一招便使自己身陷绝地,差一点命丧老妖原,此时居然有脸要好处!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哼,什么话?闯了一趟老妖原,居然无有好东西?骗谁呢?难不成你是不想在此地混了?”
“师叔,使小子身处险境,差一点送了性命还不够么?无仇无怨的,难道平白逼死了我才心甘么?”
“你说什么?谁他妈使你身处险境?要解释不清楚,休怪我辣手无情?”
那师叔站立起来,恶狠狠对了剑川喝道。
“哼,我是已经死过十数回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次!不过没有杀死我的人,现在活着的好像没有!”
那剑川也是将眼一瞪,冷冰冰道。
“你刚来,我不跟你计较!”
剑川的针锋相对,那师叔瞧得清楚,仔细了剑川双目中杀意盎然,忽然心里凉飕飕一凛,冷哼一声,扫视了庭院中数修一眼,假意若无其事,回去自家房舍中了。
庭院中数修见状不敢再搭理剑川,尽数假意不言,只是低头清扫那已然干干净净的地面。剑川稍有了一丝儿尴尬,不过知晓其中原委,也不计较,便那样回了自家卧房。四张床铺便如离去时一样,只是略略有了一丝儿灰尘。房中诸物也是原封儿不动,可是如今,房屋依旧,人却是唯有自家苟活了!
“唉,瞿邪师兄、周辉师兄、罗霄师兄,你们安息吧!”
剑川看了看那三张床,叹口气,上了自家床铺,思量起自家得之华师伯手上六片龟甲,此物品在身,却然大是不妥,因那华师伯丧生自家手上,或者有熟识其人者,若是知晓了,便有同室操戈之大罪呢!便拿出来以自家丹火焚毁了飘散才罢!而后倒头便睡,直至第二日巳时时分,天门令史大人亲来唤起醒来,才罢!
“剑川,随了我去大殿,今日便是犒赏之时候。”
“是,大人。”
那令史大人话语珍稀,只是这般一言,而后便是头也不回行出门去,甚至连膳食坊管事大人,那变态师叔跪迎都不曾扫视一眼。剑川低了头随在其后,也是不敢发出一言。
“大约这令史大人一定是元丹期术士,其身具之法能波动似乎与那胡成相仿佛呢。”
剑川偷偷打量此修,只是不敢放肆盯视。
二人不一时便到了那中央大殿门首。那令史大人对了两边门卫弟子道:
“请通报一声,就说膳食坊剑川带到。”
“是!”
那高高一介大汉微微一点头,入内而去。不一时,那汉子道:
“掌教大人有令,宣剑川觐见。”
“是!”
令史大人回视一眼道:
“走吧!”
“是!”
剑川随了那令史大人,躬行而入,于大殿中央一块青玉上伏地跪拜。口中大叫:
“膳食坊弟子剑川叩拜诸位祖师爷爷!”
“嗯?呵呵呵,起来吧。”
那大殿上首高台法椅上端坐一修,听到剑川高声问好不由一愣,随即笑眯眯道。
“是!”
剑川起身,只是不敢抬了头,仍旧那般低伏了身子。此时一侧行过来一修对了剑川大声道:
“膳食坊剑川,此去老妖原可完成了临行时之任务?”
“是!便在此了。”
剑川恭恭敬敬将那一个简易低阶法袋拿出来,双手呈上。那老家伙只是一伸手,那法袋而便在了其手中。而后倾斜一倒,一道青光闪过,一大堆东西堆在了地上。赫然便是数头三阶妖兽身体上材料,数十个妖丹,还有其收拾得法器宝物之类,道册术法典籍······
众人惊讶注目。
“不错么?如此低微神通境界居然得了这般多!不容易啊!来啊,尽数收拢了去,按需归去各殿。”
“是!”
又行过来数修,一一拾掇了那些物品,列了清单而去。
“剑川,可还有隐瞒?”
“回大人,小子不敢!实实便就是这些。”
“那你腰间那道破落法袋是什么?”
那老头儿冷笑道。
“嗯?这个?这法袋是捡的,里面是我自家猎杀妖兽的武器!”
“拿过来!”
“是!”
剑川虽心里不乐意,可是此时哪里敢不予?只是无奈何将那法袋也递上。那老东西将那法袋如原样一倾倒,一干灵蛇枪,一口短剑,一把寒玉弓并百十支嗜血木箭枝,外加几本介绍灵草法料,炼制丹药,铸造法器的书册,一本《术士杂学》、一本《典藏五术》,还有一些脉石之类,余外便空空如也。
“来呀,收了去。”
“可是······”
剑川紧张欲辩解。
“嗯!”
那大修一声冷哼。剑川观之无奈何低首不再语。
“是!弟子明白。”
那剑川眼睁睁看得自家合手的法器、日里阅读的典籍便就那样遭了收取充公,只能心里暗暗腹诽,心里恶趣味想到:
“修仙?此与强盗何异?不过好在那六片龟甲毁殁了,否则······哼!老子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
待得剑川浑体空空如也,那老头儿对了上首数位老祖道:
“掌教大人,诸位长老大人,东西查验完毕,复合犒赏规矩。”
“嗯,来呀,奖励一颗筑基丹,脉石三百,灵材法料若干,而后送其入天机阁一览仙家典籍三日!”
“是!”
又有三位女修过来,姿色不错,尽数摇摇曳曳站立一排,那老东西一边将那些女修手中托盘上物事取下来,一边递给剑川道:
“此玉盒中乃是天门奖励你筑基丹一颗,这是脉石三百,这些便是灵材法料。”
“多谢祖师爷爷!多谢!”
那剑川双手捧了,跪地叩首道谢。
“天机阁刘执事,带这孩儿下去吧。”
“是!”
而后剑川收拾了犒赏奖品在腰间口袋里,法袋已是遭没收了了事,唯有一口尺许大小兽皮袋罢了。剑川虽心下不喜,可是哪里敢有半句言语,只是随了那刘执事往那天机阁而去。
“呵呵呵,小子,是不是不服?”
“嗯?”
“莫说你得手的那些东西,便是那两只法袋,虽然简陋,不过寻常低阶之物,可就算是筑基丹加上三百脉石并那等垃圾法料也是远远不如!”
“唉,前辈明鉴,小子心里只要能苟活了性命就够了,哪里还在意区区外物是否在手?”
剑川言不由衷回道。
“哦?你倒想得开!”
“是!这就是我真实想法。”
“嗯,去天机阁阅读典籍三日,看看你的造化如何?能否得上一门不错功法?”
剑川随了那天机阁管事大修顺了中央大殿侧面一条石峡而下,天柱峰后山半坡处,一溜儿石室,其外界有大法阵禁锢,剑川随了那大修到了一道法符神文封闭的石门旁,有两个元丹境界术士,书生模样,仔细查验了掌教老爷令牌,而后放了剑川入去内中。
“小子,老妖原试比苟活,运气不错么!呵呵呵,不过呢你只能在前三室转一转,其他地方却是不能去。”
一位管事行过来笑一笑道。
“是,小可明白。”
剑川恭恭敬敬道。
于是剑川进了第一间石室,其内三五十丈宽阔,排满了书架,不过大多却是世俗大家著述,余者仙神之修法门了了。第二间石室略小,不过其中术士著述渐多,然而或者便是山川地理,或者便是闲闻轶事,却哪里有功法典籍之类半部?第三间石室果然有了一些功法,大多却是叩门、通络境界所用,便是养神也不过数卷罢了。剑川大为失望,想一想生死之间得了那等材料,却然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心里大骂天门大骗子!摸一摸腰间兽皮破袋子,知道若是在此地有所得,这些犒赏之物怕是保不住了!剑川几乎大哭,然而无奈何,只好行出来。当地两个管事其中一人似乎出去了,只有一人坐地禅修,那剑川赔了小心道:
“前辈,前三室无可阅读者,能否行个方便让小可去第四室碰个机缘?”
“嗯?呵呵呵,你说呢?”
“前辈,小可老妖原所得尽数为门派所有,身上只有这三百脉石并一些灵材法料,不知前辈······”
“你不是有颗筑基丹么?”
“啊?前辈!此乃是小可以生死换取者······”
“哼!滚!”
那管事大喝一声。
那剑川忽然心间大委屈,哽咽了半晌,差一点掉下一地泪水!然转念思量道:
“罢了!罢了!无有功法,便是有筑基丹又能如何?还不是遭了他修抢劫?与其那样,不如换上一篇功法的划算啊!”
于是,赔了小心,笑眯眯道:
“前辈,这是筑基丹。”
“嗯,想好了?”
“是!”
“不后悔?”
“是!”
那元丹大能伸手将剑川手中玉盒拿过来,打开瞧视了一眼,而后将鼻子嗅了一回儿,微微笑道:
“随我去第四室碰碰运气吧!”
“是!”
那剑川随了那管事,入去第四室,管事道:
“要说好东西,却是在第五室往上,不过那等地方,非是我等身份可以入内的。”
那剑川也是不敢搭腔,只是笑一笑,而后便看了那数十个书架上一摞摞排放整齐的书。那管事大修却是出去了,任凭剑川自家挑选。一日夜功夫,不眠不休,剑川却是无有挑出半本可供修行之用道法典籍。盖其间书册典籍大多不过是一些零散记载,甚至只是一些寻常法阵符箓之类注释,只是有一本《上古神文符篆考》,一本《神魂三术》引起了剑川兴趣。可是此不过法术与神文之类,其与功法相去甚远,此差一点令剑川发疯!
“天啊,这世道怎么了?修道之术士?我呸!满世界都是骗子!”
剑川取了此两本书,行出那书库,随了那管事道:
“前辈,可否容小可将此两本书带出去?”
“不行!”
“此小可身具之三百脉石并全部灵材法料,还望前辈笑纳。”
“嗯!小子,不错么!书,你可以带出去,不过不能泄露了让他人知悉!”
“是!小可明白。”
于是剑川便在前面三室仔细阅读,可谓如饥似渴!到了第三日,剑川行出来,前去那大管事老东西那里候封。大管事那老东西所居处乃是一处介子洞府,整个为一道法器,虽不十分有灵性,然却是甚为不错的法器呢。剑川行至那门首,对了一介童子般模样小修道:
“师兄,可否通传一声,小可剑川候召。”
“嗯,你便是那缩头乌龟么?悄悄藏了苟活而出的么?”
“呃?这······这从何说起?”
“哼!我最是瞧不起贪生怕死之辈!等着!”
“是!”
那剑川虽然气愤,可是那里敢显露出半分?便是恭恭敬敬侧面而立,候在那大管事老东西洞府门首。时候一点点过去,剑川只是静静儿恭候。午时有数位女修端了灵果珍稀并一壶灵酒,虽然那酒壶加封,可是其散发的酒香味儿仍旧蔓延而开。剑川狠狠吞了一口口水,双目只是紧紧儿盯了那酒壶。
“咯咯咯······这位傻蛋儿真逗!”
一女修讥笑了进去那介子洞府。黄昏时分,那位童子终于过来,对了剑川道:
“老爷唤你进去哩!记着便是你此时才来的,莫要说差了!”
那剑川忽然有些恼怒,可是想一想此刻境遇,叹口气进去了那洞府。
外若陶土,内却是金玉铸成,那介子洞府果然金碧辉煌!剑川诧异四顾,看了一道道法符神文符篆雕琢其上,还有真言法咒闪动了金色毫光,映照的此地洞府神妙异常!内里一座三层小楼,其是为主楼,左右两边白玉围墙,其上灵光骇人,显见的不凡。剑川只是东张西望,随了那童子进去,那小修观视此景,鼻中一声冷哼。
“乡下匹夫,果然粗陋卑鄙!”
“啊?小哥何意?”
剑川闻言不喜。
“哼!”
那童子却是一声冷哼,再无言语!
小楼底层,乃是一个大厅子,书房一般模样,剑川入去时,那大管事正悬腕捉趣÷阁,在一张宣纸上书画。剑川不敢言语,只是静静儿躬身而立,眼睛却是瞧得那书法,果然不素!圆融却乎得力道之实,张扬却乎无有跋扈之嫌,金钩银划,入木三分!不过以剑川观之,那字却是少了三分灵气,二分鲜活之生机!不能算作上乘之作。那大管事写完了字,仔细印了章,而后左右观视半晌,方才洗一洗手,回至太师椅上坐地,吃了一口童子递上一杯茶水,而后抬头冷冰冰道:
“是让你此时来么?”
“小可来得早,不敢打扰大管事老爷,只是悄悄侍立门首不敢入!”
那剑川跪伏地上陪了小心道。
“嗯,罢了!下不为例!”
“是!”
剑川缓缓起身,弯了腰,静静儿听此修令谕。哪里知道其却是不紧不慢,一口接了一口饮茶,直到一杯茶水几乎精光。
“剑川,即日起,你便是我天门内门低阶弟子了,享受内门弟子一切福利。拿了我的令牌去九原吧,往后你便在九原修行吧。”
“是!多谢大人!”
于是剑川起身拿了令牌往九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