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煦,昭王府后院花园里的花开了一片,芳香扑鼻,美不胜收。只是这样美好的景致却落不进昭王宋宥钦眼里。
他撑着一支拐杖,脸色苍白,满头是汗地一步步往前挪,平坦的石子路在他脚下恍若陡峭的山路,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歇一口气,宋宥钦每一步踏出去,小腿处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但这痛反而让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两年了,他终于又重新感受到疼了。
双腿软的没力气,他使劲用双手撑住拐杖,手背上青筋直冒,小厮和兴一脸担忧地在旁边看着,嘴巴张开想说些什么,对上宋宥钦脸上的执拗和坚持又闭上了嘴。
宋宥钦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额上的汗滴落,模糊了视线,他腾出一只手去擦的时候,身体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
砰的一声,轮椅飞出去,撞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和兴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双手用力把昭王扶起来。
“王爷,您都走了半个时辰了,柳太医说了,过犹不及,您今日不能再走了!”
昭王掏出一方帕子给自己擦了擦汗,喘匀气后,说道:“不碍的,本王心中有数。”
和兴到了嘴边的劝说咽了回去,昭王看起来脾气温和好说话,可他固执起来,谁也劝不了,除非是周娘子来劝吧。
宋宥钦被和兴扶着坐在了早已备好的轮椅上,神色倦怠地摆了摆手,和兴推着轮椅到了昭王的卧房,服侍他沐浴更衣。
宋宥钦沐浴后,望着窗外的一片梨树静静出神,和兴摇摇头,心道:种什么不好,偏要种那么一大片梨树,听着就不吉利。
宋宥钦此时忽然开口:“百味居的点心不错,你去买一些回来,顺便……”他停顿片刻,道:“顺便给定国公府也送一些,就说……”
和兴抽了抽嘴角,相似的对话每隔几日就要出现一次,他顺便接上昭王的话:“就说是您为了报答周娘子的救命之恩才送的。”
昭王垂下眼,默不作声地又一次看向窗外。
这时,下人来禀,说是柳太医到了,宋宥钦淡淡道:“让他进来。”
柳怀笑嘻嘻地走进来,半点也看不出身为太医的沉稳可靠,不过他着实医术高超,当初昭王的腿让多少太医束手无策,可他愣是用了两年时间让昭王重新站起来了,虽然依旧只能借助拐杖,但假以时日,昭王必然可以正常行走。
他给昭王看了腿,叮嘱了几句不能太过劳累之类的话,瞬间变了一副样子,挤眉弄眼道:“王爷,容王世子前年就成婚了,顾劲去年也抱得美人归了,您还犹豫呢?”
宋宥钦不理他,他就小声嘟囔:“都老大不小的了,你等得,人家周娘子可等不得,没准过几日就嫁人了。”
宋宥钦闻言心里猛地一颤:“你说什么?”
柳怀见他急了,知道此行目的达到,清清嗓子,说道:“您不知道啊,孟夫人要在锦园办赏花宴,听说是应了她舅母相求,给周娘子相看夫婿呢。”
宋宥钦声音紧了紧,问道:“周……周娘子不是说她的婚事由自己做主吗?”
柳怀嘿嘿一笑:“是啊,可是架不住周夫人逼迫闹腾啊,人是会变的,周娘子从前不想嫁人,那是没碰上喜欢的,怎知这次在锦园不会碰上哪个青年才俊呢?”
看着宋宥钦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柳怀满意地功成身退,临走之时,他不忘调侃一句:“您天天变着花样往定国公府送东西,打着报恩的名头,心虚不?”
在宋宥钦眼刀子飞过来之前,柳怀偷笑着逃走了。
厂督府近日热闹得很,众人对孟长安带回来的小婴儿十分好奇,一时谣言不断,有说孟长安从哪个远亲那里抱来的孩子,也有说孟夫人怜惜弱小捡回来的,有那不着调的,甚至猜测是孟夫人与人有染,孟督主不舍得伤害她,索性替别人养孩子。
众多谣言之中,有一条最为离奇,有人说孟督主离开泰安城,寻了隐世神医,让那子孙根又长出来了,厂督府那位千金,是孟督主亲生的。
众人明面上念叨着不信,背地里却传得最欢,于是没过多久,满泰安城都以为是孟督主天赋异禀,断了的根都能长回来。
谣言的始作俑者柳怀哀声惨叫的被打了一顿,躺在床上半个多月,打那以后,见到孟长安他就腿软。
今日若不是秦绵让他去昭王府探探情况,他可不敢再踏进厂督府一步。进门后,柳怀四处张望,缩着脖子往正院去了,走到正院门口,先抻长了脖子往里看,半响才整了整外袍走进去。
花厅里一片欢声笑语,周韵对着孟家的小千金孟妧做鬼脸,逗得她哈哈笑,秦绵看着她们笑的十分温柔。
柳怀进来的时候偷偷给秦绵比了个手势,示意昭王那边搞定了,秦绵秀眉轻轻一挑,等柳怀上前给她诊脉的时候,对他道了句谢。
“夫人体虚,还需照我开的方子再补养一个月。”
秦绵点头,她生阿妧的时候伤了身子,补了大半年这才见好。周韵笑闹了一会儿,过来喝茶,放下茶就长吁短叹的,看着秦绵欲言又止。
秦绵笑问:“可是舅母又逼你嫁人了?”
周韵颓丧点头,她今年十八岁了,杜氏怕再拖下去,她就真没人要了,整日哭哭闹闹的,她在府里待的心烦,才总往厂督府跑。
“表姐,我怎么办呀?”周韵双手捂着头,烦恼地问。
秦绵眸光微闪,想起舅母杜氏的嘱托,抿了抿唇,道:“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过两日我在锦园办个赏花宴,你最爱热闹了,到时候一定要来。”
周韵隐约觉得表姐的表情有些不寻常,但她向来不喜欢深想,一听说赏花宴,已经笑开了。
等周韵离开后,秦绵又与柳怀确认了一次,“昭王真的会去赏花宴吗?”
柳怀贼兮兮地笑了:“您且放心,我方才说周娘子要嫁人,他紧张地都变声了。”
怕秦绵不相信,柳怀这个话痨把他进昭王府后,昭王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分析了一遍。正说得眉飞色舞,满脸自得之时,柳怀忽觉后脖颈子冒凉气,他回头一看,孟长安满脸阴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他身后。
“哎呦喂,我的娘哎,督主您走路没声啊!”柳怀当即一缩脖子,就要告辞。
孟长安冷冷地看他一眼,手指摩擦几下,忍住了再揍他一顿的想法。他径直走到奶娘面前,接过了咕噜咕噜冒着话的女儿,毫不嫌弃地用手抹去了她嘴角的口水。
柳怀心中七上八下的,暗忖着孟长安应该不会当着妻女的面对自己动手,他深吸口气,准备开溜的时候,听到了孟长安带着凉意的威胁。
“夫人交代你的事,若是办不成,本督摘了你的脑袋。”
柳怀身子一抖,悬着一颗心离开了厂督府。
周韵的好心情持续到马车停在锦园门口之前,因为杜氏对她说,今日这赏花宴是给她相看未来夫君的。
她颓然下车,满肚子郁闷,谁能想到她敬重喜爱的表姐竟然骗了她!
杜氏想得好,抓着周韵的手带她见过各家夫人,可没成想,人一多,这鬼精灵转身就不见了,她急的到处找,秦绵边拉住她,边吩咐锦园的下人去找。
趁着杜氏与别家女眷说话,秦绵对水蓝招招手,悄声道:“你去门口等着,昭王若是来了,直接把他带到园子西边的桃花林里,周娘子一准在那躲着呢。”
正如秦绵所料,周韵在锦园里转了一圈,躲避着来找她的下人,最终挑了这片没什么人来的桃花林,眼看锦园的管事带着杜氏身边的婢女往这边来,周韵情急之下,又一次爬了树。
这时节桃花开得正盛,周韵藏在树上被桃花遮挡住了身形,从外面看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艰难地探头出去,看那两人走了没有,呼吸间都是桃花的香气,周韵捏着鼻子直皱眉,暗道:再不走,她得被这香味熏死。
好不容易等那两人走了,周韵用衣袖扇扇那浓的腻人的香气,就在她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一只小飞虫向她眼前撞过来,她反应飞快闭上眼睛,但还是晚了。
脚下难以避免的一滑,周韵直接从树上掉了下去。
宋宥钦转动着轮椅过来,听到靠近边缘的树上传出哗啦的响声,他抬头一望,心悸地屏住了呼吸。
周韵伴随着万千桃花飘然落下,一身粉衫置身其中仿若花中精灵,她朝他扑过来,当两人离的很近时,宋宥钦甚至连她眼睫的轻颤都看得清清楚楚。
周韵眯起眸子,双手轻拍宋宥钦的轮椅,转了个方向落在地上,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触到一起,宋宥钦懵然片刻,情难自禁向那双犹带桃花香气的唇靠近了寸许。
周韵率先回过神,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宋宥钦呼出一口气,眸中有一丝难掩的失望。
周韵眼睛不舒服,用手去揉,没把虫子揉出来倒把眼睛揉的通红,宋宥钦心里一慌,问道:“你,你哭了?”
他从未想过周韵会哭,此时更是手足无措,转动着轮椅上前,扯过她的手,不自觉地攥进掌心,想问问她为什么哭?
周韵尚未察觉宋宥钦过于亲昵的举动,指着泛红带泪的右眼给他看,委屈地道:“有只虫子飞进去了,好难受。”
宋宥钦微微一愣,握着周韵的那只手却没放开,他十分自然地开口:“你过来些,太远了,本王看不到。”
周韵不疑有他,蹲在宋宥钦面前,宋宥钦稳住呼吸,平复愈加剧烈的心跳,低头靠近她,那一瞬间更像是要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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