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氏就命宋嬷嬷送来了做屏风的料子,并把尺寸细节告诉了秦绵。也许是秦绵这次太过听话,陈氏竟然也没有把事情做绝,屏风的尺寸不算大,熬夜赶赶工怎么也能在半个月内完成了。
秦绵靠在一张红木躺椅上,冬枝的手放在她头上,给她按揉着穴位,她昨夜本就睡得晚,又想了许多前世的事,头有些沉,可眼下并不是休息的时候,无论如何只能撑过这半个月。
“水蓝,你叫两个丫头帮着你把宋嬷嬷拿来的流光细丝云绢裁一裁。”
听了秦绵的吩咐,水蓝立刻带了两个小丫头下去裁绢布,这流光细丝云绢看起来质地柔软极为贵气,是做屏风的上佳之选。
水蓝让两个丫头把绢布抻开,她自己则拿着一柄金剪刀,怕她们毛手毛脚,准备亲自裁剪。
“啊,怎么发霉了。”正在扯绢布的小丫头云香惊呼一声。
水蓝让她们退开自己上前去看,只见一卷绢布外面那层看着还是好好的,抻开后里头的料子显然是发了霉,大片的黑点落在透明莹白的布料上,水蓝面色凝重的让小丫头把另外的两卷布抻开,无一例外,都发了霉。水蓝心里一惊,这侯夫人为何送来一堆发霉的绢布?
她眉头皱起,让小丫头待在原地别动,自己急走几步去找秦绵禀告。
水蓝满脸气愤回来的时候,秦绵正喝着一杯提神的浓茶,怕自己一会儿刺绣的的时候犯困误了事。
“这么快就回来了,都裁好了吗?”水蓝回来的如此快,脸色也有些不对,秦绵极为诧异。
“娘子,夫人遣宋嬷嬷送来的绢布都是发霉了的,没有一匹能用的,现在洗了晾晒怕是来不及了。”水蓝神色焦急的道。
秦绵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嘴边露出一丝冷笑,她就说陈氏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宋嬷嬷是陈氏的心腹,为人最是谨小慎微,这绢布如此贵重她送来之前怎么会不看仔细,这种发霉的布处理方法很多人知道,用洗米水浸泡之后再搓洗晾干就好,可是如果秦绵耗费时间去晾洗,她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到时即便绣成了,她也熬死了。
“娘子,奴婢去找宋嬷嬷,让她重新送布料过来。”青桃说完不顾冬枝的阻拦就要往外走。
秦绵出声拦住她:“回来,不必去了,只怕你去了,宋嬷嬷百般推诿,会告诉你料子用完了。就算你去夫人那里告状,她也会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你说夫人到时会信你还是信她?”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啊?若是浆洗后再绣,顶多只剩十日了,娘子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啊?”几个丫头都慌了起来,自责绢布送来的时候没有仔细检查一遍。
秦绵站起来,走了几步,打开了自己的妆奁,从里面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
“冬枝,你去开我的嫁妆箱子,我记得里面有我母亲留给我的几匹水烟蚕丝绢,那料子极好,比起宋嬷嬷送来的也不差了。”秦绵不慌不忙淡淡的道。
冬枝没有立刻接过钥匙,而是犹豫道:“娘子,那是夫人留给你的嫁妆啊,就这么用了会不会……”
秦绵没说话,只是把钥匙搁在矮几上,自顾自地又坐下了,冬枝知道她主意已定,只好拿着钥匙去厢房找布料了。
秦绵轻抿一口浓茶沉思,无论这件事是谁搞出来的,都是陈氏默许的,她一定做了双重准备,同样命手下的绣娘赶制屏风,秦绵若按她想的那样做成了固然好,到时她身子也累垮了,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了。
若是自己在规定的时间没绣完,陈氏必然就有了由头责罚自己,真是好算计,赔上了母亲的嫁妆秦绵也很是不愿。但那些布是死物怎么比得过秦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呢?
那天以后,秦绵干脆缩在了琴瑟阁里,一步都没有踏出去,哪怕是陈氏为了探听虚实找借口让她去晨昏定省,她也以怕完不成屏风的绣制而推拒了。
时间匆匆而过,紧赶慢赶了半个月以后,秦绵终于完成了屏风的绣制,她本就是弱质芊芊的细瘦美人,如今更是因为睡眠不足又瘦了一圈,只怕风大一些都要把她吹倒了。
侯夫人陈氏派宋嬷嬷来取走屏风,碧薇水蓝带着宋嬷嬷去东厢房查看屏风,一打开厢房的门,一架紫檀木落地屏风放置在正中央,水烟蚕丝绢清透细腻,上面以纯熟灵动的针法绣着连绵远山和湍流瀑布,草木茂盛,又有飞鸟走兽,活灵活现,精细的填了色,叫人一眼望去,见之心胸开阔,忘却烦忧。
宋嬷嬷虽是个不识几个大字的下人,但也知道这屏风绝属上乘,恐怕夫人那几个绣娘绣出来的连秦绵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云泥之别,简直是云泥之别,宋嬷嬷心里嘀咕着,勉强收起脸上的震惊之色。
“不错,那我这就把屏风搬走,送到夫人那里,待贵客午后一到,就送过去。”饶是宋嬷嬷再刻薄,在这样一架屏风面前也不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碧薇和水蓝早就被秦绵嘱咐过,宋嬷嬷若说要带走屏风,就什么也不必说,只管让她带走便是。是以两人没说什么,压根就不理宋嬷嬷,言语间无一丝热络,让宋嬷嬷没法从她们这里套话,最后宋嬷嬷只得讪讪地带人搬着屏风走了。
“仔细点,别磕了碰了。”宋嬷嬷带着几个家丁把屏风一路抬进了荣辉堂,陈氏正在偏院查看绣娘们的成品屏风,脸上带着郁色,似乎极为不满。
宋嬷嬷命下人们先等候在外,自己进去禀告。一进去便看见陈氏一脸怒气的坐在正首的黄花梨木圈椅上,绣娘们都低眉垂首立在一旁,宋嬷嬷先是看了一眼她们绣的屏风,鲜花争艳看起来也还算可以,但比起秦绵那扇山水图就显得艳俗了许多,想是入不了贵客的眼,难怪夫人这么生气。
“夫人息怒,老奴给您带来个好物件,您瞧瞧?”陈氏微抬首,算是同意了宋嬷嬷的话,宋嬷嬷朝外面拍手:“快,把东西抬进来,一个个手脚利索点,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下人们步调整齐的把秦绵那座山水屏风搬进来,陈氏本来沉着的脸色变了,她震惊地看向宋嬷嬷:“这屏风是琴瑟阁那边做的?”
宋嬷嬷笑着回话:“回夫人的话,正是呢。”
陈氏怀疑:“你送过去的料子不是……她怎么这么快就绣完了?”
“这,奴婢也不知,不过奴婢过去的时候并没见到少夫人,都是她身边的两个丫头在张罗着,想必是累病了起不来了。”宋嬷嬷的猜测倒是与陈氏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这样也好,秦氏这个蠢货临死也要成全一番我们长宁侯府的荣耀,也算是她的功德了,今日贵客一离府,你就去城西把刘大夫请来,让他去给秦氏看病……”陈氏神情阴狠,宋嬷嬷忍着心里的寒意,看来这秦氏在长宁侯府待不了几日了。
陈氏抚摸着栩栩如生的屏风,神情越发的喜爱:“可惜了,这么好的屏风却要送给一个阉人,这料子是我让你送过去的流光细丝云绢吗,摸着如此顺滑细腻。”
宋嬷嬷回道:“是呢,她们手里哪有这么好的料子。”
这两种绢布都以莹白清透著称,秦绵母亲留下来的水烟蚕丝绢更是价值千金,手感其实更胜后者,不过陈氏和宋嬷嬷都是外行,所以分辨不了,而屋里的一众绣娘更是连见都没见过,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来。
当日下午,长宁侯府盼了许久的贵客终于登门了,长宁侯早早就命府中的下人做好准备,好迎接贵客。
下人们连日勤加打扫,侯府大门至正院的这段青石地面一丝尘垢也无,只等着贵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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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章写得有点着急,我稍微改了一下。预告一下,下章男主就会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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