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警部,辛苦你们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请交给我们异能特务科吧。”
面对坂口安吾一副赶人的姿态,真田弦一郎嘴唇动了动,脚没动。
“您还想问些什么”
“继续问话。”
“少骗人了。”切原赤也嚷了起来,“谁不知道你们特务科的手段我在镰仓就有所耳闻了,我绝对不会留源学姐一个人在这里的”
我对我接下来会经历的事情一无所知,但老实说我也并不害怕。
我怕的是我无法在保持在周围人心中的形象。我怕他们会对我失望。我更怕我会失去现在的生活。
至于坂口安吾和天人五衰、死屋之鼠本身,我是根本一点都不怕的。
坂口安吾喝了一口咖啡,冷静地说道“切原警部,异能特务科和警视厅虽然互相独立,但在处理案件时,异能特务科的职权要大于警视厅,所以还请你们配合。”
“可恶”
“赤也,别胡闹了。”真田弦一郎这话是对切原赤也说,目光却落在了坂口安吾身上。
他突然朝坂口安吾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拜托了,请务必洗清我朋友的嫌疑。我相信她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真田”
我愣住了,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愿意相信我。
时隔多年,我们对彼此早就不熟悉了,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变成什么样的人了。这样的保证,还真是任性啊。
坂口安吾放下咖啡杯,微笑道“放心,真的是很简单的问话,真田警部不用担忧朋友的安全,只是特务科有些事必须保密而已。你们可以在外厅稍作休息,等江户川小姐做完笔录,再送她回家。”
“那麻烦您了。”真田弦一郎得到这番保证,放心地拖着切原赤也去了外厅。
房间的门被轻轻关上,发出一声轻响,这里只剩下了我和坂口安吾两人。
他倒不急着问话了,又提起咖啡壶,往咖啡杯里添了点咖啡。
“这是镰仓的冷萃咖啡,江户川小姐要不要尝尝”
“谢谢。”
他不急着问话,我也不急着回答,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
冷萃咖啡的口感顺滑浓郁,闭上眼睛,仿佛置身在高级咖啡馆内,而不是在一个类似于侦讯室的密闭空间里。
“江户川小姐平时喜欢喝咖啡吗”
“喜欢,不过像这样高级珍贵的冷萃咖啡,不在我的消费范围内。”我晃了晃咖啡杯,“大部分时候都是我自己在家用最便宜的豆子煮,我先生偶尔会也从公司带些不错的咖啡豆给我。”
“那也很不错了。”坂口安吾扶额道,“我平时只有速溶咖啡和灌装咖啡喝。”
“我们在比惨吗”
“江户川小姐说笑了,不,刚才你提到了你先生,我应该叫你江户川太太才是。切原警部称呼你为源学姐,你的旧姓是源吗”
“对啊。不过叫江户川小姐也很好,显得我比较年轻。”我喝完咖啡,放下了咖啡杯,“坂口先生就叫我江户川小姐吧。咖啡很好喝,谢谢招待。”
“不用谢我,”坂口安吾也喝完了咖啡,几乎适合我同一时间放下了咖啡杯,“说起来是我应该谢谢你。”
“诶”
“江户川小姐应该能品尝得出来吧,这是镰仓有名的立海小时光出品的咖啡,切原警部特意带来的。”
我喝第一口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是丸井文太的手艺。
“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别说是镰仓,就是整个日本,我确信也没有几个咖啡师能做出这样顺滑好喝的冷萃咖啡。”
丸井文太的咖啡店,我回日本后经常去,当时为了追求乱步,我没少花时间向丸井文太学习甜品制作,也喝过那里的冷萃咖啡。由于冷萃咖啡耗时特别长,所以数量稀少。当然了,价格也因此十分昂贵,他给我打了对折,等于请我喝。
我抬起咖啡壶,慢慢摸索着,果然在壶底摸到了一张附着在上面的纸条。
我将它撕下来,展开摊平。
上面写了一行圆滚滚的字,每个字看上去都很胖。
清溪酱,别担心。
是丸井文太的字迹,他通常都会把每个字写得很圆很胖,一张外卖单都写不下,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写,他说字写得圆一点,结果就会圆满一点。
我猜他是刚好听切原赤也说这件事和我有关系,而他们不得不调查我时,为了让我安心,才托切原赤也带了咖啡过来。
坂口安吾看我握着纸条,也不惊讶,看来他是之前就看过了。
“江户川小姐,你的朋友们都很在意你。”
“也许吧。毕竟我们从小就认识,虽然后来我出国念书,就断了联系。”我没想到丸井文太对我的事会这么上心,切原赤也会那么相信我,连真田弦一郎也会弯腰鞠躬替我说话。
“出国念书为什么会和朋友们断了联系是读书很忙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
“坂口先生,你问的问题似乎和这次的调查没有关系。”我打断了他,提醒道,“你想继续问问题,我现在就能回答你。”
“抱歉,说了无关的话。”他捏了捏眉心,原本平淡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歉意,“我只是有感触,还有点羡慕吧。”
“诶”我疑惑地问道,“坂口先生想自己的朋友了吗那不如下班之后打个电话约他们出来喝酒吧,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不错的酒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完这个提议时,坂口安吾的脊背骨一瞬间绷得笔直。
“不用了。”
过了很久,他才逐渐放松下来,圆形眼镜的镜片在他的眼角投下阴影,像是累积下的落寞和疲惫。
“我现在没有什么朋友。”
“一个酒肉朋友也没有吗”我不假思索地问道,“这个门槛不高。”
在这个世上,再怎么歪瓜裂枣的人,都会有三瓜俩枣的朋友。
我在俄罗斯念书时,还能交到陀思伊万果戈里这些会坑我的狐朋狗友呢。
“当然了,因为门槛不高,所以酒肉朋友没办法长久,很有可能下顿饭就不约了,但是在一起吹吹牛还是很开心的,只要有酒有肉。”
坂口安吾刚才还停滞的表情突然变得明朗起来,他笑着说道“酒肉朋友我也没有,是不是很可怜”
我不知道该不该点头,犹豫了一下说“或许是坂口先生性格太严谨了。”
“是吗”他合上了笔记本,手指抚上伊万的那顶帽子,“说起来,这顶帽子的主人据说也是江户川小姐的朋友。”
“嗯,我和伊万他们曾经是朋友。”
“曾经”
“后来玩不到一起去,就不联系了。”我淡声解释道,“友谊这东西始于偶然,终于必然。有的人会为了自己的理想和目标,利用朋友甚至背叛朋友,这样的友谊就没办法持续下去了。算了,不提了,都是我一些无聊的牢骚罢了。你还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等会儿还要去我先生那里送甜点。”
烤好的奶油曲奇全给切原赤也了,但是又答应了乱步给他送甜点,只能去侦探社附近的甜食店里随便买些了。
“你知道他们罪大恶极吗”
“不知道。”
不仅知道,连我本人也是罪大恶极呢。
“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他们杀过人,被通缉,至于是什么事,就不清楚了。”
“你再想想,关于他们的组织背后,还有什么事,你有没有在哪里听到过一点请如实相告。”坂口安吾顿了顿,“我想你也不想因为他们,失去现在安稳的生活吧。”他的目光瞥向咖啡杯,用上了带有警告意味的字眼。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砰。
紧闭的门被用力踹开了。
我的手指扶在咖啡杯的杯口擦了擦,咖啡渍凝结在指尖,像极了一抹油彩。
“她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到底要说几遍你才能听得懂呢需要我帮你翻译吗”
“乱步桑”
我以为闯进来的是切原赤也,没想到出现的人竟然是我的丈夫江户川乱步。
大概是踢门时太用力了,他的整张脸都疼得扭曲了,一瘸一拐地朝我走了过来。
“对不起,路上堵车,阿敦跑得又慢,所以我来晚了。清溪溪,我带你回家了,好痛”
他蹲下了身体,捂着自己的右脚,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紧,咬牙切齿,“异能特务科,我的医药费,你们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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