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鬆有些不解,道:“怎麽這麽問小睿?”
李睿解釋道:“我已經答應了楊朝的妹妹楊夕,給楊朝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並盡力幫她向好……”
周元鬆沒聽完便截口道:“這好說,那就不給她上銬子了,也讓她麵子上好看些。我們得知霍誌鬆的下落,全憑楊夕的幫助,我們理應照顧楊夕的感受,這個好說。”
李睿笑著搖頭道:“不是這樣,周局長您聽我說完,這個楊朝已經養成了種種臭毛病,很難學好,所以必須給她一個極大的壓力才行,我想請你們帶她回來的時候,給她上銬子,還要嚇唬她,比如判她多少年之類,讓她知道她選擇的生活方式與人生道路是一條黑路,逼迫她進行反思悔改。甚至可以把她關看守所裏一段時間,變著法兒的摧殘她的心誌,倒逼她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周元鬆訝然,道:“你的想法很好,可是她沒有違法犯罪,我們警方不可能隨意把她拘留關押起來。剛才我有句話沒說,就是本來也不應該給她上手銬,她不是犯罪嫌疑人。再者,我們公安作為執法機關,一言一行必須有所依據,不能恐嚇……”
李睿聽到這,心下已是暗暗後悔,這種事跟周元鬆這個堅守原則的大局長說,可是錯了,應該找執行抓捕任務的一線幹警說,也就是打個招呼的事兒,他們應該也樂意幫自己這個小忙,眼下倒好,不僅被周元鬆拒絕,還弄得自己很尷尬,真是鬱悶,賠著笑給自己台階下:“那就算了。這麽做確實也有點陰暗,哪怕出發點是好的,可是對楊朝是不公平的,我再想想辦法吧。”
宋朝陽也道:“嗯,小睿你多想想正麵手段,比如教誨感化,一個人,隻要不是特別壞,就一定可以挽回向好的。”
李睿點點頭,心想,等楊朝被帶回來,先跟她見個麵,了解下她的性格再說吧,既然已經答應了楊夕,就一定要履行承諾,帶著她姐姐走上正道。
會議開完後,周元鬆帶著追捕小組負責人趕回市局,部署深圳之行。宋朝陽與李睿在這件事上也再幫不上忙,隻能是安坐青陽,坐等追捕小組帶隊歸來。
一天後的周五,市公安局“薑威謀殺市委書記案”的專案組,經過深入調查與廣泛取證,又發現了一個新線索——薑威在策劃謀殺行動之前,曾秘密前往市第一看守所,偷偷見了姐姐薑虹一麵。而按相關規定,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羈押期間,是不允許親屬探視的,親屬想了解嫌疑人的情況也隻能請律師探視。
專案組本來就懷疑,本例謀殺案的主謀很可能不是薑威本人,畢竟薑威和宋朝陽無冤無仇,也不大可能因為姐姐姐夫被抓就要殺死市委書記複仇——在整個國內,都從來沒有這麽幹的人,與薑威相比,他的姐姐薑虹與姐夫韓水,倒是更有可能設計謀殺宋朝陽來實施報複,眼下薑威又秘密見過姐姐薑虹,那會不會是薑虹授意弟弟這麽幹的呢?而薑威謀殺失敗被抓後,念及姐弟親情,不想出賣姐姐,所以自己爽快認罪?
專案組經過一番推理分析,覺得薑虹有很大嫌疑,於是第一時間提審薑虹,但薑虹對此矢口否認。專案組隨後調取了當日薑威與薑虹見麵的監控錄像,發現姐弟二人在對話結束後起身的時候,各自低頭,似乎發生了對話,但聲音極低,未被錄到。專案組詢問薑虹這段對話的內容,薑虹的回複是,沒說什麽。
專案組隨即吩咐留在局裏的同事提審薑威(薑威暫時羈押在市局接受審訊),同樣向其訊問這段對話的內容。結果是戲劇性的,薑威並未在這個很難引人注意的細節上與姐姐串供,薑虹說的是沒說什麽,可薑威回答的卻是“我問她缺什麽不,缺的話下次給她帶過來”。
兩人在細節處的差異說法,越發表明了二人這次見麵之詭異,似乎也越發接近真相。
接下去,專案組在市局與看守所的人員,針對這一點差異,又分別訊問薑威與薑虹,要看他們如何解釋。
薑威的說法是,“我姐可能覺得這話都是廢話,沒什麽意思,所以就說成是‘沒說什麽’”。
薑虹則是恍然大悟的說:“哦,我弟他是說過這話,不過我不缺什麽生活用品,也就沒當回事,慢慢的也就忘了。”
兩人的解釋都是無懈可擊,專案組也沒辦法,隻能放棄這個疑點,轉而用另外一種方式壓迫薑威道出實情。
他們勸慰薑威,說薑虹自私自利,無情無義,明明是她的主謀,可謀殺失敗後,她卻推作不知,把責任都推到他這個親弟弟頭上,顯然是沒把他當弟弟,因此對於她這樣的姐姐,也沒必要給她扛罪背鍋,不如說出真相,自己還能少坐幾年牢。
薑威對此是嘿嘿冷笑,反複強調,案子就是他自己主謀策劃的,跟姐姐半點關係都沒有,薑虹也半點不知情,要不然也不會矢口否認。
至此,因新線索帶來的新一輪調查陷入了僵局,表麵上看離真相已經很接近了,可實際上卻還隔著十萬八千裏。當然,這十萬八千裏也可能隻是一堵牆,隻要破開麵前這堵牆,就能發現真相。
這個最新進展,是周元鬆午後親自趕到市委向宋朝陽說明的,畢竟宋朝陽是這個案子的受害人,於情於理也要向他匯報。周元鬆同時也帶來了追捕霍誌鬆小組的最新動態——追捕小組已經於昨天半夜乘飛機趕到深圳,與當地警方打過招呼後,早上完成了楊朝所居小區的布控監視工作,現在隻等霍誌鬆露麵了。
這兩個案子,宋朝陽都很關心,不過現在用不著關心後者,抓捕小組已經就位,抓到霍誌鬆不過是時間問題,沒什麽可擔心的,真正需要關心的還是前者,到底誰才是主謀?如果不搞清楚這一點,說不定以後還會遭遇謀殺,誰喜歡天天提心吊膽的防備著被人害死?
“現在找不到任何其它線索了嗎?比如被薑威買通的看守所的幹警,他是否知道薑威姐弟會麵的細節?”
宋朝陽皺著眉頭問道,他這句話問到了點子上。
周元鬆搖頭道:“已經仔細訊問過被薑威收買的看守所副所長以及當事幹警,他們對收受薑威好處的事供認不韙,但都不清楚薑威與姐姐見麵時談了些什麽。”
宋朝陽緊鎖雙眉,眉間擠出了一個“川”字。
周元鬆道:“專案組的同誌們正在努力尋找新的線索,希望近期能有更多發現。”
一直站旁邊靜聽的李睿忽然插口道:“這事有沒有問過韓水?他會不會知情?”
周元鬆與宋朝陽同時看向他,各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周元鬆搖頭道:“還真沒問過韓水,主要是覺得沒必要,因為事實很明顯,案發前薑威隻見過姐姐薑虹,他就算是出自於被指使,也隻能是被姐姐薑虹指使,不可能被韓水指使。韓水一個人被羈押在武警支隊大院裏,和外界隔絕,是不可能與薑虹薑威姐弟發生聯係的。”
李睿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可以問問韓水,聽聽他對薑虹姐弟的看法,看在他的心目中,姐弟倆誰更能幹出這種事來。說不定他還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呢。”
周元鬆緩緩點頭,道:“倒也對,反正問問韓水也費不了什麽工夫,也不可能比不問更壞。”
李睿笑道:“不過由專案組的幹警問韓水,他可能會有抵觸情緒,不如等晚上我親自去問他,說不定能掏出他不會對外人言的話來呢。”
周元鬆與宋朝陽對視一眼,二人同時點頭。
晚上,在出發去見韓水之前,李睿給甄潔撥去了電話:“喂,我過會兒要去見韓水,你有沒有話要我帶給她?”
甄潔沉默良久,說道:“我沒話給他,他的恩,我已經還了;他的情,已經斷了……對了,你告訴他,我不打算接受紅館……”
李睿聽到這急了,道:“你為什麽不要?”
甄潔道:“我和他已經恩斷義絕,還怎麽有臉接受他的產業?”
李睿苦口婆心的道:“他欠你的情啊,這也是他對你所做的最後的補償,你於情於理都有資格與責任接受下來。大不了你接受下來以後,用心管理,好好經營,然後用賺來的錢做善事,也算是替他贖罪了。還有啊,以後我去基層當領導,是需要政績的,你現在多多攢錢,以後好給我投資嗬嗬。”
甄潔笑起來,笑聲苦澀,道:“你已經和韓金交了好朋友,有他這個大金主在,以後你還缺投資商?我知道你是為我考慮的,但我心中別扭,很難接受。”
李睿道:“沒什麽可別扭的,這是韓水欠你的,也是他必須要補償你的,你受之無愧。你想想他耽誤你的青春年華,你再想想他最後對你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