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干的?”薛冗又问了一遍。温飒寒皱了皱眉,没有言语。这夏季是有多热呢?闷热到胸腔窒息,双手颤抖,冷汗顺着单薄的背脊如雨划过,双腿有些发软,她就势坐在了地上,突然觉得怀里空空的,她轻轻往前爬了一下,将小奶狗抱回了怀里,微微低着头。晚夏傍晚的首京隐隐有雷雨轰鸣,厚重的黑云堆积在上空,闪电划破苍穹,此时,沈嘉颖抱着身体坐在床边角落里,舆论的压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这些日子,她便这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谢婷婷授父母之意来陪她谈心。“嘉颖,那天你为什么不让我报警呢?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么?”谢婷婷坐在她旁边,抱着一个洋娃娃。沈嘉颖看着窗外的黑云,低声喃喃,“不到时候。”“嗯?不到什么时候呢?”谢婷婷不解的问。沈嘉颖说,“颂梵音是妖怪,不能放她出来,不能让警察破坏掉这么好的机会。”谢婷婷轻轻靠在她的肩头,“只有荡妇才能做出抢人男朋友的事情,看来看去,还是顾名城最好,至少不会在这种时候抛弃你,那个温飒寒一看到网上的流言蜚语,就迫不及待的跟你撇清关系,真渣,难怪他会包养颂梵音,贱人都一个货色!”沈嘉颖更紧的抱住自己,粉色的睡衣显得她皮肤很白,她低声说,“飒寒事发后的第二天给我打过电话。”谢婷婷怔了一下,说,“说了什么?”“约我出去。”“你出去了么?”“嗯,去了。”沈嘉颖捋了捋僵硬的手指,“原来颂梵音给我的手机,是飒寒的手机。”谢婷婷瞬间瞪大了眼睛。沈嘉颖轻轻说,“飒寒是问我要手机的,他问我他的手机怎么会在我手上,我说捡来的,他什么都没有说,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离开后的第二天,他就对外宣布跟我解除婚约。”谢婷婷说,“嘉颖,他这是什么意思?”沈嘉颖抱着腿低声说,“意思很简单,他不信任我,在我和颂梵音之间,他选择了颂梵音。”她真的看不懂飒寒了,那个曾经像是白纸一样干净的少年,如今深不可测的让人害怕,或许那日他约她相见,算是给了她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机会。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就像是九年前一样,他是所有人中活的最清醒的,也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坚持真相寻求公道的人。“他不会放过我的。”沈嘉颖将脸深深的藏进双膝间,“他给了我最后一次机会,是我没有抓住。”话音刚落地,楼梯道上传来焦急地脚步声,沈嘉颖的卧房门被人猛的撞开,沈父着急忙慌的走进来,“快,收拾行李离开这里!”沈嘉颖脸色微微一白,“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沈父将沈嘉颖一把从床上拉起来,急匆匆往外走,“顾氏集团完了,戴昱自杀,顾名城出了严重车祸,陶乔不知所踪,盛世集团被顾名城的舅舅陶埲收入囊中了,这是有预谋的!我怎么把陶埲给忘了,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动静,忽然在戴昱出事以后,一跃成为盛世集团的新晋总裁……”他絮絮叨叨,手忙脚乱的把沈嘉颖往外拉。沈嘉颖面色瞬间白的像纸,就那么穿着睡衣和拖鞋被踉踉跄跄的拉下了楼,她喘着粗气说,“爸,你刚刚说名城怎么了?”沈父一边催促佣人收拾行李,一边催促沈母动作快点,他拉着沈嘉颖往外走,说,“顾名城昨天为了见戴昱最后一面,出了交通事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听说大脑受到严重损伤,就这两天了。”沈嘉颖的世界瞬间坍塌了,世界安静的只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沈父还在絮絮叨叨,“原来是陶埲,原来背后跟温飒寒联手的是陶埲!我怎么说陶乔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栽在三十亿上,原来是陶埲!她的亲哥哥!陶乔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戴昱入狱以后,沈家更加深居简出,沈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当年温家发生的事情,他历历在目,温飒寒存的什么心思,沈家也终于明白。如今他和陶埲里应外合,一个从外面攻破顾氏集团,一个从内部瓦解,掩人耳目,配合的刚刚好!“快走,我接到消息,纪委又收到一份实名举报我的证据,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温飒寒终于对咱家动手了。”沈父面无人色,一路将沈嘉颖拉出了门。“不……不……我不走……”沈嘉颖低声喃喃,“我要去找名城,我要去陪他,我要去……”她忽然向着院子外跑出去。沈父大吼一声,“拦住她!”佣人们一拥而上,将沈嘉颖按住,沈嘉颖哭着说,“爸,求你让我去见名城,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了啊,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求你让我去见他……”沈父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儿女情长!混账东西!知不知道我和你妈已经离职了!我们做这个决定都是为了你!”沈嘉颖怔了一下。沈母说,“孩子,半个月前我和你爸察觉到不对劲,以不堪舆论压力的名义办了离职,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被查,办离职是最恰当的时候,现在终于轮到我们家了,再不走,我和你爸就完了。”沈嘉颖哭着摇头,声泪俱下的说,“爸,妈,要走你们走,你们先去国外避避风头,让我留下来陪名城好不好。”她忽然跪了下去,抱着沈母的腿说,“妈,名城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我不可以……”沈父没了耐心,一挥手,“快,绑也要给我绑走!”佣人立刻上前,钳制着沈嘉颖的胳膊往院子外拉去。沈嘉颖尖叫一声,剧烈挣扎,“不,我不走!爸,妈,求你们让我见见名城,我不走!名城……名城啊……”可是她无论怎么反抗都没有任何用处,沈父沈母如惊弓之鸟,在顾名城出车祸的当天,带着沈嘉颖逃往国外,临走前,沈母对傻眼的谢婷婷说,“回去告诉你爸妈,让他们该转移的转移,该抛的抛,你帮了婷婷这么多,唯恐连累到你,所以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风头。”谢婷婷脸色瞬间白了下去,迟钝的点了点头。这一夜的大雨泼天,首京的大街小巷逆流成河,陶埲迫不及待的开庆功宴,把温飒寒叫了出来,皇后还是那个皇后,只是江山移主。“哈哈哈哈!戴昱自杀的还真是时候,一旦二审开庭,他的罪名只能加重,不可能减轻!”陶埲干了一口威士忌,“你手上的东西,足以让他判死刑!还有皇后,国内顶尖儿的淫奢场所,虽然不在他名下,但是咱们能挖出证据证明这是他的产业啊,外甥,你果然没让舅舅失望,哎,我这些年也是被陶乔欺压的太狠了,分家产的时候,她把黄金产业都分去了,给了我一些传统的快要倒闭的产业,我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终于等到翻身的这一天了。来,为了表示舅舅的感谢,咱们干了这一杯!”包厢里的光线很暗,散着暧昧的深红色,像是暗夜里膨胀的欲望,三组沙发空荡荡的,只有陶埲和温飒寒两个人。温飒寒微微低着头,拎着红酒隔空抬了抬,算做碰杯,随意喝了口,眉也不抬的说,“陶乔那边怎么样。”“疯了,我把当年那件事挖出来给她看,又听说老公儿子入狱,当晚就疯了,你放心,庄园里都换成了我的人,她想走出那间房都是奢望,不会跳出来坏事。”陶埲一口干了整杯酒,心情畅快无比,“原本不想留她,但是老太太一天看不到陶乔就闹,八十多岁的人了,时而糊涂,时而清醒,老小孩儿一样,只认陶乔,连我这个亲儿子都不认,那边现在是我的地盘,她俩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国内发生的一切老太太都不知道,你比舅舅聪明,舅舅佩服啊。”温飒寒笑了笑,“没有你,那三十亿也扣不上陶乔头上,只有舅舅你才有名正言顺接手顾氏集团的理由。”陶埲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三十亿的诱饵是他给陶乔抛下的,投资的项目也是他牵头的,陶乔这些年voca品牌生意并不好,入不敷出,自然拿不出三十亿投资,所以选择顾名城的集团做投资方是顺理成章的决定,陶乔信任他,让他来接手这次项目,那么陶埲想怎么动手脚就能怎么动手脚。这是一场基于信任之上的背叛。“要不是你的lw把vocal原有的市场份额瓜分,也不会把陶乔逼到这个份儿上,她这些年没少向顾名城套现周转。”陶埲笑说,“我还想在二审上出庭,拿这个事情咬她一口,根据我国法律法规对企业与企业之间借贷问题的规定,企业之间不得相互借贷,就算需要挪用资金,也要董事会通过,只要有一次没有经过董事会同意,就能给名城再扣上一顶罪名,就算陶乔是顾氏集团的董事长,但是vocal不是集团旗下产业,想要抓这娘俩的小辫子,怎么抓到抓不完。不等我出场,没想到就这么完事儿了。”陶埲犹不解恨,“真不知道陶乔怎么想的,硬生生的被一个苟延残喘的红酒品牌拖垮。”温飒寒喝了口酒,忽然笑了起来,“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你外甥,只有舅舅才能对他们了如指掌,若不是舅舅内部运作,也扳不倒他们。”“哎,可惜了我名城外甥了,命数如此,他也只能认命。”他有模有样的感慨了一声,“如今大仇得报,老爷子和我那可怜的妹妹也算是泉下有知了。”温飒寒眉眼不动,又喝了口似血的红酒,若有所思。陶埲试探的问了句,“名城活得过今晚吗?”温飒寒修长的手指迂回在高脚杯的剖面上,低眉淡淡,“不能活。”陶埲如释重负,高兴地拍了拍手,没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五六个女人,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温飒寒微微皱了皱眉,抬眸看去。首当其冲的是夏尔和邦妮,这两人都是一线女星,相比于邦妮的小姐上位,夏尔要清白很多,有个牛逼的经纪公司,通告不断,身价飙升,无论是气场还是段位自是比邦妮高好几倍,她是不屑于同邦妮这种包养货出席酒宴的,若不是听说今天陪酒的人是温飒寒,她也不会屈尊出席。夏尔那张洋娃娃的面孔一踏进包厢,便光彩夺目,分外耀眼,她是歌手出身,陶埲让她献歌一曲,她便毫不吝啬的摇摆着腰肢唱了起来。歌声悠扬婉转,转承情意绵绵,赢得叫好声一片。温飒寒静静听着,这一刻,忽然想起了梵音曾经给他唱歌时候的声音,温柔而又绵软,如春风入耳,四季花开在心中,无法入眠的深夜里,她通过手机温柔的唱歌给他听,那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像是母亲的手抚摸过心头,让人瞬间从紧张焦躁的情绪中脱离出来,那么的安生温暖。思绪游走到这里,莫名的烦躁不安,他扯了扯领口,喝了最后一口酒,说了句,“舅舅尽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回见。”他拿了西服,起身大步离开,不知在害怕什么,还没走出皇后的一楼大厅,便传来了急促的手机铃声,小奥焦急地声音响起,“老板,颂小姐不见了!”温飒寒没说话。小奥急着说,“颂小姐今天跟往常一样,去那家刺青店玩,好像还选了刺青的样式,我一直守着她,但是回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她拐了一个弯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