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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对不起对不起(1 / 1)

殷睿沉吟,“我把顾名城叫来,无非是给你俩创造见面的机会,毕竟七年风雨都一起走过了,没有爱情,总该有亲情,再深的仇恨有淡化的毫厘。在顾名城行动前,找时间跟他心平气和的谈谈,将这件事的影响力务必降至最低,不要落入敌人的圈套,上次温祈的事情若不是温飒寒悬崖勒马,不晓得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估计暗中的敌人没有得逞,所以才卷土重来。”

他那么恨她,怎么会听她解释,恐怕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梵音深呼吸,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你找我来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梵音问。

殷睿说,“目前为止,你做的都很好。”

梵音没说话,半晌,她微微一笑,“谢谢你的烟花。”

起身的一瞬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脸看向殷睿,“小苔跟你联系过么?”

“嗯,在我那里。”殷睿调低了灯光,“这件事你没有错,我会收拾她,小孩子脾气不记仇,过两天就回去了。”

“殷睿……”梵音欲言又止,半晌眉眼低垂的说,“把她送回殷叔身边吧,我这边有小马保护。”

殷睿笑笑的看着她,许是梵音第一次叫他名字,自然而然的温情,“想好了?”

“这里的世界太过复杂,不适合小苔这么单纯的心性,或许她曾经的生活更适合她。”梵音说。

殷睿点头,送她出警局。

“你还要去澳门吗?”梵音问。

“去,这次回来只是做阶段性工作汇报。”殷睿说,“温飒寒的事情只查了一半,将士出征,不破楼兰誓不还的。”

“哦,对了。”他忽然说,“我爸过些日子六十大寿,说想跟我们聚聚,你这边行程安排如果能错开,可以一起来。”

梵音说,“我尽量。”她离开警局,看着手机上小马的未接来电和讯息,径直穿过公路往三岔路口处走去,按照讯息上的提示,车应该是停在这边。

远远的看见白色的越野,她下意识加快了步子,一边走一边给妖姐打电话调查顾蝶的事情,两侧人行道上植被成荫林立,泛黄的树叶厚重洒落,许是不想跟温飒寒撞个正着,她脚下的步子又急又快。

刚走到车前,才发现车门打不开,车里没人,梵音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正要给小马打电话,人行道对面的大树阴影中忽然传出树叶踩断的“咔嚓”声。

有人在那里!

梵音惊觉的猛的看去,“谁!”

这林荫大道路灯昏黄,两侧的植被像是被墨汁涂过,漆黑深重的无声无息,连灯光都照不进去,像是凝墨的另一个世界,幽幽暗暗的兀立在世界的彼端,什么都看不见。

很久没有动静,当皮鞋踩在树叶上断裂的“咔嚓”声第二次传来时,黑暗中的人缓步向她走来,颀长挺拔的身影从黑暗中渐渐浮现,如他冷峻的神情,黑云滚滚,似修罗从地狱中来。

待看清顾名城那张沉怒隐忍的脸,梵音下意识握紧了手机,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他俊朗如神祗的脸从阴影中逐渐出现,忽明忽暗的光影半明半亮,似是善恶难分,好坏参半的分水岭,让人有一瞬间的恐惧,梵音被他慑人的气息逼得步步后退。

顾名城缓步上前。

梵音除了退,仿佛再也没有了其他语言和行为,两条腿机械沉重,一脚踩空了石块,踉跄了一下,站稳了身子,白着脸继续退。

太多血腥阴暗的记忆沉积在心底,太多狼狈挣扎的长夜流淌在脑海中,太多无助疯狂的对抗,太多爱恨赤裸裸的纠缠,太多难以言说的悔恨和委屈,让她瞬间失声变成了哑巴,只觉得畏惧替代了所有难以名状的情绪,滋生在心头。

为什么会怕他,为什么会恐惧,为什么想逃,这些问题来不及想,双腿便做出了反应。

她从没有如此惧怕过他,就仿佛一个人总是被同一件武器伤害,久而久之当她看见同类别的武器时,便会条件反射的害怕躲藏,像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诚然,一个人被伤害久了,自然而然对施暴者产生畏惧的心理。

顾名城神色冷峻的走过幽幽暗暗的路灯,走进梵音,将她直直的逼进了道路对面的林荫树下,再次陷入了彼端的黑暗里。

这黑暗太熟悉了,黑的仿佛瞧不见了五指,像是再次陷入了那七年的折磨中,雷电,喘息,挣扎,眼泪,愤怒,厌弃……

熟悉到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两人仿佛从没有从那七年中走出来过,无论怎么挣扎想要摆脱,越是挣扎,那条看不见的绳捆绑的越紧,他想要向左离开,她想要向右离开,可是名为七年的长锁将两人捆绑。

她被恐惧和折磨束缚了手脚。

他被致命的习惯禁锢了步伐。

失重的害怕萦绕在心头,以至于梵音全身僵直,等待着他暴风雨般的发泄和折磨,自从退入了这片林荫阴影里,她的情绪便卑微矮小了下去,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像是心理上的阴影,永远摆脱不掉。

如同她习惯了黑夜中的施暴者。

他习惯了她逆来顺受的纠缠和陪伴。

梵音的后背终于撞击在了一棵树干上,退无可退,呼吸忽然粗重起来,她努力想要摆脱那些年的阴影,可是情绪总是不断地下沉,下沉,沉回了过去,这不过是又一个七年的某一夜,她从没有走出来过。

当顾名城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时,她眼中最后一点路灯的余光彻底消失了,如没有生命的物什,麻木的站在他面前,微微低着头。

顾名城忽然欺身上前,双手按在她脸颊两侧的树干上,将她圈在狭小的双臂方圆内。

浓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沉怒而又克制的气息,像是忍而不发的雄狮伺机猎物的时刻,厚重的暴虐无声无息扩散,他俯身靠近她,在看不见的漆黑里,盯住她的眼睛,寒声,“顾蝶呢?”

梵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窒息的高压让她缺氧的厉害,“不是我。”

“颂梵音。”顾名城沉怒的气息厚重了几分,克制让他的声音冷硬而又低沉,“我,顾名城,究竟对你做过怎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你这般算计于我,我的父亲因你而死,我的母亲因为你忽然的背叛,不得不孤立无援装疯卖傻那么多年,我的事业动荡可危,缩水至无法弥补的地步,我因为你失去了人生最宝贵的东西,试问,我对你做过什么,我可有报复于你,可有伤害于你,可有让你失去过最宝贵的东西。”

顾名城声音很稳,“身不由己的那几年,是你自找的。于我而言,我宁愿七年前死于那场车祸,死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你永远不晓得我究竟失去了什么,也不会晓得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梵音大口大口的呼吸,脸色苍白的厉害。

“都说七年如婚姻,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爱情,总该有亲情,你应该也听过这些劝词。可是颂梵音,那七年,是你情,但我不愿。”他似乎只有在看不见她的黑暗里,方能神色冷峻面不改色的说出这般绝情犀利的言语,“这份狼狈替我保命的情谊,是出于亏欠也好,补偿也罢,我顾名城离开乌镇以后,至今没有对你做过任何实质性的报复和伤害,便是对你最好的偿还,希望你能明白,你赋予我的一切,包括这条命,我都不稀罕。”

梵音一直吊着的那一口气瞬间塌陷下去,夜是这般安静,安静到可以清晰的听见心碎的声音,像是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一地,眼泪止不住的掉落,无声无息,唯有粗重的喘息,颤抖的声线,证明了她情绪崩的彻底。

她紧紧抿唇,所有虚妄的念想,残存的执狂,那些相见时刻罪恶的渴望,选择口红时犹自微小挣扎的情绪摇摆,开枪自杀时那抹以死刺激他的微小奢望,那些不属于她,却偶尔犯病想要在他面前,有所表现吸引他目光的心思,还未绽放便被她强行扼杀在了心底,那么多那么多蹩脚又不可让人瞧见的挣扎,那么多那么多罪恶又难堪的奢望,瞬间粉碎的彻彻底底。

那些小小的欢喜,卑微的小心思,像寻常女人那般,偶尔作妖,还没被人发觉,就又卑微的按了下去。

此时此刻,被他无情残忍的践踏在脚底。

崩溃总是在这样的深夜,她忽然无地自容得捂着脸,尽管极力的克制了情绪和哭泣,可是仍然无法控制那泛滥在心底的伤悲,仿佛连这悲哀都是一种自作多情,她喉间发出低低的啜泣,一声又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道歉,她捂着脸克制的哭泣,颤声说,“对不起,顾名城,对不起,对不起……”

顾名城有一瞬间的沉默,气息仿佛骤然凝固了。

“对不起……”不该哭的,不该在他面前露出这么可笑的伤悲情绪,在他看来,该是多么矫情可笑啊,可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人的悲伤冲破了心理防线,便如她这般崩溃的无法控制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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