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昭在稷圣学宫度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
在那里,他学习各项技能和知识。而这都要得益于赖生当初的建议。
一来,稷圣学宫的学习任务虽然重,但到底能学到真本事;二来,稷圣学宫远在云城,南昱皇族的势力鞭长莫及,把人送到那里,名义上是给南昱储备人才,暗地里,赖生知道,只有远离皇宫才能更容易保得平安。
再回来的时候,是皇上病重之时。夜昭接到通知便往回赶,可终究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开国的皇上成了先皇,尸体余温尚存,而新皇就已经登基了。
要问为什么那么急?
一众大臣早就抱着玉圭等待辩解了:国不可一起无君!
南昱的开国皇帝就这样草草被埋进了坟墓,由于建国时间太短,总共才十几年,加之死的时候享年也才四十六岁,所以也没来得及住建什么豪华的陵寝。只是吧牌位放进太庙供奉着,以示后世子孙的孝顺。
说起来,夜昭的兄弟姊妹众多,登基为皇的是嫡长兄南宫逸,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庶兄和三个姐姐。
奇怪的是,新皇登基不久,两个庶兄就先后病故,三个姐姐也都被远嫁,成了南昱的和亲棋子。
夜昭成了唯一一个留在皇城里的皇弟,然而却是老百姓口中的病秧子,动不动就要归西那种……
听了夜昭的介绍,明月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欲,觉得这个夜昭也太可怜了,一生下来就没了亲娘,真真是叫一个“爹不亲,娘不爱”!
明月知道,深情底理肯定比她听见的简短介绍更加凶险,但明月也知道,自己已经揭了太多别人的伤疤,痛苦的过去经常回忆,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
思及此,明月主动拉住夜昭的手,柔声宽慰:“我的家乡有句名言叫‘好事多磨’,从前的事过去就让他们过去吧,人要想的开才能过的好。我也经历了许多困难,以后有空再讲给你听,但是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
夜昭:“说话可要算数哦。”
明月:“那当然。”
须臾,夜昭话锋一转,勾唇笑道:“眼下新皇即将登基,我看我还是继续昏迷好了。”
“可是,如果南宫炎派人来请呢?”明月皱眉问道。
夜昭轻笑:“爱妃帮我挡回去就好了,随便你怎么说,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明月起初一愣,而后与夜昭相视而笑:“甚好!”
事到如今,明月算看明白听明白了。南昱的开国皇帝其实是个见色起意的主子,当初都三十岁的人了却看上了夜昭他那十六岁的娘。
古人婚娶早,那时他的长子都十几岁了。
夜无烟迫于淫威,无奈之下进了宫,但生下了夜昭以后就趁其不备跑掉了。
而南宫炎的老子,也就是刚驾崩的这位“先帝”,完美继承了祖上的优良传统,否则也不能宠幸完了一个宫女后就把人家抛之脑后,以至于南宫炎从小就在冷宫里长大。
但世事就是这么奇怪,皇帝的女人虽多,儿子却少。迫于人力资源的需求供小于求,病病怏怏的南宫炎这才又入了亲爹的眼,被当成质子送到了别国。
明月不知道那南宫炎为何看起来对夜昭比较恭敬,论辈分虽然是叔叔,但年岁其实差不多。
可明月此刻不想再问了,因为皇室秘辛牵扯太多,不知哪一个问题就会戳到别人痛处。
只等将来某一天,夜昭主动说便罢了。
夜昭缓缓躺了下去,头枕着金陵云锦做的刺绣枕头,微笑着闭起了双眼。有明月守护着,睡梦仿佛也更甜了些。
明月并不想睡,盯着夜昭的睡颜看了又看,这家伙长的是真美啊!
不知那夜无烟到底是有多美,才能生出这么一个俊美的儿子。
不忍时光虚度,明月从智能空间里取出古籍,查找关于“蛊毒”的相关种种,毕竟从前的时候,明月一直认为“蛊毒”不应该被归入现代医学,而是应该被归入古代巫术。
一柱香过后,明月这边依然没有找到头绪,这对她来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而且夜昭也并没有透露给她太多的有用消息。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那声音真的很轻,若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出来,像是怕吵醒屋里的人一样。
明月赶紧走至门前,轻轻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竟是影舞。
明月眉头微蹙,心道:这影舞不都是直接进屋后从黑影里闪出来的吗?怎么今天竟敲起了门?
影舞见明月站在门口,没有强行往里闯,也没有给明月行什么礼,而是压低了声音问:“王爷还在睡吗?”
明月点点头:“是啊。”
影舞轻声道:“宫里的太监来传旨,皇上驾崩,请王爷火速进宫商议新皇登基的相关事宜。我借口王爷身体孱弱,见不得生人面,所以先行进来通报一声。”
明月不解:“新皇尚未登记,那太监传的是谁的旨?”
难道是南宫炎的?
影舞轻声回复:“传的是贵妃娘娘的旨意。若几日后新皇登基,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原来是她。”明月想了想,温声回复:“夜昭说他此刻不想进宫,所以他现在昏迷在床。”
影舞会意的点点头,她家王爷长期昏迷的事在南昱并不是什么秘密,可以说举国上下无人不知。
明月一挑眉:“我跟你出去打发了那个太监,如何?”
“好!姑娘请随我来!”
话落,影舞转身即走,在前面引路。
明月在后边跟随,想到刚才影舞称呼她为“姑娘”,心里不免发笑:看来,影舞心里并不承认她是王妃啊!但迫于夜昭的维护,又不好直呼姓名,便称了一声“姑娘”,既客套又挑不出毛病。
好在明月此刻也并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王妃,所以也就不在乎这个称呼了。
在明月看来,不管是谁的王妃,都是桎梏,枷锁一旦套上,再取下来便难了。
倒不如现在这个挂名的假王妃,既不会受人轻贱又不容易被捆手捆脚,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
乐得个逍遥自在!
来到院中,一个衣着打扮十分讲究的太监手拿拂尘正等在那里。
影舞福了福身,“夏公公,这是我家王爷的房里人。”
夏公公会意,微笑着点头:“娘娘特意派咱家来传旨,命王爷速速入宫。”
明月一笑,也没行礼:“王爷体弱多病,这会子正在昏迷,请公公回明太后,日后若是王爷身体大安了,必定进宫请罪。”
夏公公眯了眯眼,目光中满是不信:“不是前天还醒了的嘛?还去过太子府,太子也来过王府看望,并为昏迷啊!”
“呵呵……”明月心中暗笑:居然问到了自己的专业上面了,要解释病人陷入昏迷的原因还不简单吗!?
“公公有所不知,王爷已经昏迷多年,全国上下无人不知,时而清醒进些饮食,吊着一口气罢了。前两日突然清醒并可行至太子府,焉知不是回光返照?恐怕……王爷是快不行了!”明月说着就呜呜咽咽的抹起了眼泪,颇像那么回事。
“啊……这……”夏公公见状,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影舞的眼睛都看直了,早就看着这个明月是个装模作样的主儿,如今果然猜的不错,竟这般的会装模作样!难为姐姐还因为她被撵出了王府,可叹王爷还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可叹呐!
须臾,夏公公回过了神,对着明月一挥拂尘:“罢了罢了!你们静心快去服侍王爷去吧,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呢!”
话落,转身自顾自出了府门。
本以为是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天不遂人愿,一个时辰后,一顶特殊的轿子停在了王府门口。
明月正在夜昭床边坐着看医书,影舞这一次却没敲门,直接像暗卫一样闪现在了寝殿里。
出现以后也不理睬明月,单膝跪在床前禀报:“王爷,宫里的太监派了一顶轿子来抬王爷进宫,说是娘娘的旨意,若王爷没醒,就直接抬进宫。”
影舞的语气说的很平常,但一旁的明月却从内容中听出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味道,
新皇登基难道还非要夜昭在场?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明月蹙眉,温声问:“王爷睡着,你这么说,他能听见吗?”
影舞这次倒是跟给面子,耐心解释起来:“王爷虽然长期昏迷,但周围的声音都是能够听见的。”
“是吗?”明月扭头看向夜昭,只见他这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坐了起来,正用一只手猛揉眉心。
“王爷,您看这……”影舞想要催催结果,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明月却在一旁建议:“依我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如就进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反正抬你的人都来了,看这架势,即便是个死人也得抬进去露个脸,他们方才肯罢休!”
夜昭停下了揉着眉心的动作,勾唇微笑:“所言甚是,那咱们这便走吧!”
就这样,夜昭在明月和影舞的搀扶之下上了宫里的轿子,说是搀扶,倒像是架着走的。
夜昭身穿雪白绣祥云暗纹定制衣袍,长发用一根碧玉簪束起,全程闭着眼睛。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倒是很令人迷惑,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昏迷,又或是半醒半迷,让人捉摸不透~
宫里派过来的这顶轿子也不是普通的轿子,严格来讲,那其实是一张床。只是四角加了四根柱子,顶上和四周都加了纱幔。
由此可见,宫里是打定主意把夜昭抬进去了。
那四周的纱幔明月认得,比纱名唤“月影纱”,价值连城,早前明月曾在市场上见到过,这种纱做的一块手绢都要一两银子才能买到,如今这轿子四周和顶棚都用月影纱覆盖,却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
明月心里暗暗猜测,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一来是为了显示南昱是富庶的国度,二来,这大概也是为了彰显对夜昭的重视。
夜昭就这样躺进了“轿子”里,明月刚要起身离开,却被夜昭一把抓住了手。
“放开!”明月小声提醒。
之所以能躺着被抬进宫都是因为“昏迷”,可昏迷的人怎么还能抓住旁人的手不放呢?若被传旨太监看见了可怎么好?!
然而任凭明月怎么挤眉弄眼,夜昭就是不放手。躺在那里静静的闭着眼就像睡着了一样,前提是忽略那只紧紧握住明月手不放的手。
明月别无他法,只得对传旨太监言明:“王爷昏睡中偶有惊厥症状,此时必须身边有人,好能够及时通过按压人中帮助舒缓才能平安无事。”
传旨太监不懂医理,身上又压着任务,只要王爷能进宫,身边守着个人又有何不可呢?
于是点头答应,随着一声“起轿”,明月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顶特制的“轿子”被稳稳的抬离了地面。
只是辛苦了抬轿子的四个轿夫,本来抬这个像床一样的轿子已经要用比平时多一倍的力气了,如今抬一个人还不够,里面居然进了两个人!
然而,轿夫只是为宫里出力的奴仆,人微言轻,除了咬牙坚持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咿呀唔……咿呀嘘……”
四个轿夫到底当差多年,即使抬着很重的轿子,脚步也依然稳健,速度也并没有慢多少。
影舞在轿子的旁边摸摸跟随,后面跟着的是传旨太监。
明月无聊间往后看了一眼,忽然看到传旨太监身后还跟着一队御林军。
这队人没有骑马,全部是步行,身上也没穿铠甲,但明月从他们腰间佩戴的宝剑可以看出:他们就是皇宫内院里的御林军。
默默的长吁一口气,看来今天宫里的人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夜昭弄进宫里去,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幸好没有执意抗旨,若有,今天大概免不了会有一场血洗。
只是,那皇帝驾崩就驾崩吧,为何非要夜昭过去呢?
难道是为了手足亲情?
此想法一出来,明月都想给自己一耳光,然后再啐自己一句: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