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那天我从梅姐家里一路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学校，头晕晕乎乎的，心中乱得像一团麻，情绪很低落，什么都不想做。回到寝室，倒头就睡了。
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全黑了，我感觉自己像睡了一个世纪似的，几乎忘记了时空的存在。我的头依然沉得抬不起来，浑身酥软无力，心中涌起无尽的伤感情绪。
我不知道梅姐为什么要这样做，梅姐是真的爱我吗？梅姐是因为爱我又不能跟我长相厮守所以要生一个我和她的孩子好留一个念想吗？这个孩子如果生出来了，长大了，会知道他（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吗？会给我和我未来的家庭制造无穷无尽的麻烦吗？我会因此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吗？
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无边无际的对于未来的恐惧感包围了我，让我的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呼吸困难，头昏脑胀。
我有时在想，为什么我当时不强迫梅姐把孩子打掉呢？为什么我不与梅姐激烈争吵、甚至大打出手，让梅姐服从我的意志呢？为什么我连与梅姐争辩的勇气都没有了呢？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人吧，性格决定命运，谁也改变不了，没办法。
我在床上昏睡了两三天。其间，除了上厕所和吃点东西、喝点水之外，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想做，我什么都无力去做。
对于梅姐，我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感觉，甚至对她产生了越来越浓的厌恶情绪。我想起了妙心，对她的思念不断加深，不知道失去联系的这几个月她在哪里，是仍在长春还是去了远方，是做着什么工作还是无事呆着，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精神上受到了怎样的影响。
昏睡三天之后，我终于下床了。我的心情又恢复了平静，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会痛苦，我会伤感，但这些绝不会在我的内心停留多长时间，它们像写在沙地上的字一样，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我洗了脸，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抖擞抖擞精神，仿佛重生了一般。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鼓足勇气，给妙心打了电话。原想着电话那头会传来她熟悉的声音，没想到她的手机却停机了。我心急如焚，束手无策，满地转圈儿。
到了晚上，我突然想起，妙心虽然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但是她的姐妹应该还在，我去拜访一下她的姐妹，兴许她们知道妙心现在的联系方式和下落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六点钟就起床了，那时候天还没亮。我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坐在那里，静等着天亮。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夏天的时候我去拜访妙心，看到她接客，我被气得昏死过去的情景。
我心乱如麻，我心如刀绞，我头昏脑胀，我百感交集。我再也等不得天亮了，趁着夜色，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我走出寝室，一路直奔吉大东门，左等右等，终于跳上了222路车，直奔湖西路来。
到了湖西路下车，我凭着记忆找到了那栋大楼，穿过一段黑暗的甬道，总算来到了电梯旁。上了电梯，按下了24，之前关于这座楼的所有记忆顿时涌上心头，直冲我的脑顶，使我几乎站不稳当。
我努力地定了定神，出了电梯，我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着，拐了三个弯，来到了妙心曾经住过的2417号。
我站在紧锁的防盗门前，心潮澎湃。我的心“咚咚”地跳得厉害，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红了，我浑身燥热起来。我想敲门，但是手举起来又放下了，手举起来又放下了，如是者再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敲响了门。谁知道敲了半天却没人答应。我想，难道是她们搬家了吗？难道这里没人住了吗？
正当我一脸沮丧地打算放弃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她们都是夜猫子，擅长晚上接客，晚上欢实，白天睡觉，这个时候，她们正睡得香呢！还是等她们睡醒了再说吧，否则再敲她们也听不见。
于是我来到楼梯边，从书包里抽出几张干净的纸，垫在地上，我坐在上面，双手托腮，静静地等待她们醒来。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漫长的等待开始了，我不断地打瞌睡，口水流得满手都是。好不容易等到了八点半，我睁开眼来，擦净手上和下巴的口水，抖擞精神，定了定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足精神，再次敲响2417的门。
令人失望的是，过了很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我有点绝望了，想这一个小时白等了，她们肯定已经搬走了。我想回去，正要走出来坐电梯的时候，突然想，可能她们还没起来，再等一会儿吧。于是，我又坐在楼梯边等起来。
约莫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到九点多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心想，如果这次敲门还不应我就走了。也许我再也找不到小启子了。我站在门前，最后鼓足了勇气，敲了敲门。没人应。
我又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应。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开时，突然里面传出一个女孩子沙哑而带着警惕的声音：“谁呀？”
我一下子像在沙漠中见到了绿洲、像在汪洋大海中看到了救生艇一样兴奋起来，我急切地说：“是我啊，小启子！还记得我不？”
“小启子啊？”里面那女孩子打了一个哈欠，说，“记得，你怎么来了？你是一个人吗？”
“当然是一个人了，”我说，“我是来找妙心的。”
她帮我开了门，我一看，是蝶蝶。开了门之后，蝶蝶探出头来，朝左右瞅了瞅，确保没有别人，这才放心地放我进去了。
我进去了，绒绒也迎了过来，披着一件丝绒棉睡衣，两个大大的奶子骄傲地挺立着。她的下身只穿着一件极小的内裤，光滑、白皙、修长、直溜的腿暴露无遗，让人看了禁不住流口水。
我们三个人进了蝶蝶的房间，蝶蝶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就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绒绒也点了一支烟抽起来，屋里顿时弥漫起呛人的烟味来。
我透过烟雾，看到她们房间里的陈设基本上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靠里面的仍然是一张大床，床上仍然是粉红色的褥子、床单、枕头，跟床相对的仍是那张深褐色的大桌子和两三把小椅子，桌子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和吃的东西。床旁边的大柜子，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短裤、丝袜和裙子，当然，少不了各种制服。墙上贴的五颜六色的星星，已经有了褪色、变旧的迹象，沾上了些许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