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读读]
“青苔,”曲小恨铁不成钢,“你去给阳台的那盆万年青浇浇水。”
“它不是早干死了吗?”
曲小:“……”
“咳咳,”曲小清清嗓子,又想了个借口,“你去……我的裁缝铺跑一趟,给伙计们带句话。”
“您的裁缝铺不是关门了吗?”
曲小:“……”
花尚喜不在意这对主仆闹什么幺蛾子,只好奇地问:“你裁缝铺关门了?”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曲小解释说:“只是装修而已,翻翻新。”
“马上到年关了,这可是制新衣的旺季,此时翻新不会耽误生意吗?”
“新年新气象,图个吉利。”曲小冲她挤挤眼。
花尚喜眼珠一转,觉得在理,曲家大小姐哪还在乎那点钱财,率性而活吧。
曲小无奈青苔是个榆木疙瘩,担心她再让自己难堪,便消了打发她的念头,只朝她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切莫再说话,免得说漏嘴。
得到青苔回应后,曲小方才安下心来,注意力重新回到花尚喜身上,她选了一把离花尚喜最近的椅子坐下,两人中间仅隔了一张小方桌。
曲小装模作样地翻开《春秋左氏》,薄唇轻启,一段清泠之音从她咽喉涌出:“礼无不顺。祀,国之大事也,而逆之,可谓礼乎?”
这是《春秋左氏》的文公篇。
花尚喜来了兴趣:“什么时候开始读的?”
曲小差点嘴瓢,忍了忍说:“上个月。”
上个月到现在才读到文公篇,速度可真慢。花尚喜毫不客气,把这话说给她听。
曲小圆话道:“忙嘛,闲来读一读。”
青苔在旁默默捂住耳朵,天哪,简直没耳听。
曲小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愤愤地瞪她一眼,在心里为她记上一笔,誓要秋后算账。
幸好殷姨端着红豆汤来解围了,她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丫鬟腰间围着布兜,上头有星星点点的黑色污垢,花尚喜见她眉眼稚气未脱,脸蛋还隐隐带着婴儿肥,猜想是厨房的烧火丫头。
烧火丫头把托盘搁在小方桌上,垂首退到一侧,殷姨上前,将两个热气腾腾的小碗捧出来搁至好。
遂请她们慢用,嘴上说冬天阴寒,得吃点性暖的食物,配上木德轩的红糖,最暖身子。说完便带着烧火丫头退了,临出厅门时,瞅见青苔虎头虎脑的杵在那,斥她不懂风情,忙唤她来厨房帮忙。
曲小简直感激涕零。
花尚喜没在意她们的互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红豆汤,口水四溢。她早食并未好好用,全怪那成荔,故意惹恼她。
不等曲小招待,她自顾自地端起红豆汤舀了一勺在嘴里。
豆子细腻饱满,红糖又很甜腻,嗯,好味道。
西方科学家说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花尚喜认为这一点倒是没错。她一勺接一勺,一碗红豆汤很快见了底。
她把碗搁回原处,舒服倒在倚靠上……嘎,屁墩儿被膈了一下,还差点闪倒腰。
花尚喜双眉一皱,一个利落的起身,打量起暗黄色的坐垫。
很明显坐垫下方有东西,以至于坐垫不平。
花尚喜不假思索的将那东西抽了出来。
曲小登时睁大双眼,咬紧后槽牙,差点把嘴里的勺子咬碎。
原来是本书。
花尚喜把书转了个身,注视着书封上的几个大字:“《半生缘之落跑老娇妻》”
这是本什么沙雕书!
花尚喜向曲小透去复杂的目光,其中含有三分询问、三分疑惑和三分嫌弃……
曲小挠挠腮,老实道:“一泉书屋买二送一……这是送的那一本……”
“另外两本叫什么?”
“《霸道会长之你是人间五月天》和《豪门怨妇之来不及说我恨你》”
花尚喜:“……”
还不如送的那一本呢。
曲小难为情的用鞋尖去蹭地毯上的“象驮宝瓶”图案纹路,这地毯是曲款五年前当选航运商会会长时特意定做的,寓意是“喜象升平”。
“别,你还是自个儿留着看吧。”花尚喜摆摆手。
“哼,瞧不起人。”
“……好看吗?”花尚喜不知何故地问道。
“好看!这个月最畅销的三本小说,各家omega争相抢夺呢,排队都不一定买得着,幸好我提前预定了。”
花尚喜被曲小洋洋得意的模样逗乐,她把书还给曲小,重新铺好垫子,坐了回去。
见寒暄得差不多了,花尚喜切入正题,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捏在指尖摇了摇。
信封里的东西有些厚度,并未随着她的摇晃而有大的摆幅。
“这是什么?”曲小把手一摊,示意花尚喜将东西给她。
花尚喜没耽搁,乖乖的照办:“不知道,我法法让我带给你爸,想来是商业上的文件吧。”
曲小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活动活动手指,欲要将信封拆开。
花尚喜忙攥住她的手腕,说着这样做不妥的话,大人的东西,小孩碰不得。
曲小斥她呆板,扬扬下巴,说,我就要看。
话音一落,就见花尚喜眼眸一沉。
alpha的气势向来比omega要强,这会驱使omega本能的服从,曲小拆信封的动作顿了一瞬,不乐意的把信封甩在腿上,撒气道:“好嘛,不看就不看。”
花尚喜顿觉松了口气,她向来拘谨,若有人吩咐她做事,她就老实的按照要求和礼制行事,绝不会横生枝节。她有节奏的拍拍掌心,像是在庆祝任务完成。
“既然如此,我就不便再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曲小想让她多陪陪自己。
“……我还有其它事。”
“不许有其它事!”曲小冷然道,口气不善,带着警告。
“有……急事。”
有急事你还有心情喝红豆汤?
机智的曲小看穿一切。
“一会儿陪我去逛街。”
逛街?
花尚喜的后脊梁发冷,有一种曲小又要绑架她的担忧。
看来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花尚喜话锋一转:“呵,我问你,你给我送那些补品是什么意思啊!”
曲小一听,双颊在一瞬间染上娇羞的酡红。
“问你话呢,扭扭捏捏的做甚?”花尚喜像猫一样眯起眼睛,心道,装,继续装。她可不会相信曲小这种汉子能有如此温婉可人的一面。
肯定有诡计。
“就是想,想,”曲小抿抿嘴,“想你早日养好身体……嗯嗯人家……”
“什么?”后几个字花尚喜没听清,倾过耳朵,想要再听一遍。
曲小鼓起勇气,重复道:“标记人家。”
花尚喜“唰”的缩回身子,脸吓得惨白:“标,标记你?”
曲小点点头。
花尚喜惊吓万分:“标记你我还不如与青灯古佛常伴一生来得痛快!”
曲小没料到她会说出此等话,心底先是一凉,而后鼻尖一酸,再往后,这“凉”与“酸”拧到一起,产生了奇怪的化学反应,形成另外一种情绪“怒”。
她揪住花尚喜的脸:“你再说一次。”
“若此生如果要与你相伴,我宁愿剃度出家!”花尚喜不甘示弱,反手揪住她的耳朵。
“有胆量再说!”
“我如果娶你,我就当尼姑!”
“啊,花尚喜我今天揪死你。”曲小手上使力。
花尚喜疼地倒吸一口凉气:“我也揪死你!”她把曲小的耳朵拧了半个圈,让你送补品,让你羞辱我,耳朵给你揪肿。
“花尚喜你还有没有点alpha的风度啊!”
“那你有点omega的矜持吗?”
“你耍无赖!”
“你耍流氓!”
气氛突然躁动起来。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适逢殷姨泡好茶出来:“唉呀!”
怎么好好的打起架来了!
殷姨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茶水全泼在了“喜象升平”上:“快来人呀,来人呀!花二小姐,花二小姐,切莫动气啊,快来人——”殷姨冲上去,加入她们的混战,手护在曲小的耳朵上,央求花尚喜松手。
“让她先松。”花尚喜讲条件。
“你先松。”
“谁先松谁是猪。”
“那咱们就这样僵持一辈子吧!”
事实证明,花尚喜成为了这只“猪”,没错,她先松手了。
不是她没骨气,而是曲小太狡猾,居然一偏脑袋咬住她手腕的,牙口非常不错,差点咬下她一块肉来。
她严重怀疑曲小是属狗的。
还是一只又凶又恶的土狗。
不过也怪她,太轻敌。
下次她一定先发制人。
她一手捂住红肿的脸,一手捂住疼得火辣辣的手腕,赌气似的走了。
路上她跟司机抱怨道,我要是再来曲家,我就是猪。
诶?我好像已经是猪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她,问:“二小姐,咱们是直接回里德苑吗?”
花尚喜摇下车窗,微微探出脑袋:“去一泉书屋。”
司机听她吩咐,在十字路口处左转方向盘,驶向东边,他对路线有些不熟,所以车速慢下许多,许是在摸索。他有些奇怪,花尚喜不是博京书屋的常客吗?
博京是上海最大的书屋,花尚喜最喜欢买这家的书,怎么今日转性了,换窟了?
书屋分好几种,有的书目齐全,种类繁多,买起书来方便,比如博京书屋。
有的只专注一类,比如一泉书屋,专注于“小书”。深得泸上omega们的欢心。
一泉书屋位于的地段不算繁华,却也不偏远,今日正值周末,omega们三两结伴的往这处走,都来领前些日子订的书。不一会儿,门口便排起长队。
书屋门前有根路灯,灯下倚靠着一块半米高的小黑板,上用彩色粉笔,书写着“《霸道会长之你是人间五月天》《豪门怨妇之来不及说我恨你》《半生缘之落跑老娇妻》今日到货”。
后四个字是用红色粉笔写的粗体,格外的引人注目。
车在书屋对面停靠。
花尚喜把小黑板上的字念了好几遍,又观察起排队的人儿们。
“怎么全是omega……”她咬咬手指甲,不知该不该下车。
“二小姐可是想给二少奶奶买话本子?”司机问,“您可对二少奶奶真好。”
成梓笑是最喜欢这些玩意儿的,她平日里没什么事做,大都和其他富家omega泡在一起,看看戏听听书,有时起了玩心还要唱唱票。
反正就图个打发时间。
小书自然也是打发时间的方式。
花尚喜拍拍司机的肩头:“你下去排队,小黑板写的那三本书,我都要。”
司机犯了难,吞吞吐吐地说:“这,这里都是omega,我一个alpha站过去情何以堪啊。”
花尚喜推了推他的后脑勺,骄纵脾气冒了出来,烦躁道:“真没用!把你墨镜给我!”
司机们总是要佩墨镜的,以防哪天日头太盛,晃了眼。
司机如释重负,忙不迭的把左胸口的墨镜摘给她,临了不好意思地说,二小姐,小的好几日没擦拭它了,镜片有点模糊。
花尚喜白了他一眼,推开车门跳下车。她戴上圆框墨镜,竖竖衣领,缩缩脖子,隐藏住自己的半张脸。穿过马路,站在了队列的最末端。
一个小书屋至于那么多人吗?也不知那话本子有什么好看的!omega真麻烦,哄omega更麻烦。花尚喜心想。
不过梓笑肯定会很开心吧,嗯,一定很开心。
“小姐,您看,那是不是咱家花教授?”云子抱着包好的三本书,跟在成梓笑身后,她眼尖,从书屋一出来,就瞥见队尾畏畏缩缩的某人,那身蓝色长衫和墨色短褂,不是花尚喜又是谁。
成梓笑循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娥眉为之一动,顿时愠怒道:“这混蛋偷偷摸摸的,帮哪家omega买话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