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含娇见商寂舟果断离开皱了下眉,不过很快就笑着和身边的朋友继续攀谈起来,仿佛刚刚的被拒绝没有发生。
汤偲偲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正拉着自己的男友吐槽:“……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她真的变了好多,小时候明明很可爱的,说好要……”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只有她自己知道说了什么。
周嘉悦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刚刚从洗手间回来。
然而还没等他听清楚女友在说什么便浑身僵硬紧绷地愣在原地,活像是见到了老鹰的田鼠。
“怎么了?”汤偲偲担心道。
周嘉悦推了一下从鼻梁上话落的眼镜,然后抖着声音道:“我看到我的新老板了。”
他今天第一天去新公司任职,为了庆祝他终于进入自己梦寐以求的公司汤偲偲才会带着他来派对放松一下。
汤偲偲还不知道男友的老板是谁,踮着脚尖四处打量:“你的新老板是谁?”
周嘉悦看着已然没入转角的挺拔背影,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周特助,如果有空的话麻烦来一楼东区玻璃回廊,总裁正在这里,也许你愿意来听一听接下来的工作任务。——席]
短信内容看似温和有礼,其实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立刻马上迅速滚过来干活”的味道。
“对不起偲偲,我要去加班了。”周嘉悦歉意地对女友说道。
“去吧去吧,我把车留给你。”汤偲偲大度地挥挥手没有丝毫不悦,周嘉悦拿到正式offer的时候就告诉过汤偲偲,这份工作需要随叫随到式加班。
一开始她并不赞同,直到周嘉悦将合同翻到最后一页。
汤偲偲看完后恨不得直接把男友打包送去他老板家。
老板给的实在太多了。
问问贵公司还需要倒茶小妹吗?
能让汤家大小姐都为之惊叹的工资必然不是小数目。
于是周嘉悦在汤偲偲“多赚点加班费”的目光下朝着目的地走去。
…
东区玻璃回廊。
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洒下,将曲折蜿蜒的回廊切割成光与影的两个世界。
商寂舟站在阴影中,身边落后半步立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正拿着一个文件夹汇报着什么。
席财将工作上的事都汇报完之后才试探地提起之前在派对上发生的事:“听说今天鹿少爷也来了,还闹出不小的动静,不知道您……”
“听说了。”商寂舟低头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宝石袖扣,“去通知那个网红,要么拿钱整回去,要么封杀,让她自己选。我不想看到那种劣质的脸。”
席财点点头,将老板的要求飞快记下:“那么鹿少爷这边?听说今天还摔倒了脑袋。”
“不用管,让他疯。”在晦涩的黑暗中,商寂舟脸上的表情莫测,似是对鹿野这样的行为很是不屑。
“好的老板,请问需要派家庭医生去给初小姐在检查一下伤口吗?”席财又问道。
“不用。”商寂舟想都没想就回答,眉头微拧着看上去有有些不耐。
席财瞬间低下头安静地不再吭声。
在这种略显压抑的环境中,一道好听清脆的声音在回廊的另一头响起。
“谢谢你,这些足够了。”
跟着一道年轻的男声腼腆响起:“您太客气,还有……对不起,刚刚是我太鲁莽了,请包扎一下吧……真的很对不起……”
玻璃回廊下方,月光如一层薄纱落在少女莹润的肩头。
她背对着商寂舟和席财,正在和一位服务员说话。
服务员手里拿着消毒棉花和创可贴想要给她,但被委婉拒绝了。
从商寂舟的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服务生脸上的遗憾还有一步三回头不舍离开的模样。
他将视线转回那抹纤细的背影上,目光审视。
这是今晚第二次见到看她,和第一眼后的恍惚相比,如今再看仍旧给人一种极其相似的感觉。
席财看自家老板好一会不说话,便不动声色地偷瞄老板脸色。
他在商氏集团工作了五六年,对曾经发生的事情不说完全了解但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自从两年前初小姐换名字之后老板就会时不时地发呆,叫人捉摸不透在想什么,要么就是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
具体的缘由席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毕竟知道太多只会影响自己赚钱的速度。
不过老板如此盯着一个女生看倒是第一次见。
初妄莺看着面前装着盐的瓷盘,正在纠结放多少到热巧克力里。
指尖才碰到瓷盘边缘,她就听到了回廊另一边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响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就将瓷盘当做暗器般投掷出去。
眼看着细腻的盐粒在半空中如尘埃飘散,初妄莺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做出了小白一样的本能行为。
那个危机四伏的末世对她来说已是过去式。
而她现在的右手臂更是因为突然发力一阵阵发麻,刚刚手指指腹上因为意外被服务生划伤的口子又崩裂开来,殷红的血慢慢渗透出来。
[妄妄,有新鱼鱼。]
随着小白的提示,初妄莺扭头朝声音源头看去。
金边勾画瓷盘被商寂舟稳稳当当捏在手里,星星点点的盐粒散落在他黑色西装上,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撞闪烁着一样的冷光。
[任务进度1/2]
初妄莺意味不明地勾唇笑笑,上挑的眼尾尽是勾魂妩媚。
偏偏席财从这一眼里感觉到了无声的挑衅和……遗憾;
初妄莺的确有些遗憾,要不是身体娇弱,她能在他脸上留条带血口子。
那样一定更好看。
想归想,初妄莺没有忘记还有任务要完成,她轻轻拂了一下自己的裙摆,朝着商寂舟走去。
商寂舟在看清她的脸的瞬间呼吸便乱了,这也是被发现“偷看”的原因。
只是随着初妄莺越来越近,他眼底的浓墨就越发凌厉。
不管对方用这样一张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有什么目的和企图,只会失败而归。
脚步声停下。
初妄莺微微仰头看向男人,眸光清冷:“先生,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吗?”
商寂舟周身缠绕着冰冷的气息,漠然地看着她继续自导自演这场无聊又愚蠢的闹剧。
劣质的手段。
初妄莺见他不吭声,便抬手朝着瓷盘伸去。
两人的手有一瞬间的重叠,柔弱无骨的小手与的满是疤痕的大手形成极大的反差。
期间初妄莺右手有伤口的指尖在对方的手背上轻轻扫过,然后趁其不备迅速抽出了他手中的瓷盘。
在被触碰到的瞬间商寂舟反应剧烈。
他猛地后退一步,浑身肌肉紧绷,凌厉的眸子更如掠食者般凶戾。
就像只在发怒边缘的雄狮。
站在他旁边的席财只觉得腿脚发软,冷汗涔涔。
但初妄莺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就拿着瓷盘转身离开了。
她怕不走自己会失态。
原本以为回来是新生活的开始,没想到仍旧要和过去牵扯不清。
被她忽视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曾经的她在商寂舟眼里一定像极了跳梁小丑,自说自话地做着自以为对的事情,愚蠢地畅想着未来,殊不知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用来承受痛苦的替身灵魂罢了。
在她死前他终于对她说出了一句真心话。
“不要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该知足了。”
对啊,最终要死的人,用完就可以丢的替身,谈什么未来?
这些年的一切都是他们施舍给她的。
…
玻璃回廊再次陷入安静。
商寂舟正恶狠狠地抬手擦拭手背上的血痕,看上去甚是厌恶。
那是初妄莺刚刚留下的。
殷红的血迹被搓开,像是一朵残缺凋零的玫瑰横在似荆棘一般的伤疤上。
商寂舟一边排斥着刚刚的接触,一边无法控制地回想以前。
她曾经会捧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他伤口疼不疼一样,甚至还会给他吹吹。
温热的风如羽毛轻抚过疤痕。
明明伤口都在自己的身上,但她却比他这个受害者都要难过心疼。
“伤口留疤会变丑丑的,而且疤一直在你就会一直想起以前的事情,会不开心。你不要不开心,我们一起把那里发生的事情都忘记好不好?”
那时候小姑娘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就已经像是个小大人一样捧着他伤痕累累的双手轻轻吹气,还细心地给他涂去疤的药。
可当时他并不想要这些代表着仇恨和屈辱的疤痕消失,本想甩开对方的双手,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他沉默了。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她最擅长的大概就是得寸进尺。
接下来年复一年中,奶声奶气的小姑娘逐渐长大,但坚持给他去疤的目标仍旧没变。
她也很在意自己的身体,任何伤口不管多小的碰擦都会小心翼翼地呵护,仿佛疤痕消失那些受过的伤、尝过的痛也会不复存在,生活还是那样美好快乐。
曾经他觉得她天真至极,或者用蠢来形容更贴切。
做那么多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别人的身体护得像是个宝贝。
可现在这些天真的话变成了最锋利的回忆,成为他思念消失之人唯一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