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迁一脸凝重地敲了敲支队办公室的门,里面正鼾声大作,吵得他心神不宁。
他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我从死者的遗物中提取到了一段语音,不知道能不能作为侦查的线索,依我看,可能是情杀。”
经过审问与指认,刘良承认今天在旧校区找到的耳坠就是他从兰珊身上取走的证物,并且一口咬定他把东西藏在了酒吧夜场内,否认将其带到了市局。
事发当天刘良是从奥斯卡被带回市局的,从时间来看离开酒吧的可能性非常小,并且周边商铺的监控录像也没有找到刘良出入奥斯卡的记录,这份口供的真实性还是很高的。
问题就在于东西是什么时候被谁拿走,这个人要如何知道刘良把东西藏在了哪里,将其带到陈东升陈尸的现场又有什么目的。
宋玉祗问:“语音?耳坠要怎么存储数据?”
裴迁拿出套着密封袋的证物,一指耳坠挂钩与流苏装饰中间的位置,“这件饰品的设计很独特,这个部分中间有一段中空的空间,痕检在清理沟槽里残存的泥土时发现里面隐藏着金属芯片就把东西送去了技侦,这东西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u盘,里面能存储一些数据,我打开的时候里面只有一段语音,已经发给你了。”
难得有了突破口,裴迁的发现无疑是让案情变得更加明朗,姜惩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调出裴迁发给他的两个wav格式的文件,联想到对方上一句话着重强调“一段语音”,心中不免疑惑。
当外放了第一条没有经过特殊处理的语音时,他就明白了裴迁的用意,这和当时110接警中心接到的电话录音应该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如果不经过任何处理去听这十六秒的录音就会发现语音中每一个字都是汉语的标准发音,连在一起却是一句意味不明的怪话。
他深有感触地点了第二条语音,短暂的静音后突如其来的一句表白却让他措手不及。
“……我爱你。这是我们相遇的第八年,素未谋面的爱人啊,我在江河尽头等你,我亲爱的少年。”
这一次人声没有经过后期处理,是一个温和悦耳的男声,语速缓慢,略带笑意,犹如山涧清泉,能让人情不自禁陷在这难得一见的温柔里,给予人悠远的宁静。
“语音全程十六点三八秒,是一句深情浪漫的告白,耳坠很可能是死者的恋人赠与她的,确实不该大惊小怪,主要这段语音给我的感觉很违和,很不舒服,谨慎起见还是让你听听。”
裴迁对自己的感觉一向很自信,在以往的经验里,他敏锐的第六感也提供给案情不少帮助。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他这份直觉,姜惩总是以“不迷信”、“不盲从”的理由劝他多从实际情况出发,对他的预感只信三分,然而这回却是不同以往。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是措辞。”宋玉祗一语惊醒梦中人,“兰珊的年纪已经不能再用‘少’来形容,退一步说,就算这是恋人之间小情/趣,对方也该称她为‘少女’,况且他对爱人的形容是‘素未谋面’,如果耳坠是这个男人送给兰珊的礼物,除了网恋以外,我想不出任何情侣不曾见面的理由。”
听了他的话,姜惩的脸色越发阴沉,裴迁说道:“网恋这词倒是不陌生,最近这几年很多年轻人都沉迷于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云恋爱方式,足不出户就可以享受热恋的感觉,全凭文字和语音满足幻想,不过就兰珊的身份和年纪,应该可能性不大。”
所以比起这段语音是给兰珊的告白,还是作为对警方的挑衅这种说法更具有说服力。
看着满屋子东倒西歪睡着的刑警,姜惩一脸倦容,拍了拍宋玉祗,“今晚查不出什么了,让兄弟们解散吧。”
宋玉祗点点头,把办公室里的同事一个个叫醒,等他沏了热茶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姜惩一人,微肿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一次次反复看着兰珊进入卫生间前后的录像。
“惩哥,明天再查吧,身体要紧,你的伤还没好,早点回家吧。”
“这算什么大事,别说得我好像娇气的大姑娘似的……十点了,得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手机呢。”
宋玉祗把手机交在姜惩手里,才发现他体温烫得吓人,不由分说贴上了他的脸。
姜惩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对方突然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这让他先是一怔,好半天才晃晃脑袋里的稀粥:“我是不是困出幻觉了,你小子居然亲我?”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惩哥,你烧得厉害,别看了,跟我去医院。”
不碰他还不要紧,一贴宋玉祗也慌了,这热度少说也得有38度,人的体质不同,有人天生体温较低,39度已经是发烧的极限,姜惩就是平常手脚冰冷,全身微凉的这类人,这一点宋玉祗早有体会,再这么下去人就要烧迷糊了。
“去什么医院,大惊小怪,受点小风寒,吃点药就行了,现在可不是倒下的时候。”姜惩强睁开眼,还想起身去洗个脸精神精神,结果一站起来,双腿软绵绵地使不上力,做什么都是力不从心,身子一歪就摔在了宋玉祗怀里。
“……好像是有点虚,就去最近的三院吧,我的车停在地下,钥匙在……在……”
姜惩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是在要紧的时候就越不能勉强自己,也有点控制不住地说起了胡话,“在裤子兜里……后面……不要乱摸!”
天地良心,面对这样的姜惩,宋玉祗绝对没有乱七八糟的下流想法,用外套把他捂严实了便半拖半抱地塞进了车,在超速的边缘反复试探,最终赶在十分钟内把姜惩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常规验血检查一条龙,忙活完了,几个小时前还生龙活虎的姜副支队就病恹恹地瘫在急诊室的担架床上,宋玉祗靠出卖美色才求值夜班的护士长给他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把人推进去的时候,都快烧成了熟虾子的某人还管不住嘴:“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怎么像被推入产房似的,小玉子,住手啊你。”
“别吵,你知道自己病得有多严重吗?烧成这样纯粹是因为你的伤口发炎,又在外面冻了一下午,再不好好休息,明天就可以告别一线了,你要是还不想早早退休就听我的!”
姜惩烧得两眼微微发红,看了看自己打着吊针的手背,不知道又是哪根弦没搭对,“你凶我,小玉子你居然敢凶我,你忘了哥对你的好了,居然对我这么凶……你昨天在我床上还乖得像只猫,今天就敢跟我吹胡子瞪眼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好欺负了……”
护士长试探性地看了两人一眼,只见宋玉祗推床的手背青筋暴起,似乎是强压着怒意,为了防止深夜在公共场合发生什么暴力事件,还给他找了个台阶下:“这位患者真有意思啊,一发烧就说胡话,真可爱,长得还这么好看,帅哥你可得多担待着点,等人病好了再想看他撒娇都没机会了。”
宋玉祗陪着笑,看似一脸为难,其实心里都乐开了花。
护士帮忙挂好点滴,识相地没有出手帮他把人挪到病床上,全靠宋玉祗一人搂搂抱抱,也算是大饱了眼福,等到姜惩情况稳定,就像只兔子似的窜出了病房。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别骗我,她是不是误会了。”
“没有,惩哥,别闹了,闭上眼睛老老实实睡一会吧,忙了这么多天,你是钢铁侠也遭不住了,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下,不然明天又要……”
“我不!你以为你惩哥是谁啊,这点小病小灾也扛不住就丢了大人了。咱们没有太多时间继续调查,高局帮咱们顶着上边的压力,不尽快查出结果,这案子就得由省厅介入调查,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要被牵扯。我不管别人怎么着,这个锅不能让周队来背……咳咳咳!”
话说得太多,他沙哑的喉咙深处溢出一阵咳嗽,打断了他动情的长篇大论。
宋玉祗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姜惩靠在枕头上呼吸平稳,已经入睡,病中的他较比平日少了几分强硬与霸道,难得的安静乖巧,看着他不自然泛红的脸色,宋玉祗心里无奈,换了冰袋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用酒精棉球擦拭着他的手心。
那人很敏感,稍微有一点痒就想攥起拳头,宋玉祗耐心地一次次摊开他的五指,一直到他指尖的红晕褪了,才替他盖好被子,起身出了门。
静音的手机已经攒了六个未接来电,其中一半都是他堂哥宋慎思打来的,宋玉祗叹了口气,边往医院门口走,边按下了回拨。
电话接通的时候,在对方开口之前,一阵浪荡的吟叫声先传了过来,宋玉祗堵住自己脏了的耳朵,等对面的人料理好了那边的事才开口:“哥,什么时候换换口味吧,这种类型你还真招架得住啊。”
“我什么类型都收拾得了,跟你这至今没开过荤的臭小子可不一样。说吧,打电话什么事。”
“……是你先给我打的吧。”
“哦,对,我是想提醒你,那段录像是通过特殊渠道拿来的,不要作为办案的证据。当然,如果你已经给你的小情人看了就当我没说吧。”
“这个暂且不提,我还有一件事问你。”站在医院大门前的宋玉祗一反常态沉下脸色,“在兰珊之前进入现场的人,是不是程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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