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慎思一开口,在隔壁的两人全都听愣了,先是怀疑那人到底是怎么隔着一堵墙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而后是沉思他怎么会通过《茶花女》中的关系,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直接判断看似和褚绮没有任何关系的许裔安就是她的情人“阿尔芒·迪瓦尔”?
“我靠,他还能给我什么不知道的惊喜?千万别让cia知道他的超能力,不然明天你就看不见他了。”
宋玉祗的表情微微扭曲,无奈地一拍额头,而另一边的宋慎思脸色也略有些难看,像是为了不让cia今夜来抓他一样,解释道:“虽然我的耳机里有个忘了自己开着麦克风的蠢货,但是这不影响我们的谈话。首先走个形式吧,我是将为你进行脱罪辩护的律师宋慎思,我们对彼此都不陌生,就省去互相介绍这一步骤吧,那么在一切开始之前,你对警方的指控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许裔安把两手放在面前的小桌板上,摸了摸被剃短后手感还不错的寸头,只笑着说了四个字:“一派胡言。”
“哦?你是指哪部分。”
“全部。”
这个时候,他居然反水了。
姜惩点了点耳机,小声提醒道:“问他关于毒品的事情,警方从他家里搜出了大量的毒品,可以先从海/洛/因和冰/毒问起。
宋慎思两手交叠在腿上,平静地问:“我听说,警方在你的住处找到了大量的毒品,如果你不肯配合,拒绝提供给我完整的证据链的话,就算是我也很难帮你辩护。”
“宋律,你错了,指控这种事就应该谁怀疑谁举证,如果只是从我家的门板里发现了毒品,恕我不能认下这个罪。平时出入我家的人很多,有名流政要,也有当红巨星,或许是他们觉得我家比较好藏东西呢?不瞒你说,我的酒量很差,三杯就倒的地步,也非常喜欢在家里举办party,每次客人们都是在我醉的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离开的,他们想藏什么东西嫁祸给我是轻而易举,我觉得不能把全部罪名都扣在我头上。”
宋慎思微微撅着嘴,挑着眉头,用一种看起来有些滑稽的表情,静静望着许裔安,没有说话。
后者又强调:“我是说真的,虽然我很可能被判死刑,但我也不想为自己从没做过的事背黑锅。”
“是这样吗?难道你对自己家里的毒品一无所知吗?”
“是的。”
“但你却知道警方是从门板里找到毒品的不是吗?连听过了此前警方对你所有审讯录音的我都不知道这一点,在刚刚的对话中是不可能主动谈及的,所以对此一无所知的许先生你,是怎么知道那些被人偷偷藏在你家的毒品在哪儿呢?”
许裔安或许没想到他能通过这么刁钻的角度找到突破口,也确实是他大意了,只好承认道:“好吧,我确实知道。”
“你对我不够坦诚,许先生,这样我没法帮你,审问你,包括跟你斗智斗勇是警察的工作,我只是在想办法帮你脱罪,可以请你配合我的工作吗?我是最想把你从被告席上救下来的人,你对我说实话绝对没有坏处,现在你可以交代那些毒品的来源了。”
“是从一个毒贩手里收来的,娱乐圈的人总有很多见不得人的癖好,为了取悦那些小姑娘,我也得付出点儿代价。”
“入狱时的尿检结果显示你从未吸过毒,难道这么大量的毒品,都是为了给情人用吗?”
“是吧,我嫌麻烦,经常和毒贩子交易的话,难保警察不会查到我头上,我很胆小,所以一次性买了很多。”
“警方调查了那些跟你有过亲密关系的女性,没有找到她们吸毒的证据。”
“她们不喜欢,那我就继续藏着,化学品应该没有过期这一说吧,我就是以备不时之需,也很合理吧?”
“那么你愿意供出为你提供毒品的毒贩信息吗?”
许裔安“啧”了一声,看起来相当不耐烦,宋慎思反复这个问题已经耗尽了他大部分耐心,“我不知道什么信息,假设你是毒贩子,你会对第一次交易的买家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吗?就不怕对方是条子?”
“许先生,没有这种假设,也不要拿我做比喻。”宋慎思不悦道,“关于是谁为你提供了毒品这一点,警方会继续审问你的,我需要知道的是,藏在你家的新型毒品——我是指那些淡绿色像黏土一样的膏状体——是什么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不管那些海/洛/因和冰/毒的来处是什么,你必须告诉我‘寒鸦’的信息!”
在隔壁听着的姜惩终于坐不住了,“他怎么知道‘寒鸦’的事?警方难道连这个都告诉他了?”
“恐怕是的,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就不怕他被犯罪集团报复吗?真出了事,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宋玉祗心里憋着股火。
就算宋慎思有家大业大的沈晋肃护着,相对来说很安全,但这不是他被人有恃无恐置于险境的理由,想到他们此前对专案组的种种猜疑,两人心里更是没底。
另一边,许裔安笑道:“‘寒鸦’?你们居然给那么可怕的东西取了这么个文艺的名字,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了,天真?可笑?看来无知还是挺幸福的,至少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
“把话说清楚。”
“算了,不跟你们玩了,直说了吧,你们只要化验,就会知道那是一种苯/丙/胺类似物,和甲/卡/西/酮有点相似,接触后会产生强依赖性,可以掺在酒里服用,在酒精的作用下会产生强致幻反应,也可以包在锡纸里点燃,吸食其燃烧产生的烟雾,还能直接涂抹在皮肤上,毒素会通过毛孔迅速渗透到血液里,非常方便,不过直接服用超过一克就足够致死了,长期和皮肤接触,还会导致大面积溃烂,如果你在大街上看到身上有糜烂斑块的人,他们很可能就接触过这种‘绿水鬼’……哦,对不起我忘了,外面那个警察,应该挺喜欢戴绿水鬼的吧。”
一墙之外,姜惩默默解下了他那块价格不菲的名表,对忍着笑的宋玉祗凶道:“乐什么!明天戴百达翡丽那块绿盘鹦鹉螺!”
“你为什么对绿色有这么大的执念,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许裔安再次开口,打断了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人,“之所以叫‘绿水鬼’,是因为这种药物溶于酒精后会产生大量的二氧化碳和碳糖,饮用后大脑会迅速分泌多巴胺,让人很快拥有类似饮用碳酸饮料时带来的快乐,虽然是能让人舒服的东西,却也能杀人于无形,这就是它名字的由来,不过你们这个叫法倒也挺贴切的。”
姜惩敲了敲耳机的话筒,“问他毒品的来源,知不知道是谁合成了这种危险的药物。”
宋慎思重新措辞复述了一遍他的问题,许裔安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民警,“宋律,我不敢说呀。”
“吃枪子儿的罪都犯了,反倒不敢说了?”
“就算我的罪足够死刑,我也能在执行前几次上诉、服刑,拖延自己死的时间,但我要是说了,或许是现在立刻,又或许是今晚、明天,谁知道哪个时候,我就‘突发急病’,死了呢?”
“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余生的意义只在于坦白自己的罪行,供出犯罪利益链上的其他人,避免犯罪行为继续扩张,竭尽所能的减少人民群众的损失,虽然未必算得上戴罪立功,也不一定能获得减刑,我会为你争取机会的。”
“宋律,真是让人安心啊……”
宋玉祗招呼一声,暂时离开了座位,姜惩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许裔安道:“我不知道给我提供海/洛/因的毒贩是什么身份,不过这个倒是有点儿门路。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白云药厂在过去几年干的勾当了,我能有恃无恐地做这些,就是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我身后的程氏集团家大业大,天塌下来也兜得住,比起我这颗没法像电脑一样一笔笔记下所有账目的脑子,你们还是调查程氏更快一点儿。”
接下来就这个问题,他把犯罪的理由全都推到了程三史身上,声称自己只是为了钱给人卖命,关于为何要大批量生产违禁药物并让其流入市场的尖锐问题也一并嫁祸给程三史,矢口否认自己是主谋一事。
中途有一位专案组的调查员推门进了会见室,拿出一张照片询问他是否认识上面的人,许裔安的回答是肯定的,并交代此人就是提供给他毒品的上家。
“那是谁?”姜惩问刚进门的宋玉祗。
“周悬提到的那个在被捕时车里存留毒品数量与口供不符的毒贩,现在可以证明许裔安家大部分的毒品都是来自于他,而他就是个拆家,周悬也审出了他的上家,正在一步步向上突破,不过……”
“不过什么?”
“目前的证据都指向了程三史身边的一个人,目前他已经被警方监视起来了,苦于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据,现在还无法扣押他,但只要他有所动作,周悬立刻会请他尝尝总队新买的速溶咖啡。”
姜惩对此毫不意外,“我敢赌十八块钱,这条线一定是许裔安不辞辛苦帮他布下的。”
“为什么是十八块?”
“因为结婚证刚好九块一本,领证也不贵,哥请你!”姜惩懒懒地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撅着嘴就要去亲他。
宋玉祗轻轻在他唇上一点,“哥,领证已经不需要花钱了,再者咱们都是老夫老妻了,不在乎那一张可有可无的证明,想要仪式感的话,之后找个机会满足你。”
“你最好是真的能满足我……各方各面。”
“老不正经……”
“嫌我老,还嫌我不正经?真不知道昨天是谁……”
“我知道他身边有一个曾经血洗过金三角的大毒枭,”说到这个,许裔安有些紧张,满头冷汗的样子,就好像在害怕什么,“为了争夺资源,他动用了大批威力巨大的武器对当地几个制毒历史悠久的小村庄进行了轰炸,眼睛都不眨地把那里夷为了平地。这个人没有国籍,和程三史保持着合作关系,相互提供资源和利益,他为程三史提供大量的毒品,‘绿水鬼’也包含在其中,而程三史则负责帮他打开中国市场,成为能与他共享这条庞大犯罪链的最可靠有力的盟友。”他仰头长出一口气,问:“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按规矩来说不行,而且据我所知,你没有这个习惯。”宋慎思眼睛都没眨一下。
“现在有了。如果是宋律你给我的话,我一定会很放心,不用担心烟草里面混进什么奇怪的东西,让我成瘾,或干脆置我于死地。”
宋慎思思索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金属烟盒摇了摇,示意里面的民警把东西拿过去。
那民警犹豫地看了他身后的林成奇一眼,待后者点头,才接了烟。
姜惩沉思道:“他说的人,应该就是百里述。如果说在金三角争夺资源的时候,他血洗村庄,屠尽村民,还摧毁了整个村落,就说明他并不需要这群具有丰富制毒经验的村民为他效力,甚至连制毒工具都一并毁了,这也说明‘寒鸦’的制作方式很可能和目前黑市上常见的毒品不同。”
许裔安不会抽烟,刚吞进一口烟雾,就呛咳着吐了出来,眼睛发红,止不住流泪。
宋慎思问:“你在他的犯罪利益链上,又担负着怎样的重任呢?”
他笑道:“可别小瞧我,宋律,我是能将他的利益最大化的唯一人选。我在凌歌山上对姓姜的警察和你弟弟交代了我上中学时犯的案子,警察应该也都查到了,为了嫁祸给我杀父仇人的儿子们,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我杀了一个蠢女人,那之后,程三史非但没杀了我替他的儿子们讨个说法,反而觉得我在那个年纪表现出了过人的犯罪天赋,是个‘可塑之才’,灌输给我‘只有在他的磨练下成长,才能拥有为父亲报仇的能力’的思想,着重培养了我在物理方面的能力,我在十七岁的时候,有关量子力学的论文就得到了学术界的认可,这给了我蚍蜉撼树的自大,让我有了希望与坚持下去的动力。”
只可惜宋慎思没什么耐心听他数算上下五千年,很不客气地打断道:“许先生,你的废话很多,我问的是你为他提供了怎样的利益,对你那传奇般的人生经历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希望你直截了当说到重点,不用太多铺垫,否则我这还没完全恢复的伤体恐怕没有精力仔细分析你的每一句话。”
“我说了,我是个物理天才,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发明了一种芯片,可以发送定位信号都不算什么新鲜功能,它还能利用人体自身的磁场以及体内电离子流动时产生的生物电流保持长期启动状态,当血液流通速度过快,或遇到什么应激反应时,芯片会释放存储的电流,对人进行电击,电流虽然是在安全范围内的,但却会持续让人痛苦。经过不断改良,我还用骨传导的原理为其增加了传声系统,当芯片与骨骼接触时,就会根据释放的声波将声音传导至感官系统,那真可谓是魔鬼的低语,长期在这种困扰下,人是会崩溃的。”
对此深有体会的姜惩情不自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想去摸颈后的伤口,在他还未触及时,一只温热的手便已经覆上了他后颈的疤痕,摩挲着那凹凸不平的浅壑,凑过来轻轻朝他吹了口气。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一定会亲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