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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1 / 1)

这话问得不能算毫无道理,但一向极为护短的江剑臣却认为刺耳了,他冷然问:“尊驾是谁?也想参与审问?”

瘟神老者也冷冷回答:“我是谁,这不关紧要,在下只想请问江三侠,怎么会知道令高足李鸣没有杀人嫌疑?”

江剑臣吃吃大笑了:“这很简单,侯振坤要是能被我那劣徒一下子给杀掉,还配称什么乾坤双掌。”他这句话更难听了,夏振峰和戚振乾师兄弟二人顿时脸红。

另一个厉鬼模样的老者怒声说道:“李鸣素有缺德十八手的外号,说不定会用缺德的招儿,谋杀了侯三哥。”

江剑臣心中一气,话更难听了:“谢谢你们吹捧我的劣徒,就算是李鸣杀的好了。”

江剑臣这一突然承认,还真叫对方四人有些张口结舌,没法收场。

问话的老者脸色大变,脱口说道:“阁下太狂了,我……”

江剑臣被大师兄硬压制着和女屠户缔结婚姻,心中本就一团怒火。下山后又和少林僧众闹了一场,火气更大,再被四个人一再盘问,哪里还能忍受得了,听这老者的话音一转,说出了一个“我”字他马上接口问道:“你想怎样?”

势成骑虎,那老者发眉一张说:“想要你还个公道!”

江剑臣冷声斥道:“凭你也配向江某人讨还公道?我的工夫不多,以四声为限,我从一数到四,列位要拿不出点什么,我可要走了。”

这更不像话,简直把对方四人都看作只有接他一掌的功力,太令人承受不住了。

就在江剑臣脱口数出个“一”的时候,那恶如厉鬼的老者拧身前扑,一只大手黑如木炭,特别是手心部位黑得更甚,掌挂风声向江剑臣拍来。

江剑臣一眼就看出对方练有奇毒掌力,即使自己的功力通玄,也不能和他硬对一掌。这就是他敢豁上了自己的本钱,心中暗笑,便故意挥掌迎去。

原来这恶似厉鬼的老者名叫陈士佩,外号人称黑煞手,和朱砂手陈士钦是同胞兄弟,合称为滦河二手。他是坤掌侯振坤的姑表兄弟,倚仗兄弟二人皆练有毒掌,才和一掌断魂夏振峰相约,前来为表哥报仇。如今见江剑臣用掌来迎,意外一喜,心想:就算你钻天鹞子掌力再狠,我宁愿折了一只手掌,也要让你中毒身亡。他掌力加劲,直扑过去。

哪知就在两只手掌快要合在一起时,江剑臣却猛地变招为“牵龙引凤”,用极大的先无无极真气,吸引住对方手掌,但又让他沾不上自己的手掌。黑煞手陈土佩刚想喊声“不好”

江剑臣已一个“银龙转身”修长的身躯一转,再一招“天龙抖甲”,正好拍在了陈士佩的后背上。别看江剑臣只用了四成功力,也打得陈士佩一声惨叫,直抢出去七八步远,才勉强收住了身势,嗓眼一腥,吐出了一口鲜血。他只此一招,就败在了江剑臣手下。

常言道,“打虎还是亲兄弟,上阵还须父子兵”。胞弟受伤,身为亲兄的朱砂手怎能退却,陈士钦运足了功力,一只右手红光隐现,掌心内已泛出了朱砂颜色之时,江剑臣已稳立如山地喊出了个“二”字。朱砂手像脱弦之弩,猛然扑上,一招“推山填海”,那只毒掌早奔了江剑臣的前胸。有了兄弟前车之鉴,朱砂手陈士钦提高了警惕。

哪知他变,钻天鹞子也变了。江剑臣迎着陈士钦的手掌,不退反进,直捣中宫,两指一并,点向了陈士钦的手掌。

朱砂手陈士钦心想:你江剑臣大不了用指力点穿我的掌心,可你却非中了我的毒掌不可。

心中一狠,用朱砂掌硬向江剑臣二指迎去。哪知江剑臣却将右臂一沉,伸出的两根手指仍然不改,陡地一下敲中了陈士钦的腕间寸关尺。陈士钦右臂宛如触电一般,那只运足了功力的手掌也颓然下垂了。

一霎间,江剑臣以一掌两指,击伤斗败了河北滦河二手,惊得一掌断魂夏振峰和乾掌戚振乾心头大震,张目失措!

江剑臣不愿赶尽杀绝,他有意不再喊出“三、四”二字,转脸向夏振峰说:“夏掌门,对侯振坤之死,我一定还你个公道。再会了!”说完,也无心再进嵩阳书院,就越过石碑走了。

陈士钦脸色一红,向夏振峰说道:“陈某无能,又为贵派增添了新耻,我们兄弟这口恶气难消,早晚必有一报。”

一掌断魂夏振峰为人持重,倒还罢了。乾掌戚振乾心想:你们二人开始吹得多大,一照面,叫人家江剑臣只两句话的工夫就全给击败,其中一人还被打成了内伤,吐出了鲜血。你们能用什么办法去报仇?别大言不惭了。

正在戚振乾暗暗哂笑的当儿,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恨恨地说道:“不铲除先天无极派,江湖上将一片焦土矣!”随着话音,又走过来两个人。

陈士钦惊喜地招呼道:“两位贺兄,从何处而来?听二位话音,好像和江三小儿也结有怨仇。咱们变成了同仇敌忾啦。”

说来也巧,出现的这两个人,就是刚被一代娇屠李文莲在开封禹王庙给以重创的那两位老者。

前文表过,这两位老人的为人本来不算太坏,只是无意之中被女屠户打伤,也间接和先天无极派结了大仇,因为这里面又牵进了李鸣。他们二人也是嫡亲兄弟,和滦河二手又是同乡近邻,都是河北人氏,家住双塔山,年轻时被誉为塔山双杰。

老大叫铁翅神鹫贺文璋。老二叫八臂人猿贺文焕。

就听老二贺文焕恨声说道:“要不是有五岳三鸟撑腰,女屠户李文莲和缺德十八手李鸣能敢这么横。”接着把禹王庙之事,详细地告诉了众人。

乾掌戚振乾为人阴险,马上挑拨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不信江剑臣就没有失神的地方。”

贺文璋说:“办法不是没有,就是怕武林人物耻笑。”

黑煞手陈士佩因被江剑臣打成了内伤,对先天无极派痛恨更深,连忙追问道:“办法安出,请大哥一道真详!”

铁翅神鹫贺文璋说:“江剑臣本是人间弃婴,蒙恩师无极龙收留养育。其母杨碧云乃老将军杨森的女儿,舅父杨鹤因反对杨碧云嫁给司马文龙,被江剑臣所杀。

杨碧云现仍住承德杨府,只要我们买通了杨鹤族弟杨鸣,密切注意江剑臣的动向,事情就好办。杨鸣一来是三边总督杨鹤的中军副将,二来又被江剑臣抓残一臂,他现在升任了总兵,驻兵承德,只需调铁甲三千,杀江剑臣还不易如反掌。”

陈士佩躬身一拜说:“但愿如此,只要能除掉江剑臣,不光先天无极派会瓦解冰消,也出了江湖人物的一口恶气。我们这就赶回承德,着手准备。”在场这些人无不和先天无极派结有深仇,自然会同心协力。

按下这伙人千方百计要害江剑臣不提。且说江剑臣离开了河南,就一直奔向京师。见了老驸马冉兴,知崇祯帝对处理武凤楼之事隐有悔意,冉兴打算和文渊阁编修学士贾佛西相机再向万岁求情,从中调解这对君臣兼兄弟的敌对情绪。

江剑臣谢过了老驸马千岁,才赶往承德杨府。

从北京到承德,近八百里。以江剑臣的脚力,只消五日。只是大白天,不敢放开脚步走路而已。就是这样,下午未里已到了杨府,拜见了母亲杨碧云。

老夫人一见他归来,就抚儿痛哭。可怜她因胞弟杨鹤反对,年轻时和丈夫司马文龙劳燕分飞,儿子又被胞弟私下抛弃。后来虽得和丈夫、儿子团聚,但丈夫又被胞弟害死。而儿子江剑臣为报父仇,又手刃了舅父杨鹤,演出了外甥杀舅的惨剧。

就连老夫人的暮年老父杨森也气愤之下暴病而卒,到如今她还是一个人寡居。

江剑臣心中难过,正在劝解母亲不要伤心,突然李文莲从门外一跳而进,抢先劝着道:“三哥哥回家,亲人团聚本该高兴,娘反而伤心,岂不是自己糟蹋自己。

我顶怕看娘哭,最喜欢娘笑,请娘看在儿媳孝顺的份上,你老人家就笑一下吧。”

说也奇怪,女屠户这一撒娇,老夫人还真地挂着泪痕笑了。

江剑臣虽然反感女屠户满嘴喊娘,自称儿媳,可一看母亲破啼而笑,他怎敢大煞风景,只好默然。

哪知老夫人却大声责备他道:“莲儿这孩子心性仁厚,对娘孝顺,很得娘的欢心,今后你只要敢有一星点儿错待她,我与你绝不善罢甘休。给你说清楚,我宁愿不要你这儿子,也不能不要我的这个贤德的儿媳妇。”

江剑臣不光默然,也发冷发颤了。因为他面对女屠户不能不想起痴心苦恋着自己的侯国英,也想起他和侯国英所生的儿子江枫,更不能不想起侯国英为了自己而改换女尼装束,茹素苦修的坚毅决心。但他怎敢向老娘说出来呀。

看见儿子始终默然,老夫人知道,江剑臣一时还不能忘情于女魔王侯国英,心中虽然有气,但也不好过分逼他。

后来还是李文莲强忍心中的悲痛,装出满脸笑容对江剑臣说:“三哥哥一路劳乏,先陪母亲休息一会,莲儿去为你准备酒饭,难得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啊!”说完,悄悄地流着眼泪走了。

老夫人杨碧云寒着脸训道:“剑臣你也太不像话了,看文莲是怎样待你的,你却始终寒着一张脸,几乎能刮下三层霜来。叫她如何能下得了这个台。”

江剑臣怕李文莲隐在外面偷听,又不忍心顶撞母亲,还是默默不语。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流下了泪水,凄然地说:“你父惨死,娘早该随之于地下。

因你从小被弃,未得过娘的疼爱,娘舍不了你,才过着白天强颜欢笑,夜晚以泪洗面的凄凉日子。

盼望着儿子、媳妇和孙子能承欢膝下,乐叙天伦,可你就是忘不了那个害你不浅的侯国英。“

江剑臣刚想作几句申辩,突然新任总兵的杨鸣走了进来。江剑臣脸色一变,正想起身走去,老夫人杨碧云开口说道:“剑臣,杨鸣原是你外祖父的身边侍卫,以后才去三边作了中军副将,如今又升任了此地总兵。你不在家,他可没少跑腿,你去上前谢过。”

江剑臣心中再不情愿,但母亲之命怎好不遵,只得作势欲拜。那杨鸣怎敢受江剑臣的礼,慌忙用那只独手拦住了江剑臣说:“末将怎敢受少爷的大礼,只求少爷不再怪罪于我,杨鸣就感激不尽了。”说完屈了一膝,反而给江剑臣见了一礼。

江剑臣这才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昔日杨鸣化装成杨鹤,使真杨鹤得以从三边重地逃回了京城。但他一个中军副将,怎能不服从顶头上司之命,再说他还被自己一时发怒失手抓残了一臂。如今他虽已升任总兵,还能不念旧恶,替自己照顾老娘,其为人也就算很不错了。

心念一转,当下也还了杨鸣一礼。

略坐片刻,杨鸣就告辞而去。

整个下午,江剑臣都偎坐在老夫人杨碧云的身旁,两只手轻轻地为母亲捶背,还对她讲些江湖见闻。一直到掌灯时分,才吩咐下人端上饭来。

杨氏夫人白天太高兴了,连躺都没躺一下。吃过晚饭后,实在乏极,就提前休息去了。

杨氏夫人长期居住在杨府后院的一座小楼上,楼下的摆设宛如一座佛堂,相当幽僻。义女邬念慈已回原籍修坟墓去了,平常只有她一人独居。后来虽有凌云在此陪护,但老夫人怕耽误了他的艺业,一月前就打发他去了天山。

见她老人家倦极睡去,江剑臣怕李文莲纠缠,便想回前面书房里去,可是,李文莲突然阻住了他的去路,凄然地说:“三师哥,你就不能陪我一会吗?”说完,这个被武林人物视为煞星的一代娇屠,竟然流出了两串泪水。

江剑臣知道自己对她太显薄情,但为了侯国英,他又不得不强自狠下心肠。今晚见她这般凄苦,心中顿觉一软,不由得慢慢转过了身来。

灯光下,只见李文莲脸色蜡黄,身躯摇晃,扶着椅背的一只纤手也颤抖起来。

江剑臣认真地说:“小师妹,你何必为了我这个不幸的人自寻苦恼。想我江剑臣幼遭遗弃,不识父母,团聚之日,父亲遭舅舅杀害,外祖父悲愤而亡。为了去青阳宫卧底,既获罪于师门,更不容于朝廷。我心中早没有儿女情长,只有英雄气短而已。以小师妹的丽质,何愁不得意中人?我今生只好辜负你了。”说完,也流出了泪水。

李文莲叹了一口气说:“我何尝不知道三哥哥意不在我,但莲儿自黄河古渡一见,就身陷情网不能自拔。何况师父既一力主婚,母亲又决意成全,夫妻之份公认,婆媳之情已成,真使莲儿六神无主啊!趁着婆母已入睡,又没有外人,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别无奢望,你看可好?”

江剑臣默默点了一下头,表示可以。

女屠户李文莲悄然说道:“我要你在婆母、恩师和萧师兄面前,承认我李文莲是你的妻子。”

她刚讲到这里,江剑臣脸色一变,刚要摇头回绝,女屠户玉手轻摇,又低声说道:“三哥哥莫慌,我只是说,要你在这三人跟前承认我是你的妻子,但这不等于就是你真正的妻子呀!”

江剑臣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女屠户的俏丽脸庞上突然现出了一丝笑容,缓缓说道:“只有这样,才能一不伤婆母之心,二不激恩师之怒,三可解大师兄的困境。至于莲儿……”

江剑臣这才听出了女屠户的本意,心中不由得也得凄然。但心想,除此之外,又有什么法子可想呢?当听她说到了“至于莲儿”这半句话时,他插口问道:“你想怎样?”

李文莲收起笑容说道:“我的今后,不要你管,只求你承认我是你的妻子,使我有个台阶可下,也好在人前有个交代。其实我也只是借用你一个‘江’字而已。

请相信,我女屠户绝不会再死皮赖脸地硬沾你。一个人是生死由命的,我死之后,再借你江家三尺土地,堆一孤坟,就万事全消了。”

江剑臣本是铁血男儿,听了她这番凄楚欲绝的话语,心中一惨,刚想劝慰,女屠户突然脸色一变说:“外面有人!”

江剑臣的应变本能是何等迅速,脚下一点,已蹿到楼窗之下,朝外一看,只见小楼四周已围满了不少弓弩手和长枪手,附近房顶上也潜伏了不少兵将。情知大事不好,这是有人要暗害自己。

就在江剑臣暗中窥探之际,女屠户李文莲已贴在江剑臣身旁道:“莲儿该死,杨鸣白天拜访,就应当引起我的疑心,偏偏我百转柔肠,没加分析。这厮目前身为总兵,掌握兵符,肯定想一报三边总督杨鹤之仇,二消自己残臂之恨。但不知有哪些江湖人物在幕后为他撑腰壮胆。”

江剑臣神色不动地说:“十万铁甲军中,我尚敢杀其主帅;一个小小总兵,奈我江剑臣何?”

李文莲脸色一变,玉手乱摇说:“三哥哥,我真是当局者迷啊!他要没有充足的准备,杨鸣匹夫再笨也不敢动咱们,我猜想他一仗有江湖中厉害人物相助,二伏强弓硬弩,三来知道咱有老娘连累,使咱们施展不得手脚,说不定还准备了火攻毒计。”

听李文莲说得有理,江剑臣不由得头上冒汗了。是呀,兵听将令,只要杨鸣老贼一声令下,弓弩手压顶,长枪手强攻,先用火攻烧楼,再有江湖人物相助,就算自己和李文莲二人不怕,可自己的老娘怎么办呀!他不得不仔细思索了。

看见江剑臣头一次听得进自己的话,李文莲顿觉得苦中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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