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刘海波带我回家,我见到了他当老师的母亲和他那曾经也是高干的父亲。刘海波的妈妈见到我特别高兴,我猜也许是因为刘海波三十年了头一回往家领女朋友。刘海波他爸特别显老,六十多岁,看着像七十几岁,并不怎么热情,也许是职业病,还也许是退下来之后的落寞吧。我倒是没想到刘海波他爸会是离休的公安局长,刘海波从来没跟我说过。刘海波说,他少年时候打架打得最凶那会儿,出去打完架回家就挨他爸的打。老头儿是个严厉正派的主儿,一瞅就能瞅出来。我挺会讨老人家欢心的,一会儿功夫就把刘海波爹妈哄乐了,因为我知道这年头女孩儿都懒,不爱干活,我虽然不勤快,装装样子总是会的。他妈一瞧我切黄瓜那利索劲儿就乐了,老头儿看我对他养的热带鱼头头是道地评论,也眉开眼笑了――这得托我爷爷的福,要不是我们家我爷爷摸索养鱼技术养死了若干条珍贵的热带鱼,我哪儿能认识这么多鱼啊!那天晚上刘海波安然极了,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已婚男人的安稳和兴致勃勃,眼神中也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满足。他心安理得地看着我帮着他妈忙里忙外,吃饭的时候帮我挑出鱼里的刺,帮我夹出我不爱吃的香菜。那时候我觉得这就是我家了,让我管老头儿老太太叫声爹妈,我乐意。那晚刘海波送我回家,跟我说:“我看电视上说,有家婚纱摄影正新春酬宾呐,要不明儿看看去?”我心里一动,“人家酬宾,关你什么事儿啊?”“我就觉着你穿上婚纱肯定挺好看的,咱照一套去吧。”刘海波勾住我的腰,柔声问。我向往婚纱向往了二十四年了,既然我早就打算把自个儿嫁出去了,为啥不穿一把啊?只是我对刘海波这种没有鲜花没有戒指的求婚方式有点不满罢了。“你这是跟我求婚啊?”“不是。”刘海波像也没想就否定了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说出来的话,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想先照一套照片儿,不结婚。”我一把推开他,有点儿生气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可能我觉得刘海波对我不诚心诚意了。女人被惯坏了就容易任性,我这就是让刘海波惯出来的。“谁跟你照相啊,我才不去,你爱照找别人去!”刘海波还是笑眯眯地,低声下气地拉住我的手说:“你不是本命年么?你没听说本命年结婚不吉利?”“你响当当的人民教师还信这些?”刘海波看我不生气了,又从背后抱住我,我俩一点一点挪着步子往前蹭,“信了总没什么坏处吧?讨个吉利总好,我还想跟你天长地久呐,九年都等了,不差这一年。”我“呸”了刘海波一声,笑了,“谁和你天长地久啊!”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爱上刘海波了,他是那么认真地对待这份感情,连一个小小的传说他都看得这么重,宁可冒着我有可能变卦的风险也要等上一年再娶我回家,我是真被他感动了。这时候我无可避免地想到了宋乐天,想到了他那双清澈的眼,想到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既然他已经打算忘掉我,那么,我也忘掉你吧。不同的是,你没有结婚,你的戒指是个记号。而我就要嫁人了,嫁给一个视我如性命的人,我也要戴上戒指,在我左手的无名指。刘海波的爸妈早给他准备好了结婚的房子,装修一下就能住了。刘海波买了一只戒指给我,是电视上说的那个什么“钻石恒久远,一颗永留传”的,他说,他要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要嫁了,让别人不准有非分之想。我说也就你把我当个宝儿似的,除了你没人看上我。宋乐天当年跟我说过,“你瞅你走哪儿都跟个卖烤地瓜的似的,除了我谁要你啊你说。”宋乐天,刘海波他要我了,你说,你和他,谁更爱我一点呢?春节过后,我和刘海波真的去了那家正在打折酬宾的婚纱影楼,当我化好妆穿着雪白的裙子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刘海波看着我愣了。他说我真漂亮。我拉了拉他身上燕尾服的下摆,说:“短了。”  
躺着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