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格灵和逗逗在舞蹈室里练舞。练得差不多后,两人去楼上洗澡,唱歌讲故事。逗逗玩了一整天,有妈妈的陪伴很快就睡着了。格灵看着怀里的女儿,又环顾一下房间,四面墙面洁白一尘不染,水晶吊灯晶莹透亮,一排纱窗轻舞弄影,空旷寂静让她仿佛置身在一个奇妙的空间里。
姚宇蓝还没上来,想必还在处理公司的事情。想到他的事情那么多,纵有三头六臂也要弄得焦头烂额了,何况他这样的身体,奔波劳累不得。
“姚叔醒来就好了,集团的事务他就不用插手,只负责自己手下的就会轻松一点。”她暗暗地想。自己能帮他的也就这点了,明天办完手续,就各奔前程了。今晚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
她看见床头柜前还没吃的药,坐起来自觉地把它吃完,心里也希望明天手术一次成功。她没有问姚宇蓝打算选什么样的女子代孕,以后找谁给孩子当妈妈。怕问得多了,自己更放不下。
站在阳台上,这会儿岛上的风有点大,她感到全身一阵凉意。今晚月光黯淡,群星寂寥,天与地混合成一色黑的巨大屏幕,把眼前笼盖得严严实实,目光所及之处是无边的黑和清凉的寂静。她在阳台站了好一会儿,朝远处亮着的一处灯光的地方远眺,静静地翘首等待。果然有人走动的身影,很小的一个影子,但是从身形和走路的姿势,隐隐约约还能辨出他的样子。
“林......志......兵......”
声音被呼呼的海风吹散,她又亮开嗓门大声地喊了几声,虽然知道隔这么远的距离,林志兵是听不到的,只是一时闲得无聊好玩而已。
林志兵没有回应,楼下的人倒听见了。姚宇蓝从书房出来,登登快步上了二楼。
“格灵,怎么了?”姚宇蓝看见逗逗已经睡着了,格灵一个人站在阳台在不停地喊林志兵,疑惑地走过去。
“我想试试在这里叫林大哥,他是否听得见。”
姚宇蓝朝铁门方向望去,很快走回屋里拿了一个望远镜和一个对讲机递给她,笑着说:“你用这个看看林志兵在干什么。”
格灵见了欣喜地拿起望远镜一看,不由地乐了,回头告诉姚宇蓝:“林大哥在抠脚丫,打蚊子。”
姚宇蓝拿起对讲机讲话:“0101听到请回话,敌军发现你在抠脚趾,请及时回避,免遭炮轰。”
格灵看见林志兵拿着对讲机四处张望,快速跑回保安室,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回应:“01明白,0707请问敌军在哪里?”
“07回复,敌军在二楼瞭望台窥视,已被我方擒获。”
“敌军狡猾,擅长使用美人计,07小心对方使诈。”
“此女确实狡猾如狐狸,07明白如何应对,关闭对接。”
格灵差点笑岔气,转身捶打对方,气呼呼地嚷起来:“谁狡猾如狐狸,姚宇蓝,我打死你。”
姚宇蓝笑着牵住她的手回到屋里,直接朝门外走。穿过走廊到停车场,乘电梯直接到顶楼。
感应灯亮起,平台上亮如白昼。这里的空间是封闭的,被一个多面球状玻璃罩着,透过玻璃看见的夜空一下似乎放大很多,群星也离得很近,仿佛触手可及。原来这是一种特质的玻璃投影的效果,灯一关影像就消失了。这里还摆着沙发茶几,餐具,还有小型游泳池。格灵暗叹这个人真会享受。
姚宇蓝拉她到一架天文望远镜台前,笑着说:“今晚让你看一下太空。”说完打开一扇玻璃窗,坐下来先调试一下镜头,然后朝格灵招了下手。
格灵今晚第一次使用望远镜,觉得十分新鲜。这种天文观测器更是没见过,她十分好奇从望远镜里可以看见什么奇异的景象。
“一片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格灵一会儿眯着眼睛一会儿瞪大眼珠在漆黑的镜片里找了好一会儿,就是没有看见任何东西,不禁失望地说,“难道天太黑了,看不见?”
姚宇蓝把她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对着镜头再调好经纬度,然后叫格灵耐心一点观察。
“今晚云层厚,比较不好观察。你看看能不能看见月球,仔细看,别着急。”
格灵挪开姚宇蓝的双腿,坐稳了对着镜头再细心地观察,这次倒是不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一个轮廓模糊的银灰色的球体,马上惊喜地叫起来:“我看见了!”
“嗯,火眼金睛。别动哦,我放大倍数再给你看看。”姚宇蓝的身体贴近她,一只手慢慢地调动焦距,亲昵地问,“现在应该看得更清楚了。”
格灵激动地点点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个自古至今最受文人墨客,乃至普通老百姓青睐仰慕的月之神。哪里有什么嫦娥玉兔、吴刚伐桂。它不过是一个银灰色的球体,表面坑坑洼洼,看上去并不“美观”。
姚宇蓝对这个星球了解不少,在她耳边一步一步教她怎么观察会看见什么,然后给她解释什么是月海,什么是环山。在哪个角度可以看见大峡谷和彩虹湾。他讲得很有趣,如数家珍。格灵像小孩子听大人讲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提问。
“灵,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去吧。等放假有空,你带逗逗过来这里住,就有时间观察星体了。这里有好多关于天文的书籍,你可以拿来一边参考。”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天文的?”
格灵有些意犹未尽,起身观察一下四处,果然有一个书桌立柜,上面放着不少杂志书籍。
“小时候经常去参观天文科技馆,对宇宙星体这方面很感兴趣。高中我爸就给我买了一个天文望远镜,那时候就开始观察天体了,这样算来好多年了。”
“你兴趣还真不少!”
“很多兴趣爱好都是小时候我妈逼出来的。我妈肯定是望子成龙的典型代表,我的童年时光几乎都是在兴趣培训班度过的,不管我喜不喜欢都要去学。十八般武艺样样拿得出手,给人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其实没几样精通的,糊弄你们小女生还可以。”
格灵听了不由地掐了一下他的手指,身体一下被他搂得更紧,俩人几乎要贴着走。姚宇蓝的下颌抵着她的额头,语气亲昵地说,“学这么多才艺还不如学一样怎么追到你更有用,对不对?在感情婚姻上,我是个失败者。”
“姚宇蓝,往前看,你会找到更好的。我从不认为自己会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一直来我就没有家的概念,也不懂得如何跟别人相处。大家都说我太随性,滥情......”
姚宇蓝捂住她的嘴,表情有些难堪,因为这样的话他对她不止说过一两次。
两人回到房间里,姚宇蓝扶她到床上。
“我给捏捏,好好睡一觉,”
说着,挪来一把椅子坐着,拿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胳膊下,开始给她按摩。格灵默默地看着他,也不再说话。
“逗逗睡得很香。”
“有时候看着她就想不长大真好,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的。”
格灵抚了一下女儿柔软蓬松的头发,目光停留在孩子稚嫩可爱的脸上,随后又转回姚宇蓝的脸上。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他,想把这个人的五官刻进头脑,留在记忆里。不过她很清楚自己这个日渐糟糕的记忆,一段时间不见,肯定就忘记了。
“眼睛闭上,快点睡吧,时间不早了。”
“我想多看看你,希望偶尔能记起你这个老好人。”
姚宇蓝淡淡地笑了一下,语气十分的平静:“忘记了没关系,我能记得你就好。”
格灵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件徒劳的事情,于是闭上眼睛,不再去想其它。在姚宇蓝力道恰好的拿捏按摩下,很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梦魇惊醒,猛地睁开眼睛,直挺挺地坐起。小灯亮着,逗逗还在身边,她松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冒出的冷汗,惊奇地发现姚宇蓝竟然不在床上。
他去哪里了,难道去别处睡了。这好像不是他平时的作风。她困惑地朝四处望了下,见北边圆门的卷帘里透着一线光,于是下床走过去。
姚宇蓝坐在一台机器前正在制作东西,背对着格灵,以致她走过去都没有注意到。格灵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环形玉石在转动的机器小心翼翼地来回翻转移动,一直在重复相同的动作。不由地问:“姚宇蓝,你在做什么?不累吗?”
姚宇蓝唬了一跳,抬头匆匆望了她一眼,没有停下手中的工具,只回了一句:“这里脏,快回去睡觉。”
“现在几点了?这个对你很重要吗?”
格灵没想到他为了制作这些玩意儿,可以连觉都不睡,真是个狂人。
好一会儿他才关掉手中的机器,走到一张桌子前,拿起一支笔刷沾着膏状的东西往玉石上来回的抽打,动作很小心。
“你在制作镯子吗?”
格灵见他点点头,不由生气地按住他的手,拽起来就走。
“灵,快好了。等我把这些整理完。”
姚宇蓝止步,抽回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灵,听我说。明天下午我要赶到深市,然后去看爸爸,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我今晚要把这件东西整理好,不然没时间了。”
“不要弄了,我又不戴这些东西。除非你送别人,以后有时间再整理。”
说着格灵就要去解他的围裙,姚宇蓝只好放下手中的镯子,一把按住她的手,笑着打趣:“十分钟就好了。宝贝儿,你等不及了吗?”
格灵脸一红,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恨恨地解释:“我是怕孩子生下来没妈,又没爸,太可怜。不然我管你做什么?”
姚宇蓝心头一热,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和地回她:“有你和宝宝还有逗逗,我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灵,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因为你帮我实现了多年的心愿,也是最大的难题。我真的很感激你!”
“如果你能帮我照顾好孩子,活到七八十岁,我也会很感激你。好了,那你快点忙完就赶紧睡觉。”
格灵说着,帮他系好围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他干活。
“为什么要用毛刷擦玉石?”
“这道工序叫抛光,让玉石表面更光滑透亮。”
“毛刷沾的是什么?”
“钻石粉油液与镯子反复摩擦,增加镯子亮度和成色。”
“你怎么想到做镯子的?难不难?”
估计格灵小时候也是脑袋里装着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打开问号的口袋就收不起来了。姚宇蓝的双手沾满了抛光油液,不停地用毛刷和砂布轮回摩擦玉石,看了下眼前的人,笑而不答。
“这种玉石值钱吗?我余老师也戴镯子,可惜被我弟摔碎了。你这个送我......”
“再送你的老师是吧?”姚宇蓝莫名地叹了口气,“我妈很喜欢佩戴玉石首饰,我特意去学玉器加工。你不要,我就送给我妈好了。”
格灵鼓起腮帮,撇了撇嘴说:“小气包,以后我自己买。”见他不说话,只顾低头忙着,以为他生气了,又小声地问,“这个妈不是你的亲妈,以后你还会对她好吗?”
“当然啊,我虽不是她生的,但她养我这么大,还拼尽全力把我培养成她引以为傲的儿子。以前不理解心里也埋怨过她为什么对我这么狠,现在知道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心里反而更感激她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格灵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心胸这样的宽广,确实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如果没有后母的养育那有今天的他。想自己一样,如果没有两位老师的无私付出和敦敦教导,哪来今天的她。
“灵,你知道我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
格灵摇摇头,直言不明白。姚宇蓝表情平静,浅浅的笑意里带着一些苦涩。
“我最大的遗憾不是这辈子娶不到你,而是没有看见我父母恩爱幸福的样子。从我记事起就没见他们开心的笑过,每天吵架。在我七岁那年,父亲就离家出走了,直到我上初中才偶尔回家。我爸跟我妈一直是分居生活,只是表面和睦恩爱而已,其实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现在我爸病倒,我妈也没人再陪她吵架了。唉......这就是一辈子的夫妻。”
姚宇蓝双目湿润,起身拿着镯子到另一台机器上最后进行抛光清洗,然后用吹风机吹干,放在一块洁净的白棉布上又摩擦了几个来回。他举起镯子在灯下看了看,然后走向格灵,托起她的右手,小心地把镯子套进手腕上。镯子偏大一点,格灵手一抬,它就滑到手肘处了。
“大一点没关系,等你以后胖了点就正好了。”
姚宇蓝说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墨绿色的锦盒,放在桌面上打开。格灵凑近一看,里面还有一对玉石耳环和吊坠。
“试戴一下好不好看。”
格灵看着胸前的吊坠,心里像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颤微起来。合着她的喜好精心设计的东西能不好看么。
吊坠只有拇指大小,翡翠幽润的叶片上托着一串洁白透亮的铃兰花。整块玉石精妙在设计的用心上。绿的叶白的花,两色分明,色泽渐变自然,融为一体。洁白剔透的花里映着绿的温润和明快,绿的柔光里更托出白的圣洁和素雅。
“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吧。”
“停停做做,没花多少时间,喜欢吗?”
格灵看着他贴着创可贴的手指,点点头,眼泪都快迸出来。拿起一只耳环,也是铃兰花形状,洁白玲珑的样子,十分惹人喜爱。她静静地站着,由他帮自己戴上。姚宇蓝会做东西却不会穿戴,半天没戴上,惹得格灵吃吃笑起来,自己拿过来一会儿功夫就戴上去了,抬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大方地问:“好看吗?”
姚宇蓝托着她水滴一样白皙圆润的耳垂,表情有些发呆,傻傻地回应:“在我心里,你最美。”
“我毛手毛脚的,真怕把它们弄坏。特别是这个手镯,练舞时肯定不能戴,还有这个坠子,我爱趴着睡觉,一不小心就会被压碎。看来都没机会戴了,我得把它们当传家宝留给逗逗和小宝。”
“嗯,随你。想戴的时候就拿出来戴。你现在还小,不觉得稀罕,等到成熟些,当了母亲更有女人味了,就会喜欢配戴这些首饰了。我妈就是,比起金银珠宝,她更喜欢戴玉,更衬气质。”
“我现在真的......没一点女人味?”
格灵取下镯子和耳环坠子,放回锦盒里,心有不甘地问。真不知道什么才是女人味,她没女人味怎么会招惹这么多是非。
“表面看斯斯文文,其实是个假小子。刀子嘴豆腐心,眼里容不得沙子,脾气......一言难尽。”
“看来一无是处,幸亏明天开始我们就不在一起了,现在就剩最后几个小时。”
两人笑而不语。姚宇蓝把锦盒递给她,清理完机台和桌面,关了灯。
格灵躺回床上,打开锦盒在拿起坠子和耳环又细细欣赏一番,越看越喜欢,想着老师戴上这些佩饰,再穿上连衣裙,翩迁起舞的样子一定很美。她得说服姚宇蓝同意她把东西送给老师。
姚宇蓝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格灵还不睡,便催她快点躺下。格灵见他拿电吹风,跳下床抢过电吹风积极地要帮他吹头发。姚宇蓝不让,还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洗漱完,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姚宇蓝打了个哈欠,见格灵躺在床上,背朝外侧躺着,可能生气了便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地问:“困了没?”
“困了,该睡了。”
格灵没睁开眼,故意不理他。
“灯要开着吗?”
“关了。”
灯灭了,屋里一片漆黑,悄无声息,唯有一阵阵铃兰花香在空气里肆意弥漫。格灵闭着眼睛,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心里十分奇怪,忍不住开灯。咦,这家伙没上床来。昨晚还死缠烂打,今晚怎么这么安分,难道良心发现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向沙发,没想到此人已经打呼噜了,很轻的鼾声,看来真的太累了。她拿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回到床上安心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