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吃个药,就将膳厅搅了个天翻地覆,还打碎了这么多贵重的物件,林管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这不知好歹的畜生,若不是王爷护着它非要将它留在身边,自己又担心王爷因它而感染风寒,他早就唤人将这没有眼见力的狗崽子扔出王府了。
林管家怒不可遏,又厉声唤来了好几个体格较为健壮的奴仆,让他们前来帮忙压制住这不识抬举的狗崽,企图让人用蛮力压住它后,再掰开它的嘴强行灌药。
江左被逼进了墙角里,看着几个魁梧大汉搓着手朝他围来。
江左慌慌张张:……你、你们不要靠近!信不信……老子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你们!!
362:看好戏jpg
白发苍苍的林管家被江左气的脸都红了,他端着药碗站在一旁,看起来轻轻一撞就会倒的样子,江左瞄准了林管家,正决定撞开他冲出重围,此时,喝完了药的顾谨怀用锦帕搽去唇角的药渍,他捻了一颗蜜饯,徐徐起身,往江左的方向走来。
围着江左的几名粗膀奴仆自觉侧着身子站到一旁,分出一条小道来,顾谨怀从中间走近,等站定,他用锦帕包着落在药碗里的鸡腿,从碗里提出来扔到了一旁,接着从林管家手中接过了那个药碗。
他蹲下身子,那双浮起朦朦水色的桃花眼轻轻上挑,眼尾细长而略弯,使得落在眼角下方的那颗泪痣更是透着撩人的温柔之意,他端着碗的五指修长,荦荦确确,声音低醇而柔和,软下声音对着江左轻哄道,“乖,吃药。”
那温和带着磁性的声音落在耳里,从耳根子到脊背上激起一阵酥软麻意。
丝毫不为所动的江左嫌弃地咧开了牙齿,把身子都贴在墙角处,一派叛逆的模样:我不!!!
362:啧啧啧,这个世界的男主真是好脾气,要是上个世界,你早被圣僧掐死了。
突然想起上个世界的恐怖回忆,江左菊|花跟着一紧:……照目前这个形式来看,我没打死你算你运气好。
见江左缩在墙角,依旧不肯乖乖过来喝药,顾谨怀站起身来,唤下人立马抬一口装了沸水的大锅来。
等吩咐完,他低下头,朝着不肯屈服的江左冷冷道,“过来,喝药。”
江左弓起脊背,与顾谨怀进行了眼神上的抵抗后,试图用叫声表达自己的勇敢与誓死不从:“汪!汪汪汪汪汪!!汪呜……”
转眼见着几个下人动作迅速真的抬了一口大锅上来,江左最后的一声凶巴巴的叫声尾调突然变弱,掺了丝彷徨失措的小奶音。
看了看一旁冒着沸腾泡泡“咕噜咕噜”作响的大锅,再看看男主手里黑乎乎发着恶臭的药碗,江左不禁眼泪哗啦流下:……这个狗男人,这样真没意思。
不情不愿地挪动脚爪子,慢腾腾挪到顾谨怀的脚边,江左决心最后垂死挣扎一次,他用爪子扯了扯顾谨怀绣着寒梅枯枝的绛紫色袍角,歪歪脑袋轻轻用耳朵蹭了蹭,试图撒娇。
顾谨怀半蹲下身子,目色缓和,将江左一手拎起放在膝头上。
以为逃过一劫的江左咧开狗嘴伸出舌头表示快乐,顾谨怀却突然探出两指,紧紧扣住他的下颚,将手里稳稳端着的药碗里黑墨般的药汁往他嘴里灌了进去。
药汁已经放温了,一点也不烫舌头,可是味道却依旧冲鼻,苦涩的药汁急急涌进咽喉,江左被呛到鼻头泛酸,满嘴苦麻。
被迫灌了一肚子药汁,很是心酸了的江左挣脱开顾谨怀扣住自己下巴的手,从他膝盖上跌落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摔在地上的屁屁传来一阵闷闷的疼痛,嘴里的药味在舌尖上翻卷着,江左苦的眼泪飙出,他甩了甩小脑袋,那探出嘴外的殷红舌头便随着他摇头的动作左右“啪啪”甩在了那张委屈的狗脸上,弄的脸颊的绒毛上糊了濡湿的口水和黑黑的药汁。
被女主伤害过后又被男主伤害了一波的江左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今晚我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的那种。
低头看着摔在地上的小狗崽,顾谨怀暗淡无光的眸底黑雾与阴霾悄然散去,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古井无波的幽深眸子里像落了十丈红尘,千古浮生,生机盎然。他捻着手心里那块被握得发温的那块蜜饯,补偿似的塞进了江左的嘴里。
甜津津的蜜饯在嘴里化开,冲去了药汁的涩苦味和酸臭味,江左虚脱地瘫在地上,腹部逐渐腾起一团热乎乎。
顾谨怀将浑身脏乎乎的江左拎回了怀里,略带怜惜地捏了捏他半垂着的耳朵。
站在一旁的林管家瞅着王爷搂着怀里小狗崽的模样,只觉得不过是一个孩童得了心爱玩具不肯撒手罢了,王爷幼年失母,没有玩伴,又在宫里受了委屈,心病未治,一生凄苦,如今得了个新鲜好玩的小玩意,自然不肯撒手。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林管家打定主意,当晚就派人去外头多寻几只狗回来,很快王爷就会忘了怀里的这只蠢狗子。
顾谨怀起身,带着江左正要离去,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对于王爷疼爱那只蠢狗的程度感到有些微诧的许容予回过神来,她步伐婀娜,婷婷款款凑上前来,咬着朱唇道,“王爷,妾身有要事相禀。”
见顾谨怀没有应声,许容予硬着头皮继续道,“……之前与妾身一同到桃林的婢女心澈,至今还未归来……妾身担心……”
她身边的贴身婢女都是太子殿下的人,如今却突然在六王爷的王府内失踪,也不知道出了何事,如果是逃了还好,要是被王府的人捉走,又盘问出了些什么……
自己的婢女在王府失踪,自己却没有向六王爷禀报这件事,本来就有了丝做贼心虚的味道,若是被六王爷发现自己是调包的王妃,那后果恐不堪设想。
不如先将此事禀告了王爷,看看六王爷的反应再做打算。
“不过区区一个婢女,”顾谨怀掀了掀眼皮,漠然道,“看来王妃近来,是真的将先前的规矩都忘光了……”
许容予面上一白,“臣妾……只是担心……”
“此事交给林管家罢。”顾谨怀撇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甩袖而去了。
陷入沉思的林管家回过神来,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一派笑意,他慈祥道,“王妃莫急,老奴会派人去寻的……明日老奴就给王妃再安排多几个贴身的婢女,断不会委屈了王妃……”
这几个婢女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府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没想到原想试探王爷,却反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许容予勉强勾了勾唇,柔声细细道,“那便有劳林管家了……”
经过晚膳喝药这一番折腾之后,刚沐浴过的江左又把自己弄的浑身是尘土,嘴周和颈部毛发上沾了黏黏黑黑干掉了的药汁,一身都脏兮兮的,顾谨怀便又亲手给他洗了一次澡。
担心江左着凉,在水里将小狗崽儿洗干净后,顾谨怀也不让他泡到水都温掉,这次很快就将他从热水里捞了起来,用干软的浴巾拭干水珠,再将他抱上了床。
等顾谨怀沐浴完换了身衣裳回来,闹腾了一整天浑身疲累了的江左已经不敌睡意闭着眼睛睡着了。
顾谨怀不动声色地站在床边,定定看了一会儿倒头呼呼大睡的幼犬,才转身熄了灯。
江左睡相不好,大半夜就不知道把盖在身上充当小被子的浴巾踢到哪里去了,春天的夜晚越发寒凉,没了被子的江左打了个喷嚏,迷蒙睁开眼睛,被冻醒了。
吸了吸鼻涕,江左打着哆嗦,忍着睡意爬起来找盖身子的浴巾,转头就看见躺在身侧的顾谨怀闭紧双目,牙关紧咬的样子,他浑身微颤,额上沾着几滴豆大的冷汗,像是做了一场极其怖人的噩梦,迷迷糊糊没睡醒的江左不由被他吓了一跳。
左右都找不到浴巾,实在忍不住寒意的江左暗搓搓钻进顾谨怀被窝里,往身侧的热源处拱去,贴着他的手臂侧。
江左抬起一只肉爪子,“啪嗒”拍在顾谨怀的脸上:醒醒!大猪蹄子!
皮了一下很开心的江左:笑里藏皮,哈哈哈哈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62:“……”算我求你的,请宿主大晚上的就别皮了好吗?
惨然的月光落进偌大的寝室之中,躺在床上的人面色森然,从紧闭的眼角簌簌流出的泪珠无声地染湿了墨黑的鬓角,他苍白的面上透着一丝透明得近乎要碎掉的脆弱,好像被摄入了什么梦魇之中,他薄唇微动,唇间溢出一声哽咽。
“……母妃。”
落在他面上的爪子不经意间沾了些湿意。
听到这声哽咽,江左愣了愣,正打算抬起来再拍下去的爪子一顿,改轻轻落下,把顾谨怀簌簌落着泪的眼睛捂住。
眼睛上突然搭上了一只热呼呼的软垫子,冰冷的锦衾中紧贴在手臂侧的位置也捂出了一片暖意。
顾谨怀眼睫微动。
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温暖,如今却近在迟尺,近到不需要用力收拢双手,就可以感受到他这辈子都不曾感受过的暖意。
笼在锦衾下的五指逐渐收拢成拳。
【男主铲屎值20】
江左:嗯?醒了还装睡??一狗脚拍醒你个锤锤哦!
话是这么说,嘴硬心软的江左还是没有收回爪子,他拱了拱脑袋,挨着顾谨怀的手臂沉沉睡了。
第二日早膳完,婢女依旧端来了食案,这次上头摆着的除了药碗以外,还有一串糖葫芦。
一颗颗红彤彤的山楂圆滚可爱,山楂的外头裹着层薄薄的晶莹的糖衣,同时,跟着婢女身后的,还有四个身强力壮的仆从,几人一起扛着一口装满沸水的大锅,也跟着放在了膳厅里。
江左双目含泪:看在昨晚的情份上,今天难道不能不喝药吗??
顾谨怀将药碗端到了江左的嘴边。
江左流泪:……很过分,人家要哭了嘤。
装可怜也没有用,江左恢复了冷漠脸,心如死灰将难喝的药咕噜咕噜给喝了。
见小狗崽儿今日没有胡乱扑腾而是乖乖喝完了药,顾谨怀满意地拿起食案上的那串糖葫芦,让他咬了口。
江左含着糖葫芦,驱散去了嘴里的药渣苦味,酸酸甜甜的山楂味在糖衣融化后渐渐卷上舌尖的味蕾,江左眯起了眼睛。
见六王爷满意地起了身,林管家止住了欲带着江左前往书房的顾谨怀,他拍了拍掌,紧接着便从门外涌进来了几人下人,每个人的手上都牵着一条狗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拴着一只狗。
牵进来的几只小狗形态各异,或可爱,或威武,或憨厚,无论是哪一只,都比王爷怀里的蠢哈看起来要机灵一百倍。
走在这几人最后的是四个仆从,他们四人一起牵着四条小臂粗的铁锁链,锁链的那头拴着一只寒牙尖尖力大无穷的黑色藏獒。
那藏獒凶猛,四肢粗壮,看起来十分强健有力,大概是江左体型的五倍大小,若不是四个仆从一同牵制着,恐怕早就扑上来将周围几只幼犬都撕了个粉碎。
被一同牵进来的几只狗被吓得哆哆嗦嗦,连叫声都不敢发出来。
林管家拱了拱手,启禀道,“王爷怀里的这只蠢狗面相呆滞,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让人笑话,于是老奴便唤人重新搜罗来了几只幼犬……”
江左咂巴着嘴里的糖葫芦:……这特么什么幼犬长这么大???
林管家接着道,“不如就让王爷的爱犬跟属下找来的这几只幼犬比试比试,胜者留下如何?”
江左“嘎咔”一声咬碎了嘴里的糖葫芦:???嘎??
……可是我只是一只柔弱的老实二哈啊……(委屈迷茫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