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水白菜是真不错,甄繁想起前几天的宴席上也有这道菜,某位看起来很有格调的人把开水白菜和贾府的茄鲞相提并论,“越是简单的食材越能体现出厨子的技术和主人的品位,只有暴发户才天天鱼翅鲍鱼”。甄繁觉得这人很无聊,连吃都能和品味高低联系在一起。
饭桌上,卢尔特夫人向来视甄繁如空气,甄繁的对策便是也视她为空气。
卢尔特夫人说简居宁的初恋游弥明天上午就到首都国际机场了,这位初恋是一位自由摄影师,年纪轻轻便获得过许多奖项,如今和父母一起在英国定居。游家很早就移民英国,简居宁当年去英国,他爸简总还特意托游弥的父亲照顾他。
“其实细看的话,甄繁有些像游弥。”
“我怎么没这个感觉。”
“也对,两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这跟气质有什么关系?”简居宁制止了他母亲把这话继续说下去。
甄繁听出了言外之意,这位顾阿姨不可谓不恶毒,她一方面暗示简居宁娶她是因为她像简居宁的初恋,另一方面还不忘讽刺她是一个气质不佳的赝品。
“顾阿姨,这鱼不错,您多吃点儿,能有效延缓衰老。”甄繁特意把衰老加重了读音,虽然拿一个女人的年龄说事儿挺没品的,但甄繁自从知道这是简居宁母亲的软肋后,便例行在她主动发起攻击后刺他一刺。
卢尔特夫人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家里客房还有剩余,我跟游弥说了,让她不要住酒店了,直接住在这里多好,你们也好久没见面了吧,正好聊一聊,游弥前不久刚从南极回来。”
“我已经帮她预定了酒店,妈,您就不用管了。”
只是几句平常的对话,甄繁却又一股扎心之感,但她很快控制自己不去深想,而是面带微笑地说,“我倒觉得顾阿姨说得有道理,有朋自远方来,让人家住酒店多不合适,既然家里客房还有空余的,何必住在外面。再说顾阿姨在这里呆着多么寂寞,有人陪一陪总是好的。”
饭后不久,甄繁去敲简居宁书房的门。
“有事儿吗?”
甄繁拿出两个长方体的盒子,“前几天我把你的纽扣弄掉了,本想买件衬衫陪你的,但找人定制又怕尺码不对,就给你买了两条领带。不过我买了就有些后悔,毕竟两根领带的布料加起来还没一只袖子多,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嫌我小气。”说罢甄繁干笑了两声,虽然她的笑话并不好笑。
领带颜色和形状都中规中矩。
“谢了,我正需要这么一条领带。这个颜色很不错。”
甄繁知道他在同自己客套,他怎么会缺领带,“我想进来和你聊会儿天,你方便吗?”
她手里捧着简居宁泡的茶,“你当初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长得像你的初恋吗?”
甄繁今天穿了一件淡青莲斜襟水渍长旗袍,那是她五年多前做的,因为简居宁说过她适合穿旗袍,可她还没穿给他看,他就同自己分手了,前几天她从衣柜里翻了出来,整件衣服弥漫着樟脑丸的味道。她吃完饭换了这件衣裳,站在镜子里,恍然间她又想起几年前试衣服的情景,当年她做一件旗袍可真肉疼。现在的她有了些钱,倒比几年前还瘦了,原来是修身的旗袍竟然还空了些出来。
简居宁盯着她的耳朵看,她应该换副耳饰戴,“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和她分手啊?你提的还是她提的?”随后甄繁马上补充道,“当然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她提的。”简居宁决定满足甄繁的好奇心,“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当时是不是特伤心?”
“并没有。我很早就知道,感情这种东西保质期并不长,不知道怎么就消失了,人力也挽救不了。”那年简居宁十七岁,游弥在同他恋爱期间爱上了一个比他大十多岁的男人,在一个早熟的女孩子眼里,同龄的男孩子总是显得十分幼稚。简居宁被分手以后以为自己会很伤心,但两天之后他就从骑马这件事上找到了新的乐趣。当游弥为同他分手而感到十分抱歉的时候,他还主动去安慰她。
他把当年对游弥说的话又向甄繁转述了一遍,“爱情只是人与人关系的一部分,它并不比其他的感情更深刻。如果想要维持比较长久的关系,做朋友可能更好。”
甄繁冲他摇摇头笑道,“不,几十年的夫妻比几十年的朋友要常见得多。夫妻关系才是更为长久的关系。朋友间断交割袍断义就够了,但一对夫妻要想离婚可要麻烦得多。”
甄繁看见简居宁的面色有变,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最怕长久关系,她如果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想法他就更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了,于是她马上改换了话题,“你明天要有事的话,我可以去机场接她,反正我最近也不是很忙。你母亲刚才不是说你小时候还在人家住过吗,如今人家回到故土,你自然得做个东道。你尽管忙你的,我可以帮你招待她。”
简居宁双手搭了个凉棚,头支在凉棚上盯着甄繁看,这人的耳朵又红了,他不否认甄繁对他有肉体上的诱惑力,而解决诱惑的最好方式是满足它。
甄繁本是低着头的,但很快又把眼神迎了上来,“你不要怕我吃醋,我信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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