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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1 / 1)

这个在前朝人心惶惶中坐上凤位的,不是这二十余年都被众人推测可能接过凤印的甄贵妃,而是入宫后一直默默无闻,直至近两年才稍微有了点存在感的庄妃。

原先和甄贵妃交好的命妇们心有惴惴,以后要打交道的这位继后,也不知是不是好相处呀。宫里不是谁都能进去的,那可以走迂回路线嘛。自从宫里放出风声后,庄妃的娘家刘家门口的地面都被磨薄了一层,幸亏庄妃的兄长,如今的刘家家主还算冷静,吩咐下人不得张狂,同时紧闭门户,并不随意赴宴、拉帮结派。

四月二十日,钦天监测出的吉日,喜鹊一大早就在长春宫门口叽叽喳喳。卯时一刻,礼部右侍郎持诏书宣布庄妃刘氏正式成为皇后。皇后之父按例追封承恩公,由其长兄袭爵,其母封承恩公夫人,大赦天下,又赐各州府老人、女户牛酒,一时之间,百姓十分欢腾。

京中因为废太子带来的紧张之气一扫而空,有条件的人家甚至挂起了灯笼。五皇子府上也终于不那么紧张,允许侧妃、孺子们和娘家往来了。

宣旨之后是封后大典,五月末,伴随着礼炮的声响,庄妃一步一步走到皇帝身边。甄贵妃看着这场面,几乎要撕碎了今天刚换上的第四条手帕。偏偏这个时候还不能称病缺席庄妃的封后大典,免得落个“心怀怨望”的罪名。

按照先帝时的惯例,典礼完毕后,新皇后应该迁居坤宁宫。但庄妃以“元后劳苦功高,非我等可比肩”为由,坚决推辞迁宫,继续留在了长春宫。皇帝刚废了太子,本就对元后心生亏欠,听见庄妃这样说,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庄妃不迁宫的请求。只是平时难免觉得委屈了继后,一来二去,两人感情越发和睦。

而同样是在皇宫里,甄贵妃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庄妃既然已经被册封成了皇后,自己执掌宫务是理所应当的。之前甄贵妃手中有权,所有人的份例都是从她手上过,自然能享受到许多贵妃份例之外的东西,如今么,继后也不故意找碴,只按照先帝时贵妃的份例给甄贵妃送东西,就让甄贵妃处处不顺心。

偏偏这不顺心还不能和皇帝说,毕竟继后也没克扣她的东西,官司打到御前继后都不用怕。昆儿被皇上训斥之后,甄应嘉动用了奉圣夫人在宫里埋的暗线告诉她要沉住气,可甄贵妃怎么也没想到忍来忍去,原本近在咫尺的凤印就跑到别人那去了!

只能说皇帝这个决定来得突然又意外,云苓离宫的时候都觉得以皇帝的年纪,可能有生之年都不会册立新皇后了。那是她虽然看出庄妃以后有可能在四妃中居首位,但也没想到短短两年,庄妃就能打败在宫中经营了二十余年的甄贵妃一举封后。封后典礼是没云苓什么事儿的,只是典礼过后三天,估摸着新皇后大概歇过来了,杨佩珊就带着云苓一起进宫贺喜了。

庄妃成了皇后,长春宫却还是老样子,摆设以温婉秀丽为主,显出了这宫殿的主人品味不俗。

杨佩珊一进屋就满面笑容,蹲身下拜,“恭喜母后,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就是故意亲近了。以前皇后还是庄妃的时候,杨佩珊对她的称呼“庄妃母”就是皇子、公主们对不是自己生母的主位嫔妃的亲近叫法。如今庄妃封了皇后,关系疏远的如三皇子称呼一声“皇后娘娘”也可以,但杨佩珊当然不会那么叫,改口叫“母后”十分利索,一点儿也不勉强。

皇后摆了摆手,别人不知道她这个皇后是怎么来的,杨佩珊这样聪明的应该能猜到才是,不过是沾了没有儿子的光罢了。三皇子和二皇子掐得太厉害了,偏偏皇上还不想这时候立太子,可不就得找个人把甄贵妃母子压下去吗?淑妃资历浅,惠妃也有个儿子,真做了皇后说不定也会生出野心,只有她最合适。想到这,皇后心中觉得有些讽刺,她生了三公主后就再未生育,当时谁不说她可惜?那些人可能想到如今的情形?

对着杨佩珊,皇后淡淡地扯出一个笑来,“都是皇上的恩典。”她无意多谈论封后的事情,只提醒杨佩珊道,“最近外面看着是安静些了,其实暗地里的闹腾从没停过,你和老五也要小心。”

杨佩珊应是,叮嘱过一回,皇后觉得自己尽到了同盟的义务,于是扯开话题,看着杨佩珊身后宫女抱着的花盆,不由得笑了,“什么好东西,值得你们巴巴地送来?”

原来那花盆里种着一棵一尺高的秧苗,被修剪成疏密错落的样子。仔细看去,嫩绿色的叶子里还藏着几朵小花,花极小,不起眼,唯一比别的花儿有趣的是这一株上面没有嫁接的痕迹,偏偏同一个母株上开出的花红的、黄的、紫的、白的都有,也算有趣。

杨佩珊笑道,“还不是母后给我们家里指了个好人儿,”她笑着拉过站在身后的云苓,“原本是她娘家兄弟找来的盆景,叫灯笼果,母后别看现在这秧上的花儿不起眼,等到结果的时候,不一样颜色的花儿结出来的果子颜色也不一样呢。原本她说了我还不信,谁知时候一到,这秧儿开出的花果然是五彩缤纷,就拿来给母后赏玩了。”

这些小东西才能显示出亲近,要真庄妃一成皇后了就金银珠宝成行成列地往长春宫送,那他们五皇子府上都成什么人了?况且皇后也不缺那些贺喜的东西。

果然皇后很给面子,打量一下花盆,对杨佩珊道,“好,我看那窗台下的花儿早该换了,看来看去都腻歪了,”说着吩咐白沙,“把这盆灯笼果就摆在那,每天上午还能照到太阳。”

白沙当即吩咐小太监把原本的盆景搬出去,又从库房里翻出些配饰来配杨佩珊带来的这个素瓷的花盆。回来的时候只听云苓道,“西洋传过来的,也就是看个新奇,和娘娘这里原本的牡丹比不了的。”

皇后就笑道,“光是这新奇就胜过多少千篇一律的盆景了。”

一时间长春宫里可谓和乐融融,直到杨佩珊和云苓出宫,皇后还叫紫竹赏了几支下面新进上来的绒花。和杨佩珊的礼物差不多,这宫花也是惠而不费,表示亲近意思而已。

收到了皇后的提醒,杨佩珊回府后倒是没取消侧妃和各位孺子和娘家联系的权力,但来回检查更认真了,就连来往的信件都是拆开查过才发到对方手里的。谁知道都这么小心了,府里还是闹出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原来,册立皇后之后,皇帝是铁了心要把三皇子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削到最低。恰巧这时传来江南盐商囤积居奇,使百姓无盐可食,以致患病的消息。皇帝上次下江南就已经发现江南盐商生活过于奢侈,可如果他们在自己奢侈的生活之外还连一条活路都不给百姓留,那就是在动摇国本了。

如果是三皇子在朝堂上显露势力以前,皇上可能直接就把这件事托付给甄应嘉了,反正他家在江南已经二十余年,肯定能很快查出原委。可一旦发现了三皇子的野心,皇帝就难免对甄应嘉也不放心起来。

六皇子已经十六岁,去年开始就上朝听政了。皇帝干脆给小儿子便宜行事的权力,然后把人派到江南调查这件事去了。

这还是六皇子第一次被父皇委以重任,他自己又还没见识到太多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仍保有一腔赤子之心。在路上,六皇子就带着一大半的护卫从皇子仪仗中脱身离去,悄悄在运河经过的途中查访。这一查,真可谓是触目惊心。于是六皇子一边给在京城的皇帝发密折,一边尽量加快速度,赶在仪仗前走访每一个县的情况。

上路之前,六皇子就听皇帝说过江南盐商奢侈,真的到了江南,六皇子才发现皇帝真没说错。上次皇帝来江南巡视河工,盐商们都知道御驾就在江南,还能收敛一些,现在六皇子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到了金陵,才发现这里的盐商何止是奢侈能形容尽的。什么用红枣、人参养鸡,然后早餐吃鸡蛋啊;什么用人奶养猪,等到猪一个月时杀来吃啊……作为一个皇子,六皇子司徒晨都觉得,他们这些凤子龙孙还真未必有这里的盐商们吃得“金贵”。

当然,盐商生活极尽豪奢,六皇子虽然心里有一种“原来我在衣食住行上不是全天下最好的”落差感,但也不至于让六皇子真正怎么样。真正让六皇子愤怒的是,金陵、苏州、扬州等地几家大盐商联合起来哄抬盐价,附近耕种为生的百姓已经将近一年没吃到盐了。今年许多人家的地里已经能看见杂草和结块的土,正是平时吃不到盐,耕种的时候没有力气导致的。这样下去,百姓离卖房卖地,就为了吃一口盐还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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