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贺山抬手按了一下耳边的声音接收器,似笑非笑地对桐斜说:“正好,有个人要见你。”
桐斜:“谁?”
贺山没有回话,房间的大门被推开,先是一个tun的手下走进来,对外面的人恭敬道:“盛先生,里面请。”
桐斜完全没想到盛愿会深入敌营来找他,毕竟盛愿是gen的手下,而这里是tun的大本营。
桐斜没看盛愿,先是转头盯了贺山一眼——贺山清清楚楚地从桐斜眼里看到了“闲杂人等”几个大字,于是非常自觉地跟下属一起结伴出门了。
转眼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个alpha,桐斜坐在床上,蹙眉说:“你怎么来了?”
盛愿快步走到桐斜的身边,开口就是:“桐斜,你不能加入tun。”
桐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想起刚才和贺山的对话,神色逐渐冷淡下来:“为什么?”
“你跟贺山都是经过人造腺体转移手术的alpha,并且是世界上唯二两个,”盛愿说到这里,眉眼间愈发凝重,压低了声音道:“假如人造腺体出了什么问题,他的第一个观察对象就是你,甚至会在你身上做各种实验尝试……这就是他接近你的目的。”
桐斜看着他不似作伪的焦急神色,心想:——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桐斜现在对盛愿的感觉说不出的古怪,就算明知盛愿对他说的一切或许统统都是骗他的,没有一句话可以信,但他仍旧对这个alpha生不起一丝的敌意与恶意。
盛愿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桐斜心里的信任值已经一路俯冲负半轴了,也不知道前几天临时编造的谎言被贺山故意使坏戳了个稀巴烂。
桐斜一双森黑的眼珠看着他,轻声地道:“如果我一定要加入tun呢?”
盛愿整个人微微一僵。
“你不想再跟我有什么纠葛,我尊重你的选择,大不了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桐斜上半身向后一靠,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但是,加入tun是我个人的决定,跟你、跟gen都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希望你阻止我,你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盛愿一言不发地深深望着他,看着他眉间未愈合的鲜红伤口,坚定如玉石的alpha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脆弱。
桐斜的心脏像是冷不丁被什么拧了一下——他自认没说一句重话,盛愿这一脸要死不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桐斜第一次主动移开视线,莫名感到烦躁起来,扯了一下手上的链子,“我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的,只是通知你一声。”
盛愿的眼睛好像两座深不见底的笼子,黑沉沉地把桐斜罩在里面,过了足足三分钟,他才低下头去,浓黑睫毛掩盖住眼底的神色:“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不会阻止你。”
房间气流似乎陡然冰冷凝滞下来,桐斜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把桌子上那盘樱桃端到盛愿的手边,掩饰什么似的道:“贺山弄来的,不吃白不吃。”
盛愿咬肌绷的很紧,大概这时候也没心情张嘴,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桐斜的身边,像一樽完全凝固的雕像,半晌终于低声吐出几个字:“不管在哪里,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就走了。
盛愿离开之后,桐斜的目光瞬间就沉了下来,后脚走进来的贺山什么都还没说,先被他的死亡射线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桐斜满脸沉郁:“我可以加入tun,但是有个条件。”
贺山挑眉:“什么条件?”
桐斜一字一句:“我要见西利。”
贺山明显有些意外:“西利?”
桐斜不是让别人掌控命运的人,也不需要谁替他自作主张,既然盛愿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那么就由他亲手撕裂虚伪的谎言,揭开那遮遮掩掩的真相。
“……西利,”贺山犹豫片刻,点头道:“我可以试着跟他联系一下。”
桐斜和西利见面,是完全背着盛愿进行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告诉盛愿这件事。
桐斜直觉这件事如果让盛愿知道,可能就不只是用让人头皮发麻的深沉眼神看他三分钟那么简单了。
西利在座椅上转了一圈,笑着说:“楚组长,好久不见。”
桐斜面无表情,腰背薄刃笔直如剑脊,他冷淡道:“废话我就不说了,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利微笑道:“我很好奇,盛愿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桐斜皱起眉,将盛愿给他的解释对西利简单复述了一遍。
“这个措辞未免也太假了,”西利听了摇摇头,缓慢道:“以你的性格怎么会甘心受制于人,玉石俱焚才是合理的结局。”
当时盛愿跟他“坦白”的时候,桐斜就觉得这一点非常奇怪——如果有人敢动他的腺体,不说手起刀落灭了对方一个团,至少炸平整个实验室是没问题的。
怎么会任人宰割。
“不过在某些方面,盛愿他确实没有骗你。但是你听过一句话吗?最大的谎言是只说一半的真相,你缺失的最重要的那部分记忆,盛愿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你。”西利又不紧不慢地说。
桐斜没多少耐心听他废话,眉心压出一道纹路:“有话直说。”
“桐斜,你以为你凭什么能无拘无束地快活三年?——被困在城墙之中的人本来应该是你,不是盛愿,是他替你担负了一切重量罢了。”西利语气倏地刻薄起来,嘲讽般摇了摇头:“你在外面的世界风生水起,而盛愿在阴暗处变成了你的样子。”
桐斜虽然没有听到清楚明白的解释,但脑海深处的神经已经隐隐触碰到了真相,开始本能地感到心悸与恐惧,他沉声道:“你说清楚。”
“——说清楚就是,本来留在gen的人应该是你楚徊,但是盛愿主动出面接替了你行动组长的位置,所以你才能一无所知地获得这三年的自由。”
西利垂下褐色眼睫,低低地笑了:“我怎么会忘了,盛愿他是永远不会变成恶龙的骑士啊。”
第十六章“就算是地狱,我也想你拉着我一起。”
在跟西利见面之前,桐斜设想过许多种盛愿隐瞒他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身不由己、或许是因为无可奈何,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苦衷。
但是他唯独没有想到盛愿竭力掩饰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这么的——让人痛苦而肝肠寸断。
在那一段时间里桐斜好像丧失了语言能力,甚至感到了浓重的荒谬感,耳边不住轰鸣作响,脑海深处有一根神经尖锐的刺疼了起来。
桐斜死死攥紧了五指,异常冷静地对西利说:“你的意思是,你们本来想留下的人是我,但是盛愿替我留在了gen,把我从那个组织里剔除了出来。”
“当然,对于我来说,一个失忆的桐斜比楚徊更加容易控制,毕竟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让你往东就不会往西。而且你是我们gen唯一的a001,研究价值比你本身的生命更有意义,”西利推了一下金边眼镜,语气冰冷道:“如果不是盛愿替你担下了一切,你以为gen会允许你全须全尾地离开吗?”
桐斜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你一直知道我没有死。”
西利满眼讥讽地看着他:“你从来就没‘死’过,盛愿为了让你跟gen彻底划清界限,编出一个勉强能自圆其说的故事,可真是煞费苦心。”
桐斜几乎已经能猜到三年之前的真相了——在他经过腺体移植手术后,gen的人发现他居然失去了全部记忆,本来想趁机将他彻底控制在手心里,盛愿这时替他扛下了所有黑暗与束缚,甘愿周旋在阴谋与血腥之间。而他对盛愿为他付出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没心没肺地快活了三年。
当时盛愿对他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还在他们手里”,原来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是他绊住了盛愿,让他不得不沉入深渊,让他陷在gen里不能脱身。
桐斜的唇角不住轻颤,他不敢再往下想盛愿这三年在gen的生活是怎样的,也不敢去想他到底背负了多少。
……怪不得盛愿什么都不肯告诉他。
原来是这样。
桐斜深吸一口气,眼眶忍不住发热,鼻腔好似被酸涩的液体堵住了,他直勾勾盯着西利:“盛愿还答应了你们什么条件?你们不会那么轻易就放我自由,对吧?”
西利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半晌才道:“那就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了,我曾经跟盛愿有约,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不过你也没必要有多愧疚,以前在gen如果不是你处处维护他,盛愿根本活不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