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嫔早在丽妃的提点下明白了其中端倪,她于兵法上是用过心思的,如今更是长进,不等丽妃嘱咐,自个儿将随身跟着的羽林卫儿郎安排了下去,单单儿盯着王家。几班新军轮了岗去,昼夜不断的守着王家,瞅着王家角门出来个鬼鬼祟祟的小厮,一路尾行看他出了城门居然往城郊的农庄而去。这样的藏身之地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珍嫔现时凭借着经验,吩咐了下面的人留意着赌坊勾栏,以为这些地方鱼龙混杂总归是藏人的地方,却没想到金人却来了一招兵不厌诈,专门往正儿八经的农庄里住着。乡下人警醒,又没有什么乐呵的物件儿,是以乡野中见着生人都会多打量几眼,山村里谁家不识得谁?生脸庞要在里面存身那是难上加难,是以珍嫔刚开始压根儿没往哪里想去。等听到下面的人报上来才气得直拍大腿,自个儿倒是兵书读糊涂了。金人那么多人,定然是买了一个山庄,整庄的人都换做后金的狗贼,到时候窝在里面不出来,乡下地界素来清净,谁又能特意上门了去寻?珍嫔当时恨不得立刻就提了枪去猎杀这帮金狗,可是到底历练过了,与别时不同,自己先忍了,嘱咐手下的人盯着莫要打草惊蛇。果然被她给等着了,金人趁着夜黑就往城中而去,或坐了赶草料的骡马,或扮作行路的商队,倒都是乔扮了让城门的守卫瞧不出来混进城去。珍嫔见着时机正好,一声令下,手下的卫队分了两拨,一波趁着山庄趁着大部队外出来了个一锅端,另一波急忙跟着金人,见他们聚集了要在王家动手,便立时三刻抽出刀剑冲了上去。一夜混战,火光冲的半天高,附近的人家有的提了水桶来救火,都被珍嫔拦住了,就是怕有金人趁乱逃脱,那火只不过是小厮自己放的,看着烧得旺,实则也就一间独立的门房,挨着围墙,烧完了也就停下了,压根儿蔓延不到别得地方,院子里瞧着都大好呢。小厮们见着有官兵来后,个个生起了胆量,跟着官兵后面,扛起菜刀扁担,倒也齐整。大夫人虽然刚开始被吓破了胆,可也有几分胆色,喝令下人不得裹乱,有了官兵助力,自己也叫了各方的主子都聚集到身边,每人清点自己院子里的侍从丫鬟,这般一一清点,免得金人混在其中,方便官兵捉拿。到了黎明天色发亮的时候,这一场鏖战才算停歇,羽林卫们清点这人数,砍了不少金人,还俘获了不少活口,再听着城外的那一队兄弟居然将金人老巢都端了,还查抄出不少钱粮情报,倒是意外之喜。王家大太太也自行清点损失,这一番有不少王家的护卫和丫鬟惨死,当家太太自然要抚恤亡者亲眷、医治伤员,还要将枉死的都好好的发葬了,以示主家仁慈。这当口才想起王登库,原来昨儿个他心头插上那一剑,看着没有出气了,紧跟着金人便进门了,所有人慌作一团各自逃命,居然没有人再想着找他。好容易天亮了才想起来,去看已经咽了气,也不知道是一开始就被大姨太太一招毙命,还是没来得及医治耽误的了。再想起罪魁祸首大姨太太,打发了人去柴房里瞧,“哐当”一声打开柴房上扣着的大锁,这才发现姨太太躺在地上,额头上撞得青红,淤血一片,居然也没气了,看着门锁完好,身上也无外伤,却不知道是为何也去了。消息报到上房,大太太双手合十先念一句佛,她也不知道这是为着何故,约莫是因为大姨太太年纪大了,又见着外面火光冲天,又怕又惊,一时心疾发作才有此番光景。下面侍立的大太太陪房婆子却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去可真是省了不少心。单是昨天的事情就不能传出去。王家的大姨太太将老爷一剑刺死了,传出去王家只怕都会成为整个张家口的笑话,其他人不论,自己家大太太可是有个掌上明珠还在别人家当儿媳妇呢。想到这里,她忙上前扶一把大太太:“太太节哀,老爷年纪大了,昨日里忽然发了心疾而去,姨太太自小服侍了老爷,听得这消息,一头撞了床前也跟着去了。”大太太初还没反应过来,张大了嘴盯着她看,见她一脸焦急,忽的就明白了过来,可不就是,若传出去,王家这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还怎么活?女儿如果被夫家休了可怎么办?家中还未成家的庶子庶女的婚配还怎么定?这一笔糊涂账,怎么也得给踏圆了场,于是吩咐下去下人不许乱说乱看。又一叠声的吩咐下去,搭灵堂的,裁白衣的,买寿棺的,报丧的,请阴阳先生的,几个还活着的庶子一人领了一摊子事,俱下去忙乱。等到寿棺来却发了愁,大凡人死的时候都要平躺着,那王登库却是被众人七手八脚扶着半靠到床上的,如今尸首凉了一夜,身上的热气早就散了,躬着身子怎么也扶不平,这可如何是好?正发愁间,门子得报:“大少爷回来了!”可不就是大少爷?两耳朵都没了,头上包的厚厚实实的纱布,右手的小指上也鼓鼓囊囊缠得严严实实,却还看得出来血渗出来,他身后跟着一队新军,想必是羽林卫攻克了金人,将他捎带手也解救了。一路行来早有人七嘴八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正房太太看见这个儿子可算找到了主心骨,她迎上去,一抹眼睛:“儿啊……”,刚起了个头,眼泪便涌了出来。王大少爷跟这个嫡母很是亲厚,嫡母无子,又跟王登库素来淡淡的,是以也没有什么拈酸吃醋的事体,平日里很是照拂这个庶子,小时教导他,帮他请先生,长大了还给他说了一房好媳妇。是以看见了王大少爷,大太太先松了一口气。王大少爷劝慰嫡母两句,听她说了委屈,他到底在外也算历练过了,一手一挥做主:“扶!”下面小厮左右对视一眼,心里头明白,这说是扶,指的就是将老爷生生儿摁平,若是不孝些,可真是掰断了骨头,少爷下令,又不敢不从,于是装模作样的将王登库的骨头掰得咯咯吱吱作响,最终好容易塞了进去,总算平整着放进了寿棺。说起姨太太,大太太便有些心虚,自己所做再怎么占理,那也是大少爷亲娘,她嘴皮子略动一下,刚要说,下面的陪房先主动站出来跪在地上磕头:“大少爷饶命,昨晚姨太太做出那等事,下面的人报上来,太太还在佛堂念经,奴家自行做主令下关押在柴房,想着天亮了再分享,可是没想到姨奶奶居然就那么去了。大少爷要杀要剐,老奴全受了,可千万莫要跟太太两母子失了和气,太太素日里为人大少爷也是知道的,可莫要怨了太太。”大少爷神色倒镇定的很:“你起来,原不是太太的错。这件事也只能如此,便是我在场,也只能先关了姨娘,难不成还要不孝不成?”陪房和大太太俱是松了口气,以后可是要指着这个庶子脸色讨生活了,若对方客气些,以后的路也平顺些。王大少爷来了万事便妥帖了些,竖起杉木竹板,搭起了白花花一片灵棚,府中上下都换了鲜艳衣衫,换上了麻布孝衣,正堂里停着一口棺材,上门来了的宾客先在门房里扎一道素白腰带,进了正堂再给老爷子上香,吊唁一二。姨太太因着是个妾,便停灵在她素日住得院子里。也有孝棚搭起来。底下的几个庶子心却不齐,早就嘀咕着要分家,几位族人上门吊唁时便大咧咧提了出来:“如今父亲已经去了,家中兄弟们都眼瞅着要成家,不若树大分枝,大家各寻了清净。”大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样米养百样人,她自问对这几个庶子都不错,可没等王登库下葬,几个庶子便当着外人这般做派,真是巴不得外人不知道王家人生性凉薄呢。她听得气闷,装作晕了过去。大太太想的是借着这个机会堵住那几个人的嘴,嫡母晕倒,谁还敢提那分家的事体,可让大太太无语的是她还没起身,就听得其中一个庶子说:“太太无子,这分家的事情便绕开她老人家罢,总不能叫她老人家这连日操劳。”大太太气得五脏六腑冒烟,即便是修身养性多年,都禁不住儿女所为太畜生,她由着陪房嬷嬷将自己扶起来,给自己灌了安神汤,这才悠悠儿“醒转”,手帕捂着嘴巴,低声细语道:“分家是大事,儿大不由娘,那便请了族老闷来主持。”王大少爷冷然立在旁边,听着几个庶弟七嘴八舌,毫无反应,倒像是在听别人家的事情,脸上一点表情都无有,还是一位族亲瞧着他脸色不对,问他:“大少爷有何见解?”问到了自己,王大少爷才慢吞吞说:“不用劳烦族老,王家的家财都已经让我做主尽数献给皇上了。”作者有话要说:汤圆这两天要搬家,从北方的一座城市搬到南方的一座城市,很多纸箱子,鸡飞狗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