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57、凶神欺负人
泛着光的银灰皮毛被扯拽拉长,顶端突然分出几根长短不同的细长分支,旋即化作一只有着匀停骨节的手,在月色下泛着玉白光芒。
那只手掐着原七脖子,将他轻而易举提到半空,又往地上狠狠一掼。
原七被摔得七荤八素,仰头就对上森冷得不近人情的双眼。
陌生少年乌发披垂,黑衣仿佛也融入夜色,只有一张脸宛若自幽深天际翩然降临的冷酷月神,黑得看不见底的双瞳寒意浸骨,居高临下俯瞰着原七。
他薄唇开启,用生涩的语调,阴森森说道:“叫谁兔子精?”
原七被掐住脖子,连呼吸都不能,更说不出半个字来。憋得脸色涨红,吃力地拍打着少年手臂,那少年铁钳般的五指却越收越紧,仿佛要将他颈骨生生折断。
他心中惊惧、两眼发黑,扣着少年手臂的手指愈发无力,只剩四个字盘旋不去:我命休矣!
还是仇四婶儿看不下去,上前拉着少年手臂劝道:“小槐树,可不能杀人。”
那少年森然道:“杀、就杀,如何?”
仇四婶儿焦急劝道:“可不能啊,这可是咱们家少爷的佣人!少爷知道了要生气的!”
那少年冷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手。
原七勉强侧身,拼了命地呛咳,边咳嗽边吃力说道:“做事……不……佣……”
仇四婶儿抚了抚他的背,叹道:“有话慢慢说,咱们可不能内讧。”
原七虽然想说“我是受雇你们少爷做事的,可不是什么佣人”,然而好容易从那暴躁少年手底下逃脱,喉咙火辣辣地疼,半晌说不清一个字,索性不提了。
然而他想要歇歇喉咙,小槐树却不让他休息,将姬朝安留下的布片捡起来,悬在他眼前,催促道:“写的什么?”
原七能屈能伸,绝不在这尊煞神跟前顶撞,立时将那句话又念了一边,怕他听不懂,还仔仔细细解释:“就是……叫你和四婶儿去飞霞岛,同他会合,要救人也罢,要报仇也罢,终归同他见面了再说。”
那少年道:“好,走!”
原七叹道:“小少爷,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今日折腾了大半日,不如先休息一阵,填饱了肚子
再赶路。”
经历了一场大战,对面两人看不出端倪,原七却着实疲倦至极,且又饿又渴,蹲在树下不肯动了。
小槐树没了时之果的加持,虽然表面上有了十五岁少年的躯壳,芯子却仍是灰兔当前的状态,口舌也不如在时间结界中利索。
他狠狠瞪着有气无力耍赖的原七,说道:“废物。我先走!”
竟当真走了。
没走多久却又回转,沉着脸问道:“飞霞岛在哪里?”
原七嘴角扯动,想笑又不敢笑,柔声劝道:“我也不知道,四婶儿也不知道,如今天色又晚了,先吃饱了歇歇,明日一早,我们买两匹马,边打听边赶过去,不耽误事的……你饿不饿?”
小槐树暴躁地转了两圈,一脚踹折了碗口粗的樟树,突然又冲出了树林,“找吃的!”
仇四婶儿一直在忙碌,捡来石头在林间空地上搭了个简易灶台,又捡了枯枝干草生起了火,还去附近栗子林里捡了堆栗子,用衣摆包了,全扔进火里。
没过多久,明红火光里噼里啪啦响起了爆栗子的响声。
远处突然传来厉喝声:“什么人在此生火?”
原七正拿着树枝从火中扒拉栗子吃,闻言顿时心中一跳。
当年他跟着师父为非作歹东躲西藏,对这种腔调最是上心,一旦听见,立刻望风而逃。
这装腔作势的呵斥、这耀武扬威的傲慢语调,何其耳熟?分明是官差来了。而且必定是小地方的衙役,多半就是自沛阳县过来的。
他忙起身,拱手行礼道:“官差老爷,小人洛京人士,陪同家母到久善寺上香还愿的,谁知遭逢这场劫难,东躲西藏侥幸逃生,如今饥寒交迫,不得已才生火取暖,顺便烤点栗子充饥。”
伴随愈发密集的脚步声,暗沉树影里隐约出现了二三十个人影。俱是巡捕打扮,窄袖黑红两色衫,腰悬雁翎刀,这许多人手,竟没一个打着火把照明的,反倒个个眼眸微微泛着暗金色,恐怕羽身都是夜视能力绝佳的夜枭。
为首的络腮胡男微泛金色的视线狐疑落在原七身上,说道:“我们才收到报案,说是翠屏峰中发生了一场祸事?究竟出了何事?”
一面询问,众巡捕无声散开,将他二人包围了
起来。
原七立时心中咯噔一下,急转念头,战战兢兢应道:“官差老爷,小人生性惫懒,早晨起不来,去上香都是晌午后了。连山顶都没走到,就见远处起火、香客们逃下山来,还有不知什么人在追杀……小人和娘亲慌乱之下只顾着躲藏,竟、竟是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仇四婶儿却突然说道:“谁说不知道?我知道!是那个,有个仙宫……对!抱霞仙宫跑来杀人,我还打杀……不不,打跑了几个!”
语调间颇有些自豪。
原七就知道不好。
那络腮胡男子与同僚视线交汇,一面问道:“我听报案的百姓说,分明是久善寺的妖僧拐骗奸!y信众,事发后还杀人灭口,这才触犯众怒引起械斗,与抱霞仙宫有什么关系?”
仇四婶儿怔住,愣愣道:“不、不可能啊?那些穿紫衣的个个自称仙宫信徒,放箭杀人做得可利索……”
她正发愣,络腮胡男子突然拔出了雁翎刀,朝她当头劈下。
原七心中暗暗叹气,也骤然发难,撞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巡捕,自那巡捕腰间夺了刀,同样反手劈下。
变生肘腋,那巡捕腹部中了一刀,惨叫着倒下。
劈向仇四婶儿的刀却落了空,那妇人轻描淡写往左侧移动半步,满脸惊讶地望着那络腮胡男子,问道:“大人为何砍我?我、我杀没杀人,要有证据……”
说她傻,她却知道只需没有证据就能抵赖。
说她不傻……此情此景,哪里还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原七又劈出一刀,逼退巡捕,一面迅速退到仇四婶儿身边,叹道:“四婶儿!他们与抱霞仙宫是一伙的,要杀人灭口!”
仇四婶儿恍然大悟,一脚踢翻了那络腮胡男子。
那男子翻身起来,呸地吐出口血来,阴冷笑道:“你们这些无耻山贼,不仅勾结久善寺的妖僧作乱,竟还想将黑锅扣给抱霞仙宫的仙长,信口雌黄,无耻之尤!给我杀了!”
手握雁翎刀的巡捕突然退后,另一列巡捕则走上前来,张弓的张弓、执矛的执矛,竟还有两个手拿银丝捕网的,正徐徐张开,要将他二人困杀于此。
然而不等银丝捕网张开,一个黑衣少年凌空落下,只一个照面,就将
那络腮胡男子的头拧了下来。
鲜血喷溅,那男子残躯尚未倒地,接连咔咔成串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响起,巡捕轻则头歪,重则头掉,陆陆续续倒下了一大片。
剩余巡捕有的骇得肝胆欲裂,跌坐在地上,裤子湿了一片,散发恶臭。
还有的则扭头就逃。
原七跨出两步,将跌坐地上的砍翻,喝道:“不能放他们走!”
少年脸色微沉,说道:“你算,什么,东西?命令,我?”
他口舌上的本事可远远比不上手上的本事,将逃走的巡捕挨个拧断了颈骨后,一句话尚未说完。
原七将倒地的巡捕检查过,仔细割了喉,这才放心下来,一面讨好笑道:“不敢不敢,只是求小槐树少爷帮个忙罢了。”
小槐树道:“哼!”
他手上脸上沾满鲜血,却毫不在意,反倒将手指伸进嘴里舔了舔,旋即一脸嫌弃地吐出来:“呸!油腻陈腐,难吃!”
仇四婶儿抖得厉害,慌张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这、这可是杀了官差了?这是……谋反?”
小槐树理直气壮指了指原七:“他叫杀的。”
原七愈发头疼了,叹气道:“是是,我叫杀的,四婶儿莫怕,纵使官差也不能当场杀人,咱们是良民,这算是自保。”
小槐树道:“对,难吃,算自保。”
他踢开几具尸首,弯腰捡起了一串猎物——有鱼、有獐子,竟还有一串蘑菇,略略迟疑,方才递给了仇四婶儿,说道:“荤、荤素搭配。”
原七掩面,忍住了又一声叹息。
平日里姬朝安逼着兔子吃素,不知费了多少口舌、花了多少力气,想不到姬朝安不在,这兔子反而一点也不偷奸耍滑,反倒老老实实听话了。
待此间事了,他一定要寻个机会说给姬朝安听。
也不知是他这点心思被感应到了,抑或只是巧合,那少年突然转过头,冰冷视线落在原七脸上,还对着他微微扬起下颌,用依然滴着血的大拇指,对着颈子做了个缓慢划开的手势。
原七顿时咽喉生疼、遍体生寒,连连摆手,再不敢动什么告状的歪脑筋。
经此一役,山脚不能再待,三人转移阵地。
原七想得更远,也不管有用无用,取出枚
纯金令牌。那是他自某个死去的中紫衣仙宫众身上搜刮来的,沉甸甸的金子颇有分量,只刻着几根歪歪斜斜的线条——若叫姬朝安看见,必定能辨认出来,这便是战之母的符号。
他将令牌塞进某具无头尸的手中,令其牢牢握紧——无论有用无用,这总是个把柄。
随后便远远离了北面的山脚,前往南麓山腰的一处洞穴,在附近溪水里清洗干净血迹,吃了顿蘑菇鲜鱼烤獐子肉——大半让变回兔子的小槐树给吃了。
仿佛只稍稍打了个盹,天色便亮了。
原七休息不够,呵欠连天,强撑着一面揉眼睛,一面往山下走,说道:“此事显而易见,沛阳县令与飞霞岛有勾结,光靠我们几个折腾不出花样,这等毒瘤,还是早日祓除为好……”
仇四婶儿点点头道:“放心去搬救兵,我带小槐树去飞霞岛。”
小槐树头仰得高高:“吱!”
原七竟听懂了……
这小畜生正不耐烦催他快滚,免得耽误他去见姬朝安。
原七苦笑一声,知道这一人一兔本领过人,倒也不担心。
众人到了山下的集镇,花大价钱买了两匹马,又打听清楚飞霞岛的所在方位,原七这才放心送仇四婶儿与小槐树出发。
随后自己也骑上马,赶往最近的鲲鹏船停靠站。
……从洛京寻援军自然是来不及的,他只打算写封加急书信将此事告知崔先生,至于崔先生要如何处置,那便不是他所要关心的事了。
原七要去寻的救兵,是颜家军,抑或更具体来说,是颜坤祺。
作者有话要说:原七:nd,为什么就欺负我??
姬朝安:原来你是这样的小槐树==
小槐树歪头装傻jg: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