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那关我们可以一起克服,”裴宴拍了拍他的腰,“但是以后不要骗我了。”
郑岚埋着脸,说我知道了,裴宴的手钻入毛衣底下。
“这次长记性,罚你的。”
等郑岚想起来要给外婆打一通电话,已经快到她老人家休息的点了。
郑岚推开裴宴,怪他没分寸,手慌慌张张地探出被子去捞手机。
“顾枝应该替你说了。”裴宴懒懒地说。
郑岚仍然拨了号,外婆接了,问他:“和同学玩得开心吗?”
郑岚愣了下,说:“开心,晚上是不是顾枝过来了……”
“顾枝?”外婆奇怪地问,“没有,那孩子生病了,不是说不过来吗?”
“哦……”
裴宴翻身起来,挨在郑岚耳旁。
“那外婆您早点休息,我今晚和朋友一起住,他……”郑岚回头贴了下裴宴的嘴唇,“他很难得过来。”
“行,你们好好玩儿,就是少喝点酒,你看你那天喝成那样,不是外婆拦着你们年轻人玩,得注意点身体。”外婆念叨着,郑岚就看着裴宴,那威风的神色,好像裴宴把他怎么着了一样。
挂了电话,郑岚才捏了捏他的脸:“听到外婆说的没,要注意身体,不要玩得……太久了。”
他说着说着自己也不好意思,扑进裴宴怀里装死。
安静地待了一会儿,他又想到刚才自己说的有一句话,问裴宴:“你什么时候走?”
“待不了多久,”裴宴说,“最近还要去给唐渡帮忙,他那边事儿闹得有点大。”
郑岚不懂这些,只是听到裴宴模棱两可的待不了多久,语调低了一些。
他拍了下裴宴的手臂,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们公司里,会不会有那种活动啊……”
“哪种活动?”裴宴好笑地问他。
话都说了一半了,郑岚干脆咬咬牙,“就是酒会啊,什么认识这位白富美那位高富帅之类的,有吗?”
“想问这个?”裴宴挑了挑眉,“关心这个干什么?”
“要不要和我说啊?”郑岚耍赖。
要让他把为什么说出口,简直比让裴宴别碰他还要难。
“有,很多,”裴宴煞有介事地凑近,“都对你男朋友虎视眈眈。”
尽管知道裴宴有些打趣的意思,郑岚还是很不满地推了他一把。
“你就知道闹我。”
“我目不斜视,真的。”裴宴笑着和他保证。
郑岚捧起裴宴的脸亲他了一口,自己念叨:“目不斜视多不尊重人。”
“那你要怎样?”裴宴没脾气了,他还记得刚开始是自己在生气来着。
郑岚打量他,摸他的五官,像婴儿熟悉母亲一般依恋,半晌委屈地说:“我不怎么样……”
裴宴托着他的屁股,转了半圈儿将人抱上沙发,手指若无其事地挑着他毛衣的摆。
春光实在短暂,裴宴一刻也不想浪费。
第二日两人睡到日晒竿头,但没谁觉得歉疚。
酒店的遮光窗帘效果良好,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在怀中,安详得谁都意识不到时间的流淌。
好不容易从床上起来,一人一根牙刷在浴室里刷牙。
洗漱台大得四五个人都能站下,他们偏偏要挤作一团。
郑岚还满口唾沫,看见宋美清发给他的微信,说外婆回家了。
他没回,看过就算知道了。
上午郑岚带裴宴四处转了转,可是要说这周围有什么值得逛的,郑岚也觉得没有,正好饿了,那不如就去小吃街吧。
他身上穿着裴宴的卫衣和厚外套,裤子是带绒的牛仔,长得要卷好几圈。
裴宴也和他换了差不多的装扮,同一色系一深一浅,怎么看怎么搭。
小吃街人很多,大多都是过年出来逛的年轻人。
郑岚没有和裴宴牵着手,他走在前面,裴宴抄着手跟在身后,肩膀偶尔能碰到他。
郑岚买了份小吃,回过头来想给裴宴尝尝,一顶帽子盖下来。
裴宴的手掌摁着帽子在他头顶停留了一会儿,说:“你先戴着。”
郑岚没弄懂这奇奇怪怪的举动,等两个女生从他身边推攘着过了,他才好像有一点明白。
“那你尝尝这个我就戴。”郑岚用牙签签起一块来递到裴宴唇边。
他的手在半空中轻轻颤抖着,人潮来往喧闹。
裴宴握住了他的手腕,又抬起眼来和他对视,咬掉了那一块东西。
“挺好吃的。”裴宴说。
郑岚将手垂下去,点了点头。
郑岚也是真的饿了,小吃街上的香味勾得他馋虫直蹦跶,一路走一路吃,还时不时塞给裴宴一些。
裴宴一个大少爷,从小到大没在这种地方吃过东西,但郑岚吃得很香,总是让他忍不住也想试一试。
有裴宴陪着,郑岚也玩得挺开心,一直到了街的尽头,他还提议。
“天黑了,我们就一起去河边吧,新年那边会有放花灯的活动,听说很灵的。”
“很灵吗?”裴宴手里还端着一小份郑岚买的酥肉,“那你许过什么愿吗?”
郑岚被问得一愣,片刻偏过头去看着脚下。
青石板的路一直延伸。
“许愿了,许愿现在的大学能录取我,这样我就能离开家了。”郑岚说。
裴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身边还有路人,他不大好做一些太亲密的动作,便只揽住了郑岚的肩膀。
“能考上是你自己的本事。”
“所以那条河其实不灵吗?”郑岚好笑地问。
“嗯,”裴宴捉了他的眼神,笃定地说,“还有更灵的地方。”
郑岚认真想了会儿,不知道裴宴又在卖什么关子,“哪里啊?”
“我这里。”裴宴说。
“嗯。”郑岚往后仰了仰,后颈贴了贴裴宴的手臂。
郑岚吃着他的那一小份酥肉,和裴宴一起往河边走。
连肉渣都被他挑干净了,郑岚觉得实在好吃。扔了纸碗,郑岚空出了两只手,塞进外套口袋里取暖。
裴宴在他身边,借着大衣的遮挡,很多次想去捞郑岚的手,都被他故意躲开。裴宴倒也不恼,屡次陪他玩儿,终于还是碰到了郑岚的手心,在他那片柔软的肉上刮了一下。
手机响了一声,裴宴拿出来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又在屏幕上摁了几下,放回去了。
周围的人多起来,这是因为快要到放河灯的地方了。
又往前走一些,逐渐有人手里拿了灯,五颜六色的纸做的,好像一戳就破了,却能在水里浮上很久。
郑岚走到一个小摊前买了两只,都是红色的,一只分给裴宴,又从店家那里借走笔。
“你有什么特别想许的愿望吗?”郑岚一边问,一边在灯上写字。
“没有。”裴宴说。
他不怎么相信这些,又没什么觉得缺少的。
裴宴不给面子的说没有,郑岚也没生气,他写好了字,把笔递给裴宴,说:“还是写点什么吧。”
裴宴接过来,问:“你写的什么?”
“我吗?”郑岚正想把灯递给他,铃声响起来,裴宴去接电话,他便垂下手。
貌似是不太好的情况,裴宴才听了两句就偏过头,语速很快地交代了一些事情。
郑岚站在他身后,手指在花灯的瓣儿上摩挲着玩儿。
两三分钟之后,裴宴回过身来,很抱歉地握住郑岚的手臂。
“突发情况,我要提前回去了。”
“现在吗?”郑岚错愕地问。
然而裴宴点点头,确认道:“现在。”
比起不舍得,郑岚心中更多是恍惚。
一个电话就把裴宴叫走了,连放两只灯的时间都没有。
那愿望自然是想不到了,裴宴很怕郑岚情绪会不好,四下望了一眼,见没人看他们这边,便大胆走上前抱了他一下,手掌狠狠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将他手里的灯交给郑岚。
“我们一起回学校,我叫车过来接你,你来宜江等我好吗?”裴宴一边问,步子一边倒退,这件事显然是很急。
听了这番话,郑岚又觉得好上许多,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只是有些突然他才反应不过来。
于是他摆了摆手臂,说好,说你忙,等你有空了我们再视频,说没关系的,目送着裴宴的背影逐渐小了。
到了马路边上裴宴才转过身,竟然有一辆车正好停在那里等着接他。
司机在旁边为裴宴打开车门,裴宴又回头与郑岚对视,一阵风忽然吹过来,郑岚手里没拿住那扇花灯的瓣儿,它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汽车发动,慢慢看不见了。
郑岚蹲下来捡起灯,两盏都拿在手里,走到小摊前,把笔还给了老板。
老板问了句:“写好了?”
郑岚才想起裴宴的那一盏还是空白,但手还没伸出去,又想到裴宴说自己没有什么愿望,也不替他写了。
郑岚随着人流走到河边,人们将灯芯点亮,低了腰,灯盏随着水漂进河里。
郑岚借了前面那人的火,把两盏灯都点燃了。
手稳稳落下,灯却左右摇晃着,两盏灯很快被水流推开,从紧紧挨在一起,变成相隔着一盏又一盏。
郑岚随着河堤往下走,在尽头上楼梯的地方,看到好几个工人手里拿着网,将那些从上游下来的灯捞起来放进垃圾桶里。
他站在远处拍了张照片发给裴宴,说原来是这样处理掉的,裴宴可能在忙着打电话翻文件,没有回复他。
回去的路上郑岚又买了一份酥肉,前前后后排队的都不是一个人,要么有朋友要么有对象,只有郑岚,独自伸出手,接过一碗热乎乎的酥肉,烫得差点儿连手机都拿不稳。
之前那会儿尝起来比什么都美味的食物,现在却好像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郑岚郁闷地往嘴里塞,一面吃一面想,他写的愿望还能像上次一样实现吧?
毕竟他从不贪心,这次也仅仅许了两个而已。
一个是希望外婆平安健康,一个是他和裴宴一切都好。
家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外婆绣好的福字竟然被做成了一只小香包,里面塞的大概是干了的槐花。
郑岚带走放进衣柜里,在钩子上挂好了。
他想先去洗个澡,进了浴室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裴宴的衣服。脱完衣服,他看见一整条斑斑点点的锁骨,又将卫衣穿回来。
沿着凸起的骨头摸下去,拎起领口,郑岚俯身深深地嗅了一口。
裴宴的味道和裴宴留给他的味道。
郑岚几乎是立刻就回想起躺在裴宴臂弯中的时刻,那些温暖和舒适的分分秒秒,那些让他觉得自己能像一个正常的、普通的享受恋爱的人的时间,全是裴宴给予他的。
因此他格外珍惜、分外不舍。
郑岚放了一池热水躺下来,手机里播着温和的歌曲,直到水快要凉了才站起来。
玩了一天多,裴宴一离开,郑岚便觉出疲惫,脚步晃晃悠悠地进了房间,将自己扔上床。
睡着之前,他趴在枕头上,撑着快黏在一起的眼皮又看了一眼手机,裴宴还是没有回信。
郑岚很少见地梦到了外婆。
那是他还很小的时候,和外婆一起坐在老家的小院子里,被一棵槐树的阴影罩着,细碎的槐花飘飘洒洒落了满头,清新的香味好像要站在空旷山谷中的瀑布之下才能嗅到。
因为郑岚吃坏了肚子,外婆轻拍着他的背。夏天穿得单薄,小男孩弯着腰坐在外婆怀里,外婆的手掌放在他右边的肩膀上,温暖地覆盖着。
“外婆,为什么我的背上会有一块东西啊?”郑岚声音稚嫩地问。
外婆慈祥笑着,说:“傻孩子,这叫胎记。”
“所以我为什么会有呢?”郑岚抬了抬那半边胳膊,身子扭过去看,下巴困难地搭在自己肩上。
外婆点了点那一块,道:“这块胎记表示外婆会永远疼爱你。”
郑岚于是嘻嘻哈哈地笑了。
外婆会做很多好吃的菜,会为他折被子,会在他哭的时候奖励他很甜的糖果。
要是外婆永远爱他的话,那可太好了!
郑岚在外婆身边转了几圈,外婆乐呵地站起来,精神地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还说:“要去给孙儿做糕点喽。”
是他喜欢吃的,郑岚跳起来追上去,外婆的身影越来越低,逐渐变得佝偻,她脚步那么慢,郑岚奔得很快,卷起一阵清凉的风,却像永远都追不上一样。
外婆走进了那栋小屋。
那截儿门槛,郑岚总是要将腿抬得很高才能跨过。那张小凳子,郑岚吃饭时最喜欢坐着,将碗端得很高等外婆给他夹菜。那把吹起来会发出声响的老旧风扇,郑岚在它面前坐着,拿着一本不想看的无聊的书,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夏天。
可是他再也进不去这扇门了。
童年、外婆、家,全部都离他而去。
床头轻轻晃了下,郑岚猛地睁开眼苏醒过来,大脑昏昏沉沉,而他摸上脸,碰下来一手泪水,又不确定地再次抬起手臂,捂在额头上。
他冷汗直冒,手指在空气里颤抖着。
是发烧的症状。
结合从小到大的经验和作为医生的敏感,郑岚初步判断温度大约超过三十九,有些危险的情况。
他需要一杯温水和一片阿司匹林。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在听一首歌,里面有一句歌词戳到我
昨天就像飞机穿过我的窗口/我什么都没有
下一章就回到现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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