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洛中二十一年,八月初五,戌时。
月,已然逐渐丰满,更显几分明亮与皎洁。
此时的乌云,却逐渐肆虐,夜色也开始渐渐昏暗。
渐渐的,月亮已经被全部覆盖,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人间的灯火也随着夜深而尽数熄灭。
风起,掀动一阵落叶纷飞的哗哗声,增添了几分寒冷。
“你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吧。”
龙榻之上,南汉皇帝无力地瘫坐着,脸色颓唐,气若游丝。
可以看出,南汉皇帝的身体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仿佛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而且脖子上伤口中冒出的黑烟已经非常浓烈,笼罩着半边肩膀。
此时的南汉皇帝,身边既无侍卫禁军,也没有宫女太监。
整个皇宫,都显得非常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南汉皇帝披头散发,也没有洗漱打扮。一身白布内服,显得几分寒酸,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迹。
孤身一人,时而无力地咳嗽几声,向地上吐几口鲜血。
一道金丝珠帘幕,便将这君臣二人静静地隔开,五步之遥。
南汉皇帝唇焦口燥,吃力地用胳膊拄着龙塌,缓缓趴着看向面前跪立得这个人。
“陛下,您还是好好休养吧……”
南汉皇帝:“你叫朕怎么修养!”
南汉皇帝用尽力气,一把打翻身边近前的一个痰盂。
安静的寝宫里,乒乒乓乓地传来金属罐子撞击地面的声音。
跪地的那人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反而非常淡定,只是静静地跪在地上。
“陛下,现在的情况,已经由不得您来决定了。”
跪地俯首的那一人,就是这么静静地回答着。
南汉皇帝眼神暗淡,仿佛也在妥协,无力地喘息了几声。
南汉皇帝:“嗯,也对。”
突然,南汉皇帝仿佛想起来什么要紧事情,用力拄着龙塌,双臂颤抖,一字一句地说着。
南汉皇帝:“那个徐子墨,查清楚了吗?”
“回陛下,查清楚了。”
“洛中十四年,韩成雁夜屠汶阳村,这个徐子墨侥幸活命,随后入蜀山修炼,至今已经修炼了七年有余。”
南汉皇帝点了点头:“好,好。”
南汉皇帝:“朕问你。”
南汉皇帝:“如果你是朕,会怎么做。”
“回陛下,大汉倾颓之势已成定局,眼下明藩唐蛮大军压境,臣已经无能为力。”
“但是蜀山,或许就是我大汉翻盘的契机。”
南汉皇帝缓缓点了点头,眼神死死地盯着地上跪伏的那人,仿佛老虎盯着侵入领地的敌人。
南汉皇帝:“你的野心确实不小。”
“臣的野心一直不小。”
南汉皇帝的嘴角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
南汉皇帝:“不愧是蜀中第一毒士,朕喜欢。”
“谢陛下夸奖。”
只见南汉皇帝颓然躺下,仰卧在龙塌之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寝宫屋顶。
南汉皇帝:“先帝曾再三叮嘱,叫朕不要再动邪念。”
南汉皇帝:“不能再覆天道。”
“那陛下就等着做亡国之君吧。”
“臣不想多言。”
那人冷冷地说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情感。
毫无愤怒,与畏惧。
南汉皇帝苦涩地笑了几声,随即又咳嗽了起来。
南汉皇帝:“如果不是非常时期,朕一定杀了你。”
那人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跪着。
南汉皇帝:“顾怀楼现在怎么样。”
“就像一只被套了脖子的兔子,只要陛下愿意,臣随时让他咽气。”
南汉皇帝:“朕没想到他会有谋反的想法。”
南汉皇帝:“多亏了你。”
南汉皇帝轻轻一声叹息:“还有徐子墨。”
那人一身蟒袍,衣着官服,也不言语,也不动弹,就是这么静静地跪伏在地。
南汉皇帝已经筋疲力尽,无力地躺卧在龙榻上,喘着几口粗气,便又昏睡过去。
令狐厌,便是这蜀中第一毒士。
令狐一氏,在蜀中也是闻名遐迩,其家族精通巫蛊通灵之术,擅长以邪法调令怨鬼。其先祖早年为前朝西川节度使,大汉先帝爷造反时,令狐家便将西川的兵马尽数交给了先帝,以求令狐一氏身家太平。
通州决战时,即大齐靖安十六年,令狐家为了能使汉军能顺利破敌,便暗地动了“百妖令”,致使汉军得到了妖界的帮助,顺利打败明吴联军,迫使明国公临阵倒戈,与汉军联盟。汉军得以直下长江,东临洛阳城下,成就立国基业。
当然,调动了百妖灵,便使得人妖两界陷入了多年的混乱局面,直到蜀山的道士下山,局势才得以控制。这也使得令狐一家至此饱受天谴诛罚,令狐一氏也就此衰败。
等到了令狐厌这一辈,整个令狐家族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在徐子墨下山之前,令狐厌便是南汉皇帝心中唯一的杀手锏。
是一剂用来制约内阁势力的“猛药”。
这也就是为什么令狐厌可以在南汉皇帝面前如此放肆。
令狐厌此时静静地跪伏在地,听着殿外的风声,欣喜若狂。
……
太子东宫。
这个时候,夜色中数十道黑影,向平阳王驻京府、三贤王驻京府、东宫的方向奔去。
这些黑衣人,背负弓弩苗刀,腰挂罗盘,身手轻盈敏捷,翻墙穿院如履平地一般。
风声,逐渐萧索,掩盖住了黑衣人的脚步声。
眨眼之间,便来到了东宫墙外。
数十个黑衣人迅速聚集在一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些黑衣人用手势简单确认过后,随即陆陆续续地翻墙进入了东宫太子府。
太子府其实很大,其中结构布局也比较讲究复杂。空间十分的开阔,所以这几十个黑衣人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人。
众人潜入的后花园,中秋时节也都是一些枯树与黄泥地,除了几颗松柏,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够遮挡踪迹的。
远处,便是太子的寝房。虽然是深夜,但是依旧能透露出灯火的微光,说明太子还没有睡。
几个黑衣人快步向那寝房奔去。
跑到寝房前,这些黑衣人顿时一愣,有些木讷地看向屋里。
天色渐晚,泛起微微雨声,滴答滴答地落在院落里的金鱼池中。
此时,太子休息的寝房,屋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抹金黄的灯光。
只见,太子安静地坐在太师椅上,夏荷依旧是一身紫衣跪坐在地,静静地趴在太子腿上,可爱地笑着。
太子见屋前的黑衣人不再走近,便停下了抚摸夏荷头发的手,缓缓地抬起了头
太子:“你们……”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