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摄像机在,周若南没放在眼里的样子,眼神往她那边投,嘴角一直噙着笑容,意味深长的,似乎她不理会,他更来劲。
边上的位置并不是周若南的,其实底下的座位都是主办方按照资历和名气拍的,每一个位置都是固定的,周若南坐的位置是别人的,但那人刚巧不在,也就没人说他。
而且坐在周遭的人似乎当做没看见,在他们看来只是周若南坐错了位置,而且各个都不想说这事,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所以也就没人说座位的事。
然而沈菀心里隐隐猜想到凭借周若南这段时间的名气,眼下又跑来她边上坐,被拍到同框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太友善的声音,这些声音都出自周若南的粉丝。他粉丝年纪都不大,大多数都是学生,追星比较盲目,难免会做出不太理智的行为。
沈菀避开他的视线,就没看他一眼,一直看着台上。
一分一秒都过的很煎熬,不断有摄像头扫过来,沈菀绷着神经,高度紧张,就连脊背都涌起一层冷寒,她和周若南是难免会撞上,这是不可避免的。
摄像头移开的时候,周若南又说:“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
他声音压的很低,只有她能听见到。
“你不理我不要紧,这倒没什么关系,只是沈菀,人总会做错事,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说句真心话,你还能原谅我吗?”
沈菀不置一词。
一直到颁奖结束,沈菀都没理他一下,到结束所有人要上台拍大合照,沈菀等人差不多都上台了,才走上台去,站在角落拍照。
这次大合照可以说是非常混乱,主持人安排不过来,中间空出一大块地方,没人敢在最中间也是最重要的位置,还是主办方让一些前辈站在中间的位置。
沈菀拍合照的时候有看到之前合作过的人,互相之间礼貌打过招呼,她微笑颔首,抬头的时候,却和周若南的视线撞上,他一直都在注意她,即便面对这么多镜头,他的眼神是赤裸裸的。
折腾了一番,终于确认好站位了,沈菀整理了下裙摆,看着镜头,而周若南在男士那边,没有过来,沈菀才松了口气。
她就怕周若南心血来潮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举动。
圈内人都知道他名声臭了,但维持表面上的平和还是有必要的,而且互相之间也没有竞争关系,莫名其妙得罪人就没必要。
拍完合照,今晚的颁奖礼算是圆满结束。
一直到离开典礼现场,沈菀舒出一口气,回到保姆车里,阿莫突然神秘兮兮凑过来,说:“菀姐,刚在后台,我看到周若南了,他还问我,你去哪里了,他刚才在现场是不是跑到你边上的位置坐了?跟你说话了?”
在现场,艺人带来的工作人员都不能到现场的,都在后台等着。除非很有名气和背景的经纪人,不然都不够格出现。
阿莫也不例外,她只能在后台等待。
沈菀身上还穿着繁琐的礼服,说:“他说他错了,要我原谅他,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
阿莫说:“他就是看你现在小有名气了,才想回头,菀姐,咱不能给一点点机会,不是我说,他这种人,为什么还不遭报应。”
沈菀:“别说他了,走吧,先回去休息。”
沈菀实在不想再听到周若南这三个人,亦或者跟他相关的事物,她压根不关心他这个人的任何事,说来都跟她没关系。
……
转眼到了中秋节,沈菀把工作推掉,回家陪家里人过节。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沈家杨问起了沈菀最近在做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沈菀大致说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拍戏,在剧组待着很少去别的地方。
沈家杨则说:“很少去别的地方,我看你是想去他那边。”
沈菀也不否认,说:“是想去呀,但是工作还没做完,而且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沈家杨则冷哼一声,“胳膊肘都拐到人家家里去了,你小妈从国外买回来那些补品你拿走送给他家人了?”
沈菀也没否认,说:“嗯,上次去他家没带礼品,这次补上一点小心意。”
“我看你心思都不在这个家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知道就不生女儿了。”
沈菀半开玩笑说:“您要是能意识控制得了生儿子生女儿,那也算是医学奇迹了。”
眼见他们又要拌嘴,赵美珍赶紧打圆场:“你们俩一人少说一句,饭都不能好好吃了,再说了,菀菀拿些礼品送陆齐修父母不是很正常吗?你缺这点?”
沈家杨被怼了一句,放下筷子,负气似的:“我不缺,就是不想看到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的胳膊往外拐。”
沈家杨不吃饭了,直接回书房。
赵美珍说:“不用管你爸,他最近不知道吃了什么火药,心情不好看谁都不开心。”
沈菀站起来:“我去跟他说几句话。”
赵美珍没拦着。
有些话他们父女俩的确该说开了。
……
沈家杨回到书房没多久,听到有敲门声,以为是赵美珍来劝他下去吃饭,便瓮声瓮气说:“我不吃了,别来劝我,谁劝我都不好使。”
站在门外的沈菀愣了下,说:“是我,爸。”
这下里面没了声音,书房的门也没锁上,沈菀推开门就进去,看到沈家杨站在书柜前,随手拿了一本书在翻阅,她走近看清楚他手里的书颠倒了过来,非常平静说:“爸,你的书倒过来了。”
沈家杨一愣,眉头又皱起来,干脆把书合上,说:“什么事?”
沈菀说:“想和您聊聊,聊聊我和齐修领证的事。”
“还有什么好聊的,你都学会先斩后奏了,还知道跟我聊?聊什么?”
她领证这事还是老爷子告诉他的,老爷子说了让他不准插手,这事是他老人家点头同意通过的。
沈家杨能怎么办,不能跟老人家吵,万一老人家血压一高,紧接着各种毛病突然来了,那就不好收场了。
沈家杨就没找沈菀谈,现在沈菀找过来,他也没再忍耐。
“爸,你当初和我妈结婚也是这样做的。”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是领证的流程不一样还是哪里不一样呢?”
沈家杨真的被气到了,“你是还在记恨我和你妈离婚这事?”
沈菀说:“没记恨,妈妈也说了,都过去了。”
“那你还偷拿户口本,去和他领证?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沈菀说:“反正我们不会跟你们一样。”
沈家杨仿佛被戳中心事,一口气梗在胸口里,好久才无力坐在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是我老了,年纪大了,不得不服老。你也长大了,管不了你,我和你说什么都没用,你是认定他了,我能说什么。”
沈菀说:“我是说真的,爸,你和妈妈当初离婚是因为你在外面有女人,你伤害了到妈妈,你可能不知道,你不在的每个晚上,她像发了疯一样,我想,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沈家杨没说话,有些事情他万万是不会让沈菀知道的,比如当年离婚的真相。
他在外面的确有女人不假,也一度花天酒地过,可男人应酬,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楚桦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开始对他的行踪过问起来,经常几个小时一通电话,要是联系不到他,她就去公司找人,这样次数多了,公司开始有了流言蜚语,这对刚刚起步的公司来说,是极度不好的影响。
沈家杨当时要尊严,就把火气撒到楚桦身上,跟她吵得非常凶,有几次让沈菀撞到了,他想在家里立威,故意当着沈菀的面和楚桦吵,次数多了,楚桦逐渐心灰意冷,直接提离婚,他没有理由不答应,直接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而楚桦从始至终就没想要沈菀的抚养权和监护权,离了婚就远走高飞,离开州城,连工作也不要了。
沈家杨当年太年轻了,有了钱,一时得意忘形,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而沈菀就是因为这件事和他不是很亲,父女俩一直都有距离感,沈菀有什么事也不会跟他说,还有当初她和周若南交往的事。
沈家杨只要一想到这两件事,有些自责,如果当初能够好好坐下来谈,能够耐心了解沈菀真正的想法,或许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沈菀连和别人领证都要瞒着他,不肯明说。
说到底还不是怕他不同意。
这几十年来,沈家杨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力。
沈菀就站在书房里,而沈家杨久久不说话。
沈家杨盯着她看了很久,打破沉默说:“沈菀,你妈那件事是爸做的不对,至于你和陆齐修结婚,既然证都领了,算了,都这样了,我还能阻止吗?”
他也阻止不了。
沈菀十分认真的神态,说:“爸,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也请你相信我一次。”
沈家杨松口:“我知道了,等他回来,你们俩在商量婚礼和酒席。还有一件事,没有办婚礼之前,你不能跟他住一起,到底是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矜持点。”
沈菀差点被口水呛到,手握成拳头咳了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跑人家家里住了,矜持点,别让人看低你,不过,谁敢看低我女儿,我跟他没完。”
沈家杨满目慈祥望着她,“沈菀,爸就你一个女儿,我要是不疼你,谁疼你,我过去做的那些,都是为你好,虽然方法可能不对,但是爸希望你别计较。”
他能低头已经很好了,最起码是。
沈菀当然不跟他计较了,这是她父亲,毕竟是血溶于水。
……
到十月底,州城入秋了,低温裹挟秋风瑟瑟吹起。
历时拍了三个月多份的戏终于杀青了,沈菀脱胎换骨了似的,终于挨过去。
杀青宴上,徐导请剧组一票演员去吃饭,徐导做东,在饭桌上,徐导说了很多话,还是希望这部戏能杀出重围,揽遍各种奖项。
沈菀在边上安静喝茶,她始终不太适应这种环境,也不太会打交道,干脆乖巧坐在边上,虽然是这部戏的女一,但她私底下的存在感其实不明显,唯一出彩的是她的长相,漂亮清冷,而且好相处。
沈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口碑不好也不坏,处于中间水平,可自从周若南出来后,就一直拉她下水,捆绑,尤其这三个月特别严重,她在剧组拍戏,对外界消息知之甚少,要不是阿莫时不时跟她说周若南又在搞幺蛾子,她或许还以为周若南放过她了。
徐导也认识周若南,听说了她跟周若南的事情,找了机会问她:“一直被捆绑营销对你以后多少有影响,你需不需要我这边帮你做点什么?”
徐导在片场虽然脾气上来了会骂人,但平时是很好的一个人。
沈菀:“不用了,谢谢您,但这事实在不能麻烦您。”
“那我也不勉强你,沈菀,你性格太温吞了,说句实话,不适合这个圈子。”
沈菀低声笑了笑,没搭腔。
杀青宴结束后,沈菀自己开车回到公寓,回到公寓后,她洗了个澡,一边擦头发一边整理之前拍下来的照片,她都打印了出来,放在一起。
陆齐修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陆齐修听到她软糯带着睡意的声音,轻笑了一声,说:“睡觉了?”
“嗯,刚睡着了。”沈菀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客厅还亮着灯,“还好你打电话来,不然我要在沙发上睡一晚上。”
陆齐修:“天气冷了,别着凉,赶紧去房间睡觉。”
“嗯,马上。”沈菀把照片放好,才回到卧室钻进被窝里,说:“你那边怎么样了?”
陆齐修跟她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说着说着就哄她睡觉,可今天沈菀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没了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能听到手机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就问:“怎么了?”
沈菀裹着被子转了一圈,盯着天花板看,咬咬唇,轻声说:“我想你了。”
陆齐修呼吸一滞,嘴巴开始发涩,就拿了一根烟咬着,迟迟没有点燃,他还在公司,临时建成的办公室,环境不算太好,但对当地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了,他听到她娇又软的声音,嗓子一哑,回应:“我也想你。”
多少个深夜没人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他一个人待着,总是会想起她,想她娇着声音喊他,也想她皱眉又很欢愉的表情,都是活生生的她。
以前上大学那会,寝室室友一个两个谈恋爱了,在宿舍里骚,天天说想女朋友了,尤其要放寒假和暑假那会,他当年不懂,没谈恋爱,没办法体会到那是什么感觉,眼下,这种感觉他终于能体会到了。
思念一个人到底是多磨人。
沈菀把脸埋入枕头,说:“好想你啊。”
陆齐修静默了十几秒,喉结滚动,“菀菀,叫声老公听。”
沈菀顺他意,乖巧喊了一声,“老公,”末了,又说:“你不在,我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嗯?”
“别嗯了,就是睡不好,半夜起来想喝水都没人帮我倒水。”
陆齐修:“抱歉。”
“没关系呀。”沈菀故意的口吻说,“我可是你身后的女人,你放心去吧,再想你我都能忍住的。”
一语双关。
陆齐修听出她的意思了,无可奈何笑了声:“我看你是皮痒了,又欠了。”
“这不是趁你不在,赶紧拔几根老虎的胡须,对了,我爸说想接你父母过来州城玩几天,你怎么想的?”
陆齐修说:“沈菀,突然觉得你跟着我太委屈你了。”
沈菀嗯了声:“是啊,你当初为了我下跪,拿自己换我,这点算什么委屈,陆齐修,你是第一个为我不要命付出的男人,我做这点什么都不算什么。你尽管放心去做你的事情,我站在你身后,做你的后盾,你要是坚持不下去了,没关系,有我呀。”
陆齐修有些热泪浮现,被感动到了,还好沈菀不在,看不到他差点哭鼻子,要是真看到了,也太丢脸了,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她的话感动到哭鼻子。
他不说话了,沈菀听到了风声,问:“你在哪里?”
“在外面,等这边稳定下来,我带你去漠北看月亮,看深夜的雪山。”
他知道,她会喜欢的。
沈菀记得漠北那个晚上,下着雪,他们当时没和好,他硬是把她抱起来,在月光下亲吻,还有在那天,她蹲在雪地上哭,他把她带回客栈里,一遍遍哄着她,亲着她,对她,恨不得掏心掏肺,让她看他的心脏是什么颜色。
其实光是听他胸膛的心跳声,她就能感受到,他心尖那捧血,是滚烫的热,如同爱她的温度。
沈菀想起那天下雪的晚上,说起旧事,颇有感慨,说:“要是早漠北的时候,你哄不好我,你还会哄我吗?”
“哄,能不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