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飞已是全副武装,蹲在地上一边画进攻路线图一边讲解。萧牧庭默不作声地看着,心中无不感慨。比起邵羽,邵飞更有天赋,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大局观也渐渐显现。军中不乏大局意识强烈的战士,但像邵飞这样的却不多见。他们大多沉稳、低调、温和,邵飞却活泼过头,闹腾起来根本收不住。
难说这是缺点还是优点。萧牧庭继续听邵飞安排任务,忽与小队长四目相对。
邵飞抬起头看他,认真地问:队长,您看我这样布置行吗?
萧牧庭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我建议在这条路线上安排狙击手。另外,从两边包抄更可行,一定要注意找隐蔽地点,敌军可能释放曳光弹,如果没有找好躲避的地方,很可能失去战斗力
邵飞听得仔细,之后又与大家商量一番,看得出信心十足。
凌晨1点,战斗打响。及至3点半,踌躇满志的兵们几乎被全部消灭。
这结局在萧牧庭意料之中,当年他与同样年轻的战友也是被如此吊打的,唯一意外的是敌军这回一次性料理了两支部队,一支是猎鹰,另一支是长剑。
邵飞也是潜入指挥部才知道长剑也在,彼时长剑绝大部队队员已经阵亡,活着的只有戚南绪和另外两名队员。邵飞有些惊讶,因为熊兵戚南绪这回没当独行侠,竟然与队友组成了游击兵分队,还热忱邀请他一同行动。
经过前1小时的攻坚,猎鹰这边亦损兵折将,邵飞没有更好的办法,索性带着剩下的战友与长剑合为一队,由是又撑了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在弹药库全军覆灭,个个头上冒彩烟。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回两队都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任务一结束,戚南绪就哭了,枪弹扔在地上,哭得特别不服气,特别不甘心。
邵飞本来还有些懵,正打算回去好好理一理思路,跟萧牧庭汇报战况,找到不足之处,以便以后改正。但一听戚南绪的哭声,失落感顿时上来了,不甘心之余,还觉得自己被教官们耍了。
萧牧庭接到教官的请求赶来时,看到的就是邵飞红通通的眼。
飞机队长要面子,不像戚南绪那样说哭就哭,但也相当难受了,坐在墙角抱着枪,身边靠着个吭哧吭哧的戚南绪。
教官压低声音说:萧队,心理疏导的工作就交给您了。
萧牧庭点头:范强呢?
在另一间屋子。教官说:这边儿这个范队管不了,严队马上就到了。
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直升机的声响,大概是严策到了。
萧牧庭笑着叹气,走到邵飞跟前,踢了踢他的小腿。邵飞扬起头,角度问题,眼睛显得比平时更大。
萧牧庭心软了,蹲下来:信心被打击了?
邵飞摇头:没有。
萧牧庭心道:还倔着呢。正要出声安抚,一旁的戚南绪就哭得更加厉害。
邵飞从兜里拿出一裹叠整齐的纸,全丢戚南绪怀里:最后一把了,小戚你悠着点儿,再哭只能用衣服揩鼻涕了,咱们这可是军装。
萧牧庭更想笑了,小家伙明明自己也难受,还端着架子安慰别人,怪叫人心疼的。
这时,脚步声传来,严策果真到了。
戚南绪不哭了,扁着嘴看向门口,被严策牵走时还一抽一抽地说:哥,这回我听指挥了,我没
嗯。严策应了一声。
我听你的话,这次失败不是因为我。
我知道。
那你会赶我回去吗?
后面两人还说了什么话,萧牧庭和邵飞就听不见了。屋子里总算安静下来,萧牧庭坐在邵飞旁边,片刻后搂过他的肩轻轻摇了摇: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不用憋着。
邵飞半天没动静,萧牧庭索性在他后颈上捏了捏老这么闷着不行,猎鹰受打击的不是飞机队长一人,其他兵也需要开导。
邵飞忽然直起腰背,盯着萧牧庭看了2秒,揉了揉鼻子:队长您放心,我就是给打懵了,睡一觉就好。
萧牧庭并不意外,邵飞和戚南绪不一样,乍看都熊,但邵飞心性坚韧得多,说睡一觉就好,那就是睡一觉就好。
不过令他有点意外的是,邵飞扯了扯他的衣袖,又补充道:队长,我最近有件事想不通,等我想通了,您能像今天这样陪我坐着,听我说吗?
第40章
加上这无眠的一夜,邵飞已连续两天两夜未合眼。说什么睡一觉就没事了,行军安排却根本没有补眠的时间。夜里5点,各支部队接到指令,立即启程,在黄昏之前抵达此次考核的最后一个据点046坐标点。
最后一天了,再疲惫也得撑下去。刚刚经历了挫折的年轻战士在夜色与凉风中列队,邵飞借着指挥部走廊上的灯光,在等高线地图上规划行军路线,红色的笔在乱麻一般的线团中穿行,如同他眼中错乱的红血丝。他嗓音有些哑,冲众人挥了挥地图:兄弟们,走!
这一路比第二天的跋涉更加艰辛,前方的荣誉刺激着每一颗加速跳动的心脏,邵飞始终在前方领路,萧牧庭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半夜说的那番话。
队长,我最近有件事想不通,等我想通了,您能像今天这样陪我坐着,听我说吗?
20岁的半大小子,想不通的事儿多了去。萧牧庭忆起自己如邵飞这般大的时候,想不通食堂的牛肉饼为什么总是那么咸,想不通洛枫为什么老跟自己过不去,想不通有些兵为什么训练起来就不要命终归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
但邵飞的语气又让他觉得也不是小事,起码不是牛肉饼为什么咸这种小事。
从萧牧庭的角度看去,邵飞的背影高大挺拔,两条腿很直,背上背着小山一样的背囊。
已经是一名非常可靠的军人了。
可是如果看脸,可靠两字也许得换成可爱。一名非常可爱的军人。
萧牧庭笑得有些无奈,邵飞只是在他跟前显得可爱,受了委屈会哭,痛了会喊,那种地方发炎了会害羞,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声队长喊得他心头一软;而和其他战士在一起时,邵飞果断、强大,的确担得起可靠二字。
临近中午,队员们已有十多个小时未进食,但这天全天无补给,寻找野味得花费不少时间。邵飞与其他几名骨干战士一商量,决定继续行军,争取以最快速度抵达046坐标点。
没人反对,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拼命用亢奋压下疲劳。
萧牧庭未做阻拦,当年他也与这帮心急的兵们一样,为了任务而不择手段。
下午4点,路途上最艰难的障碍出现了,一条水流异常湍急的小河切断去路,战士们必须泅渡至对岸,才能准时赶到目的地。
邵飞站在岸边,脸色凝重。规划路线时,他不是没注意到这条河,但没想到流速如此之急。照出发前的想法,行到此处,队员们应统一下水,武装泅渡。就算有人体力不支,队友之间彼此照拂,游过去也没有问题。
可现在这个情况,别说队里几名体力接近透支的队员,就连他、艾心等尚能支撑的战士,都不一定能安全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