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斗场人满为患。
打斗声、吆喝声、咒骂声,各种喧杂的声音交织,震耳欲聋。
云迟踏上黑色石头打磨的台阶,登上看台,穿过时有推搡的人群,向陈景挪去。
“来,”陈景一手扫灰,一手连忙拉她坐下,“花莲,坐下看。”
“早上睁眼第一件事就打听格斗场,料想你练完刀准来,所以我先来占座了。”
陈景笑呵呵把脸凑上去,“快夸我!”
“要夸奖?”云迟抬手摸了摸凑上来的脑袋,然后奋起一巴掌,“满意了吗?”
“哎呦!”陈景一捂脑袋,委屈巴巴,“天天敲头,都让你敲傻了。”
云迟冷嗤,“傻了活该。”
“傻了不就成傻相公了么?”他又讪皮讪脸往前凑,鼻尖都快抵上鼻尖,故作惊讶道,“原来花莲喜欢傻相公啊!”
云迟气结,“找抽!”
“快快快,开始了。”
瞧她又扬起手,陈景连忙拉下她蠢蠢欲动的小手,摁在大腿上,示意她看热闹。
云迟后槽牙不断磋磨,嘎吱嘎吱响。
好几息过去,才勉强熄了怒火,转头看向格斗场。
血气冲天的格斗场,由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格斗台,和四面黑石垒成的高看台组成,圆形的防御法阵将格斗台圈在里面,确保看戏的看客不被误伤。
此时。
在格斗台上搏命的是两个男人。
瘦削的那个,身穿前生门门徒服饰;衣着褴褛肮脏的那个,人高马大,赤手空拳,身上隐隐泛着铜光,该是名体修。
只见那瘦个子男人,右手腕翻飞,指间瞬间凝出一条长满尖刺的长藤。
啪!
长藤如蛇灵活,抽向壮汉,带刺的藤鞭绞住壮汉的脖颈。
瘦个子门徒拽住长藤冲天而起。
强壮体修双目赤红,脸上身上血迹斑斑,自身却不见一处伤,被人扼住咽喉,竟未显露出半分慌乱。
长藤紧绷着,眼看就要将炼体壮汉提起。
却在这时——
体修蓦地仰天嗷叫一声,似痛苦又似兴奋,右臂铜光大涨,肌肉暴突着一拳砸向黑石地面,霎时,碎石纷飞,呲呲呲朝四周攒射。
啪啪啪!
灵力幻化的绿藤断裂成一节节。
瘦个子门徒脚蹬法阵界壁,飞快的奔跑,又同时凝练出七八条长藤,从四面八方朝壮汉袭去。
这回,壮汉直接拽住长藤。
猛地一扯,瘦个子未来得及斩断长藤与自身联系,顷刻被扯到壮汉身前。
轰!
壮汉那泛着铜光小山一样的大拳头,直接洞穿了瘦个子男人的胸口。
“契奴,巴尔胜!”
古朴浑厚的播报声响起,整个格斗场立时沸腾起来。
“哈哈哈!”
那名叫做巴尔的契奴,一下一下甩动着右臂,瘦个子男人在他小臂上打着旋儿,嘴里冒着血,脑袋一耸一耸,看着已经死了,可又没死透。
云迟盯着场上,若有所思。
搏斗的两人都是练气巅峰修为,可身法技艺老练纯熟,远非练气修士能达到的高度。
“生死关头,前生门门徒为何还压制修为?”
陈景睨了眼被壮汉扔垃圾般扔在角落的瘦个子男人,冷声道,“他倒是想释放全部修为保命,可在这格斗场,众生平等,修为最高到练气巅峰。”
“猜猜为什么?”陈景左眼一眨,卖了个关子。
前生门门徒谈起少门主与契奴星石时,少不得提到格斗场,她昨日也零碎听了些,再结合方才所见……
云迟眸色一冷,“这格斗场是为选拔或提拔门徒所设?”
想必战胜巴尔,便是那瘦个子门徒的任务。
“是,也不全是。”
陈景笑道,“前生门有两条门规。
其一,所有门徒,每年必须在这格斗台上战胜一百名契奴,对上的契奴真实修为通常比门徒高两小阶到一大阶。
其二,每半年至少参加一场夺旗战,也是在这格斗场上,五百契奴、十名门徒,抢夺十面生旗,成功拿到旗,并把旗插入旗孔,则算过关。
相应的,若是契奴……,能在对垒战中连胜三百门徒,并且闯过三次夺旗战,可重获自由。”
“你看那围困阵法,”陈景下颌微抬,目光扫向格斗台上方,“此阵名为翻天阵,乃是鸣冤尊主尤渊亲制,一旦进入阵中,不管你修为多高,都会被立刻压缩至练气巅峰。”
在他目光定焦处,格斗台正上方,巨大的血色阵盘缓缓旋转。
阵纹繁复精妙,从阵盘外围倾泻而下的诡阵之力,形成透明圆柱形阵壁,将小小的格斗场隔绝成两个世界。
阵内,是血腥的厮杀场。
阵外,是冷漠的娱乐所。
不知不觉间,云迟的左手攥成了拳。
“压制修为,却不限制身法技法,难怪前生门门徒个个以一当十,先前我还以为是在执行任务中练就的本领,现在看来,这格斗场的功劳,显然更大些。”
伏狼族的大将军,她的小石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就是在这样肮脏的地方度过了三年!
被人在耳后刺上字,成为别人磨炼格杀本领的工具!
却又因长得好,被他们口中的少门主看上,成为了禁脔!
尤渊,尤幽,前生门所有人,都该死!
掳走他的洛无情,同样该死!
以及那些私底下凌辱他的契奴,一个也别想活!
那个眼睛里盛满星星,时常笑着,好似永远只记欢喜不记忧愁的明朗女子,在这一刻,胸臆中燃烧着燎原之势的仇恨,大眼里酝酿着毁天灭地的怒火。
鬓边倏地掠起一缕细风。
一抹蓝色身影从身畔飞了出去,陈景焦急的大喊,“花莲,你干什么?”
搏杀结束,格斗台上,破碎的地面被翻天阵修复,平整如初。
瘦个子门徒的尸身也被诡阵清理干净,空气里残留的血腥气却经久弥漫。
登!
一声脆响破空,翻天阵再次启动,古朴浑厚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整个格斗场。
“门徒李枫,本年第二十五次对垒即将开始,对手,契奴,王天赐。”
播报一响,坐在看台上的某位门徒,疑狐的摸了摸腰带。
空的!
又瞅了瞅右手边空荡荡的座位,最后将目光移向格斗台,指向台上手提弯刀的女子,大吼,“她偷了我的身份牌!”
他还想再多喊两声,却被人禁了言,身体也不受控制跌坐回座位上。
还有人偷身份牌替人搏命?
听到喊声,周围人不禁侧目,好奇的寻找声源。
齐刷刷的目光看过来时,喊声已经歇了气息,门徒也坐回座位,正呆愣愣望向前方。
“嘁!有病!”
有人不满,啐了一口,讪讪的把头转向格斗台,看向台上女子时,立刻情绪高涨,叫嚣着快些开始。
那女子蓝色劲装裹身,乌亮的长发束成马尾,面容明朗干净,眼神却极为冷锐。
英姿飒爽,却又仙气飘飘,别有一番超脱世俗的傲然。
陈景剑眉深深蹙缩,起身挤到看台最下最前一排,站在离格斗台最近的位置,紧张的注视着台上。
云迟怒火中烧,必须找到一个泄气口宣泄满腔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