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心率攀高,握住云迟的手,“这是人间凡人的婚房,喜欢吗?”
忐忑和期待如脱缰野马,快要蹦出胸膛。
连呼吸都在紧张,毛孔也细微战栗。
他永远忘不了那时与她游历无妄界,化作凡人混在迎亲队伍中见证的那场人间婚礼,以及偷偷潜进婚房,看到铺天盖地的大红时,她眼里的光彩和说过的话。
她说,相许一生的成婚,该如这般火红,热烈到终生不忘。
今日,他亲手为她打造一间她心目中的婚房。
云迟从风月话本中听闻雄性鲛人会为他们渴望交配的雌性亲身打造巢穴,却不知这巢穴,雄性鲛人只会在新婚之夜,带许诺相伴一生的妻子前往。
张扬的一片红,云迟觉得熟悉,却不记得何时见过,仍像初见一样看什么都新奇。
撩了撩红烛火焰,触摸滚烫的烛油,对百子千孙图瞪眼,扯扯含羞带怯的床帐,伸出手指对着“早生贵子”临摹,捻起一颗红枣送入嘴里……
最后,手掌按在大红喜服之上,扭过头,看向仍站在洞口的鲛人。
“这样好的婚房,当是结发立誓、互许终生的地方。”
说着,忽而勾出抹笑容。
带着玩世不恭的不羁,又似勾魂摄魄、色气四溢的勾引。
“你这是,要与我就地成婚?”
她问。
问得极缓慢,眼睛和嘴角噙着笑,但逢分明从她散发的气场感受到冷,侵入骨髓的寒意。
巨大的失望将他埋葬。
嘴唇在颤抖,心底寒凉如冬,如坠深渊。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岂会用婚约束缚她,捆绑她?
他哪里舍得?
此番安排,不过想与她一起穿上龙凤呈祥的喜袍,躺一回鸳鸯逐水的喜床。
无需鸿雁为聘,无需天地见证,无需合卺而饮,只要看她为他穿上红嫁纱,再亲手为她描眉配簪,于他而言便已圆满。
于他而言,便是成婚。
他可以不做她的夫,但她,是他的妻。
只有她。
只会是她。
分明下定了决心,分明不抱奢望,可一句漫不经心的“你这是,要与我就地成婚”,却叫他心如刀绞。
他获得一个认知——
她不会与他成婚!
从她戏谑的眼神,玩笑的语气,以及逐渐强势的威压中,他明白了她不会与他缔结白头之约。
无论他是何种身份,是仙、是神,不管他能否长久活下去,皆不会。
面对一双笑着却透出薄凉的眼睛,他失去言语的能力,变得胆小如鼠,因胆怯而萌生退意。
想转身夺门而出,做一个落荒而逃的缩头乌龟。
双腿却似灌了铅,牢牢钉在原地。
仿佛更迭上万年,逢终于克制住情绪。
他嘴唇蠕动,正欲开口,却听她又道:“还是……情趣?”
云迟勾勾嘴角,笑着勾起压在凤冠下的喜帕,缓步走向发呆的他。
方才那一瞬,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到鲛人做这一切是想同她拜天地,等回味过来,鲛人呆呆杵着,目光空洞呆滞,仿佛受到极大惊吓。
一定被她的成婚之言吓到。
幸好补救及时。
她和鲛人,除了身体的互相安慰,怎么可能成婚?
他定然也是如此想,所以才被吓着。
喜烛红幔、凤冠霞帔肯定只是巧合,是他准备的特别惊喜。
“本神贵为真神,纵然逢场作戏,这喜帕……”
如水轻软的丝滑掠过脸颊,云迟抬高手臂,圈上逢修长的脖颈,“怕是也只能盖在你头上呢。”
逢瞳孔微睁。
眼底被她的笑颜塞满。
大红喜帕被撑开,水波一样垂在他颈后蓄势待发。
云迟眉眼弯成惑人的弧度,“体验过无数地方,唯独这婚房里的喜床,是第一次……”
半透明喜帕从后往前,掩住逢身后半截墨发,盖过古朴精致的发冠,被云迟高高撑起,把两个人的脸笼罩在大红之下,将方寸逼仄空间营造得浪漫多情,叫人脸红心跳。
逢一瞬不瞬看着她。
看着她目光灿烂如星辰,看着她脸颊染上动人的红晕,看着他尝过一遍又一遍的殷唇,轻轻开启,微微闭合。
轻风掠过耳畔,听见她说:“我,很喜欢。”
听见他自己如同着了魔、失了智,双唇刮过她的鬓边、颈窝和耳根,极致耐心的诱哄:“……我替你换上,可好?”
听见他的心忽上忽下,坠入地狱,又在她回答说“好”时飘上云端。
藏在心尖、捧在手心的人,愿意为他披一身红,穿他精挑细选的喜袍,喝他亲酿的酒,睡他亲造的婚房……不是成婚,又是什么?
于他而言,就是成婚。
就是……新婚之夜。
逢替云迟换上喜袍,束好腰封,点唇、描眉,为她绾发,佩戴点翠凤冠,从后环住她的腰肢,从镜中看见他唯一的最爱在他怀中笑颜如花,是他最爱的样子。
感受到心脏被一点点填满,直到溢出来。
云迟扣住逢的手,从指缝穿过,十指相扣将他推向锦被,压在“早生贵子”四个大字上,摸索着他胸前——红色喜袍上层叠的云纹,移向腰扣,抽出发间的红色玉簪和红发带。
而她身上,被他小心翼翼佩戴,仔仔细细检查的珠翠玉带,又被他一件件摘下。
“小迟……小迟……”
逢伏在云迟耳边,一遍遍唤她的名字,“……娘子……”
云迟倏地将他的脑袋推起来,“你方才叫我什么?”
“娘子。”
“娘子,”云迟憋着笑,“你叫我娘子?”而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忍不住拿他打趣儿,“花样真多!你叫我娘子,我是不是该叫你夫君?”
“嗯?”她放下他的脑袋,凑近他耳边,气息滚烫如火,一字一字,缓慢而轻柔,唤:“夫,君。”
轻快的嗓音勾着弯儿推入耳中,逢听到自己心跳猛然滞缓,大脑一片空白。
随即目光蓦地拔亮,覆上她的唇。
而云迟却像发现新大陆,话匣子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今夜我们做夫妻,你唤我娘子,我唤你夫君,明日我们做师徒,你叫我师尊,我叫你乖徒儿……乖徒儿不好,不够悖逆,不够刺激,你叫我师尊,我叫你逆徒……后夜……”
逢实在听不下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唤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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